血色閃電細小如絲,卻有成千上萬道之多,如同滾蕩着血絲的洪流,朝紫辰電閃而去。張巖運轉紫色魔識,企圖阻攔於它,但血色閃電速度極快,沒等紫色魔識靠近,便一溜煙衝上了紫辰,即使魔識成功阻截三兩血色閃電,也被它輕而易舉地撐開束縛逃竄而出。似乎,血色閃電是魔識無法阻擋的……
當第一道血色閃電擊中紫辰之後,張巖果斷放棄了任何行動,他感覺到了,紫辰被血色閃電擊中之後,並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反而紫辰輕輕一顫,體表的璀璨紫光把這道血色閃電吞噬了。的確是吞噬,紫光一斂,形成一股龐大的吸力,如長鯨吸水把四周還未涌來的血色閃電全部吸納於體內。
便見紫辰源源不絕地吸納,沒了魔識阻擋的血色洪流以更快的速度朝紫辰涌去。紫辰陡然劇烈顫抖起來,明亮之極的光芒充斥了大半個識海。
紫辰體積膨脹。
一倍。
兩倍。
……
十倍。
血色閃電在識海內消失的無影無蹤,紫辰停止了吸納、膨脹,寂靜片刻之後,紫辰陡然碎裂!
一分爲十。
十顆如同原來模樣的紫辰懸掛於識海頂部,環成圓弧,交相輝映。
第六重雷劫,根本不能稱之爲劫,想一個殷勤的妻子一般,燉大補血色閃電,送進識海紫辰的口中,猛烈的藥效立竿見影,紫辰化爲十顆,意味着力量比之以前強大了十倍。
強烈的荒謬感,立於半空的張巖睜開雙眼,自空中落地,依舊不可思議。
完好無損?
桓鈺等人睜大了眼睛,這寂靜無聲沒有硝煙的戰鬥,在張巖落地之後已經結束,可他們沒有從張巖身上發現一絲可能出現的創傷。
愕然而想。
這天劫,果然詭異。
……
碰!碰!兩聲巨響從空中顛簸而至。
第七重也是最後一重雷劫,即將降臨。
看自己造化……她不願透露,這最後的戰役,就交給自己戰鬥吧!
張巖深吸一口氣精,氣神提至巔峰狀蓄態,勢以待。
血色天空兩聲巨響之後,再次悄無聲息。
但張巖眼前陡然一黑,恍惚間,來到一個血浪翻騰,充斥無盡血色的世界。
無邊無際的血色大海、血色天空,海中沉浮累累白骨,而自己立於一白骨之上。刺鼻的血腥,無風伴隨卻絲絲竄進鼻間,很難聞,直欲作嘔。
這絕對是一個幻境。在玲瓏浮屠塔內的劫塵澄心境內,張巖見識了似真似幻,明悟了眼見爲虛的道理。
此時目睹血海白骨之象,他不見絲毫慌亂,閉上眼睛,放出神識,跟隨自己心聲,不再理會身旁咆哮翻騰的海水,亦不顧腳下白骨是否會沉落血海之中。
當懷揣無畏坦蕩之凜然氣概,做到心如明鏡澄澈時,神識所窺覷的景象與眼中所見果然不同。
三個人,面容模糊籠罩於一層煙霧之中。這三人衣飾顏色各異,手中各握不同兵器,寂靜立於一片荒蕪的沙塵之地。
當張巖的神識甫一看到他們,最左邊的灰衣人突然動了,手握巨大血劍,身如驚龍,一躍至空,巨劍捲起無盡呼嘯風聲,刺破虛空,劃下一道狹長的裂縫,繼而身子一晃,兀然回到原先位置。
灰衣人的動作很快,快逾閃電,從頭到尾不到一眨眼的時間,出劍、刺空、落地,一氣呵成,氣勢如奔雷,直至落地,空中被劍氣劃開的縫隙纔剛開始癒合。
“速度、力量、氣勢都有,以速度爲主……”張巖看得目馳神往,喃喃自語,目光一掃,中間的紅衣人動了。
他右手拿血色巨斧,一步踏出,地上出現一片蛛網裂縫,巨斧緩緩擡起,卻轟然劈下,虛空同樣被劃破,甚至巨斧的前端以消失在虛空裂縫之中。裂縫不大,恰是巨斧的長度。
“這是力量,純粹的力量!”張岩心中亮堂,瞬間判斷,巨斧凝滯像拖着萬鈞巨石,這是力量被凝聚到極致的表現,一斧劈出,力量積攢一起,雖劈出的虛空縫隙不大,但其中蘊含的力道無異恐怖之極。
第三個紫衣人此時也動了,或者說他立於原地根本就沒動,雙手負背,身上暴漲出無匹的氣勢,直衝鬥牛,一時虛空風雲卷蕩,呼嘯之聲不絕於耳。他冷冷一哼,聲音不大,平靜的虛空卻碎裂出絲絲裂縫。
張巖啞口無言,第一次感受到什麼是氣勢蒼勁如狼煙,談笑灰飛煙滅。紫衣人輕聲一哼,震碎虛空,此等氣勢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形容,絲毫不過分。
三個人,代表速度、力量、氣勢三種不同的修煉體系,一目瞭然,張巖對之有了更深刻的領悟。
煙霧從三人的面容上散去,三張一模一樣的臉呈現眼前。
張巖愕然,這是三個和自己長得完全一樣的傢伙!只不過衣物顏色不一樣罷了,這又讓張巖想起劫塵澄心境中的黑衣幻影張巖,似乎……幻境總是會出現這調調啊~
耳際傳來一聲乾淨的聲音,“這三人展現的是速度、力量、氣勢,看似粗糙,卻是魔修修煉的三個方向。這第七重雷劫,塑造的就是修煉格局,你不用戰鬥,只需明悟。當你在一炷香內悟通任何一種修煉之路時,天劫必將逝去,紫丹亦會凝結初成。若悟不得,將……神魂湮滅。”
怔然,張巖看着眼前寂靜佇立的三個自己,細細思索紅衣女子的話。
只需悟通速度、力量、氣勢三者的任何一種,就可以度過此次魔劫了?他知道要悟的是修煉方向、攻擊技巧,可卻不明白,爲什麼要在此等關鍵時刻去領悟這東西。難道這是凝結金丹之後將會形成的修煉格局嗎?這個理由勉強能說得過去。
但又有一個疑惑涌上心頭,在翠山鎮跟着曾夫子讀書習字的時候,曾夫子的一句話讓他至今猶記,“觀氣色,定行年之休咎;審格局,決一世之枯榮”。那麼此時所悟格局,是否在以後的修煉途中,將難以改變,伴隨至終?張巖完全陷入苦苦思索之中,迷霧鎖心,不見曙光。
……
若如此,不悟也罷!
這個念頭剛涌上心頭,便見眼前的三個自己齊齊化爲飛灰,消散於空。
一陣天旋地轉襲上腦海,眼前一黑。
再睜開眼,幻象不見。
此時天際血色、颶風也消失了。
天劫,在睜眼之後,悄然無蹤影。
燦然夜空,星光點點,有清風自天際來,攜帶蟲鳴鳥叫。
張巖身在夜空中下,眼神迷離,思緒恍惚遊離。
就這麼結束了?
結束了,丹田內有一顆璀璨紫丹凝結而出,滴溜溜旋轉,紫光繚繞。
悟了嗎?
神魂湮滅的慘劇未曾上演,也許,真的是悟了。
千羽殿桓鈺衆人怔怔,目睹血雲變換,直至潰散於如墨夜空中,依舊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最後的兩重雷劫在無聲無息中被張巖度過,沒有肆虐無匹的絢爛畫面,沒有驚雷巨響電光激射,這一切都發生在張巖的識海之內,他們無法覬覦,因荒謬而愕然。
衆人不解,只有紅衣女子嘴角含笑。
……
走進千羽大殿,張巖並不急着扶起昏睡地上的張永泰夫婦,他走至紅衣女子跟前,不敢看那張絕美的容顏,躲過她清眸似流彩的注視,把目光停頓在女子後腦如銀河倒瀉的馬尾辮上。
“謝謝。”
紅衣女子神色不起漣漪,移步,看着眠於上邪花叢的武秀蓉,問道,“她是你什麼人?”
張巖目光移至武秀蓉恬靜的小臉上,憤怒悲痛的情緒倏然上涌,深吸一口氣,答道,“她是我婆娘。”
“哦。”紅衣女子清眸從武秀蓉身上移開,盯着張巖,似看出他心中情緒之暴戾,霍然扭身,面對桓鈺等人,輕聲道,“你一句話,我可以把此地屠滅,把此山削平,此地也會在北疆除名。”
桓鈺等人臉色霎時變得難看之極,他們直到此刻身體依舊無法動彈,哪怕體內真元狂涌百倍,也擺脫不了這種無形束縛。聽聞紅衣女子所說,竟要毀掉整個千羽宗,他們又如何不憤怒?正因爲確信紅衣女子能做到這些,在憤怒之餘,不禁忐忑緊張之極地盯着張巖,可是想及剛纔自己所爲,心中有不可抑制的頹然油然而生,他張巖指天發誓報仇雪恨,此時紅衣女子所言,不是正合他心意?
千羽宗,或許在今日之後就消失於北疆修真界了吧……
聽到紅衣女子的話,張巖神色一怔,很快恢復了平靜,即使他恨不得現在就把桓鈺等人一個個活剮了,但卻不願依靠外人之力去做這些事情。他要親自動手,親自踐踏整個千羽宗山門,這是對武秀蓉的承諾,也是自己內心向來堅持的信念。自己的事情,別人終究無法替代。
所以張巖搖搖頭,拒絕了。
桓鈺等人高懸的心,終究落了下去,長舒了一口氣,神色變得複雜,甚至是怪異,他怎麼會放棄這大好機會?他難道不知道,他的一句話,就可以讓整個千羽宗瞬間在北疆修真界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