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明

一翻掌, 禪靈子將劍收了回去。

他看着自己的徒弟, 迷惘不解:“徒兒,怎麼了?”

簡小樓搖搖頭,擠出一絲笑容:“沒事, 有點感慨罷了。”

“嗷嗚……”禪房外傳來狗的叫聲。

簡小樓以神識探過去,愣了愣, 露出驚訝的表情, 正在院子裡曬太陽的大白狗, 竟然是阿賢?

“師父,那是戰天翔留下來的狗?”

“恩,說是從虛冢裡帶出來的。”

虛冢?

爲了尋找出口, 簡小樓幾乎走遍整個虛冢,阿賢在哪裡藏着?

難道虛冢內那個可怕的存在,就是阿賢?

很有可能,素和死了,阿賢在四宿無人看顧。再加上虛冢內藏着一小點, 肯定不能讓人輕易出入, 於是素和派了阿賢守門。

戰天翔找到阿賢,這才離開虛冢?

簡小樓不知具體情況, 不過八成就是她猜測的樣子。

“小黑呢?”

“被戰天翔帶走了。”

他帶走小黑幹什麼?

簡小樓嘆氣,以往每次醒來都會看見小黑, 尤其這一次,特別想要看見它,它卻不在。

“對了……”漫不經心的禪靈子想起戰天翔走時還留下一枚儲物戒, 從袖中取出,遞了過去,“此物說是給你的。”

是夜遊的儲物戒。

簡小樓看一眼就知道。

“這枚儲物戒有些年頭了,靈氣封印仍然沒有散去,主人修爲極高。爲師的儲物戒內空空蕩蕩,卻無法疊放入內,必是儲存了不少物品,看來,你二人在虛冢內得到不少機緣。”

“機緣?”

簡小樓苦笑,她纔剛從四宿回來,剛與夜遊分別,夜遊手指上這枚亮閃閃的八千倍儲物戒,一眨眼成爲古董。

她將戒子接過手中,見到阿賢之後,再看到什麼,她都不會覺着驚訝。

禪靈子補充:“先收着吧,短時期內怕是無法打開……”

嘶……

禪靈子話未說完,儲物戒被簡小樓給解封了,因爲閉合太久,戒子冒出一股白煙。

星晶的氣息,且是純度極高的星晶,

禪靈子的表情頓在臉上,他打量自家徒弟幾眼。

心中疑惑,但根據他的一貫作風,不會主動詢問。

簡小樓把戒子套在自己右手的無名指上,神識探進去,戒子由外至內被劃分爲三個區域。

通常在儲物戒裡劃分區域,總會把最寶貝的東西擱置在最外層,裡面則是不怎麼值錢的東西。

因爲儲物戒一旦落在他人手中,被強行打開時,最外層損壞機率最大。

夜遊這枚儲物戒,最外層裝滿了九棱星晶,彰顯他積攢了不少財富。

簡小樓想,這估計只是一部分,另一部分夜遊贈給了阿猊,困在資源匱乏的赤霄,莫說星晶,上品靈石都不多,阿猊根本無法修煉。

簡小樓粗粗數了數,差不多三千多萬不流通的九棱。

換做從前,她大概做夢都要笑醒。

心頭一酸,忍了忍,她打開中間那層的封印,儲物空間內各式各樣的法寶、靈符、陣牌,還有……劍,足有上萬柄。

這些劍成色不一,有的樸實無華,有的璀璨奪目。

夜遊對劍沒有興趣,是爲她收集的。

她掠了幾眼,匆匆打開內層。

最重要的內層空間,盛放着玩具,彎彎所有的玩具都在裡面,布兔子、九連環、小木馬……素和親手做給彎彎的花燈籠。

簡小樓將臉埋在弓起的雙膝裡。

平復心緒用了約有一刻鐘,才重新去翻儲物戒。

玩具下面,壓着一個透明的、球狀的法寶,瞧着十分眼熟。

簡小樓沉吟,想起此物叫做“透”,是個速度極恐怖的飛行器。

估計是素和見過以後念念不忘,仿造出來的,不知速度同那位好心的前輩相比,哪個更勝一籌。

在飛行器下,又壓着一枚玉簡,是封書信。

她趕緊取出來,心口砰砰直跳,揣測裡面寫着什麼。到了這個時間節點上,夜遊是不是會向她解釋一下“赤霄天變”是怎麼一回事?

應該不會,依照夜遊的性格,怕儲物戒落在別人手中,不會寫太多。

如簡小樓所料,玉簡裡只有兩句話。

一:彎彎藏妥,且安心。

短短七個字,對於簡小樓重於千鈞。

懸在半空的心定了一大半。

二:十七階禪劍或可斬詛咒,唯望令師早日研習。

禪劍可斬詛咒?

是見苦佛尊和海牙子找到的解決之策?

簡小樓睜大眼睛,反覆唸叨着這句話,她也懂得禪劍,夜遊特意提名師父是什麼意思?

修爲高低之故?

解鈴還須繫鈴人,必須得是師父?

“徒兒?”瞧她狀態越來越不對,禪靈子兩彎遠山眉蹙的似丘陵般高低起伏,不再繼續撥捻佛珠,水晶狀的珠串被他套回手腕上。

輕輕喊一聲,簡小樓沒有反應。

隔了一會,她突然驚醒:“師父,戰天翔帶回來的那個小孩子在哪裡?”

禪靈子偏了偏頭,看向禪房裡間。

簡小樓從地上爬起來,裡間的禪房裡,一小點仍在昏睡。

她坐過去牀邊,伸手摸摸他額前亂髮,滿眼關切。此時再見到一小點,與之前從山洞裡救他出來時的感覺全然不同。

“他是誰家的孩子,病的很重。”禪靈子跟了進來。

“師父,點點不是生了病,他中了詛咒。”

“詛咒?”

“是的師父,正是咱們的魂印戒咒,您有所不知,此咒並不是太師父煉製的……”簡小樓講述魂印戒咒的成因,“在十幾萬年前,西北星域十方界,有個屹立百萬年的劍修世家第五氏,那一代家主第五淵膝下有個愛子,名叫第五清寒……”

既已轉世,等同一個新的人生,簡小樓不想告訴禪靈子太多前塵舊事,只挑與詛咒相關的說,“就這樣,爲了消除第五清寒所中的死嬰咒,迷途寺的大師煉製了魂印戒咒……後來,這個孩子成爲犧牲品……”

禪靈子詫異:“十幾萬年前的事,還處於遙遠的西北方,你怎會知道的這般清楚?”

“不知幸是不幸,徒兒親眼見證了一切……”簡小樓一面講述着,一面從自己的儲物戒裡取出“二葫”,“我這具肉身的年齡不足百歲,但我靈魂的年紀差不多已有千歲,十二階修爲……旁人都在朝前走,徒兒卻沿着時間一路後退……”

荒誕不羈,換成旁人來說,禪靈子須得分辨一下真假。

出自他徒弟之口,他不得不信。

“師父,您修的禪劍道或許可以斬斷詛咒。”簡小樓說到了正題,“您試過麼?”

“斬詛咒?”禪靈子一愣,搖頭,“若是可斬這孩子身上的詛咒,指不定也可斬自己身上的詛咒,但爲師從來沒有試過,也沒有想過……恩,即使真的可行,也不是說斬就斬,必須得有竅門和手法,不然斬不斷詛咒,只會斬傷神魂。”

簡小樓摩挲着夜遊留下的玉簡:“師父,兩個孩子的性命,系在您身上了……”

禪靈子滿腹疑問:“爲何偏偏是我?”

簡小樓道:“您繼承了《不動明王經》,所以是您。”

禪靈子覺着沒有那麼簡單,但他今日從徒弟口中聽聞之事,事事玄妙,正好將自己牽扯進內,也沒什麼稀奇。

怪不得先前他送紅蓮去轉世,感知到與紅蓮結有佛緣。

當然,他也知道徒弟隱瞞了一些事情。

他不會在意。

徒弟既然這麼決定,定有她的道理。

“爲師記下了,但爲師只有十六階,得先突破才行。”

禪靈子算是苦行僧,修爲增長順其自然。他自幼天資過人,無論修魔修佛,從沒有過不去的門檻,但也需要時間來積累。

他決定,每日從打坐中抽出一半時間用於修煉。

“多謝師父。”

“爲何道謝,若真可以斬斷詛咒,爲師便可斬斷自己的詛咒。”

“您的詛咒您還在意?”

“爲師畢竟不是佛,做不到真正的四大皆空,始終心有芥蒂,你呢?”

禪靈子靜靜看着她,她的變化太大,作爲師父,他得知道她現如今的心境。

“徒兒這點境界就更別提了……”簡小樓回道,“可我不會再像從前一樣怨天尤人,諸般波若,皆有因果,徒兒被捲進來絕非偶然。”

“果然是開竅了。”他點頭。

“但是師父……”她話鋒一轉,“我承認因果,不代表我只能軟弱無能的接受它,我會用我的餘生,去終結所有惡果……”

*

師徒倆從下午聊到月上柳梢,夜深人靜時,簡小樓送禪靈子走出禪房。

這間禪房是簡小樓的,禪靈子沒有禪房,一貫住在寶相殿裡。

一年來,簡小樓昏迷不醒,他才貼身守着。

將禪靈子送出院子,簡小樓回到房門口,大白狗睡在廊下,聽見動靜,擡頭警惕的看着她。

有點熟悉,舔舔鼻子又趴下了。

阿賢右眼還帶着粉紅色的眼罩,簡小樓走到它身邊,彎腰去摘它的眼罩。

阿賢呲了呲牙,沒有阻止。

啪嗒。

一顆圓滾滾的玻璃珠子,從它眼眶裡滾了出來。

簡小樓將珠子收好,又給它帶上眼罩。

她在它身畔的臺階坐下,佛寺比起其他地方,總是格外靜謐。

自她走後,四宿究竟發生了何事,只能去詢問阿猊。但簡小樓不知去哪裡尋找阿猊,只能等着他來找自己。

*

接下來,簡小樓每天都在糾結修煉的問題。

她神魂修爲十二階,珊瑚肉身也十二階,以赤霄的水平,差不多元嬰圓滿至化神初期。

但她赤霄這具真肉身只有金丹,估摸着八階左右。

十二階的神魂,待在八階的肉身裡,有勁兒使不上。

可她不能不要這具肉身,抽空還得當做“小號”給慢慢練上去。一來,這是父母給的真肉身。二來,只要神魂不滅,她等於擁有兩條命。

無非是浪費點時間罷了。

還有一個問題,她的神魂等級,是在珠子內那九百年練上去的。

困在珠子內,無法修劍,跟在天行身邊,一直在修煉《地藏十輪經》,禪劍沒有任何長進。

說起禪劍,自然要向禪靈子請教。

禪靈子將自己融禪入劍道的心得告訴她。

並且連連讚歎:“爲師從未教導過你禪劍,你竟入了此道,你我果然有着師徒緣分。”

簡小樓心想:師父,你的禪劍理論還是我教的。

此話不假,她纔是星域世界第一個修出禪劍之人,比禪靈子整整提早了十二萬八千多年。

不過,她之所以想到以禪道去改良問情劍,也是因爲禪靈子修的正是禪劍道,證明禪可入劍道,給了她啓發。

那麼,究竟是誰點撥了誰?

禪劍真正起源於誰?

輪迴啊,永遠是個怪圈。

……

月又圓時,一小點醒了。

小樓從夜遊的儲物戒中取出九棱星晶,給他充當食物。

一小點有些怯懦,探了幾次手,纔將星晶抓過去,咔嚓咔嚓咬起來。

他的牙齒十分鋒利,像陸龍,不像鮫人族。

聽着他嚼碎星晶的聲音,等他吃的差不多了,坐在牀邊的簡小樓問:“點點,上次我問你認不認識我,你說不認識,這不奇怪。當年我在時,你昏迷着。但你肯定認識海牙子和夜遊。我與夜遊是夫妻,與你父親海牙子也是舊相識。”

一小點背靠着牆,低頭咬着星晶不說話。

簡小樓的聲音很溫柔,帶着寵溺和討好,並不是苛責:“是不是夜遊囑咐過你,不准你說,怕改變歷史?現在我已經回不去四宿,你無需繼續隱瞞,或者你不信任我?”

一小點目光一閃,吞下星晶碎屑:“我不認識你,但我知道你是誰,你是彎彎的孃親。”

簡小樓微微怔。

“我們在迷途寺的時候,彎彎經常向我描述你的模樣,特別囉嗦,一遍遍的說,說你笑起來臉頰有兩個深深的酒窩,我問她酒窩是什麼,她便笑給我看,指着她的酒窩,解釋就是這樣的……”

一小點說着,擡頭偷看一眼簡小樓,“然後她會哭,一直哭,怎麼勸都勸不住,可她從來不在夜叔叔面前哭,也不會在夜叔叔面前提起你……”

簡小樓心痛欲裂:“你知道彎彎的下落麼?”

他搖頭:“不知道,我和彎彎相處沒幾年,我的病越來越重,爹不忍見我受苦,將我封印了。不過我被封印時,彎彎好端端的,並沒有問題。”

簡小樓揉揉他的腦袋:“可憐的孩子,都過去了,我師父會治好你的。”

一小點仰起頭:“也會治好彎彎麼?

“恩,會的。對了,你爲何每個月圓纔會醒來?

“我不知道。”

一小點摩挲着手腕上刻有他姓名的手環。

簡小樓微微失神。

“和我一起的那位戰天翔戰叔叔,你知道他去哪裡了麼?”

“不知道。”

時光流逝,一小點再次陷入沉睡。

簡小樓站起身,將他的小身板放平,蓋上被子,掖好被角。

她去到外間,取出珊瑚肉身,換了個殼子。她準備離開幾日,前往太息林地,將當年埋在聚靈樹下的六星骨片取回來。

八階的肉身,肯定不能駕馭“透”這種等級的飛行器。

出發前,得先去寶相殿和禪靈子說一聲。

進入殿中時,迦葉寺三首座之一的智慧禪師也在。

智慧乍一見簡小樓,驚愣半響,他沒記錯的話,上一次見她還只有築基,幾十年的光景,修爲竟比自己還要高出一大截?

這、這怎麼可能啊?

不愧是蓮燈佛寶自己選中的主人,成爲他們迦葉寺主持,果然是天命所歸!

禪靈子微微笑着:“找爲師有事?”

“徒兒要離寺幾日,請師父照顧一下阿賢和點點。”簡小樓雙手合十。

“好。”禪靈子應的十分爽快,也不問她要去哪裡。

簡小樓得了批准,轉身退出寶相殿時,聽見智慧向禪靈子稟告。

“師叔祖,伏魔塔亂象頻生,鎮入塔內的妖魔近來極不安穩,弟子們懷疑,和您上次抓進去的紅衣修者有關。”

“無妨,將佛印力量增強即可。”

“師叔祖,伏魔塔是震懾、淨化妖魔戾氣之地,您抓的那人是個道修,囚禁他起不到什麼作用啊。”

“不必起作用,囚禁起來就是了。”

“真要囚禁此人囚禁到塔倒。”

“是的。”

禪靈子不容置喙。

簡小樓拐了回來:“師父,您囚禁了一個道修?他和您有什麼深仇大恨麼?”

“他大概覺得我與他有着深仇大恨,不過我並不認識他。”禪靈子思量了下,想到簡小樓熟悉星域世界,只獨獨傳音給她,“徒兒記不記得,先前小葫濁氣泄露,爲師與天道宗一枯道君、瘋魔島御天嬌、東仙戰英雄、還有缺聯手佈陣,送你們進入濁氣內部的藏寶地。”

如此重要的事情,簡小樓怎麼會忘記。

正是因爲天道宗掌門的兒子死在藏寶地,她才和天道宗結了仇。

在那處藏寶地裡,戰天翔從牆上摳下來一柄匕首,而鎮壓小葫的乃是太真界天武劍宗的法寶劍冢。

那劍冢內藏着一柄生鏽的劍,似乎是七絕的劍,如今在楚封塵意識海里。

“我們支撐陣法時,戰英雄與缺打了起來,整個陣法是爲師一人撐下來的,被靈氣反噬,不得不折返星域世界閉關養傷。”禪靈子徐徐地道,“傷好之後,爲師回來赤霄,在赤霄界外見到太真界八道盟的人馬,正在追殺滅道盟兩個身受重傷的修者,唐心水和段長空。”

簡小樓驚訝:“他們發現赤霄了?”

“這一行八道盟修者已被爲師誅殺,抓了一個自稱宇文世家少主的修者回來。”禪靈子道,“關進伏魔塔後,爲師又離開赤霄,去太真界打聽了下,此人所言不虛,他的確是宇文世家的少主,宇文青。”

“宇文世家很厲害麼?”

“太真轄下三十二世界,掌權者爲八道盟。八道,指的個七個頂尖門派和一個頂尖世家,宇文世家。”

簡小樓吸了口氣。

聽禪靈子道:“不知宇文少主意識內是否設有保護禁制,此人不能殺,更不能放回去,便被爲師關進伏魔塔裡了。爲師又前往滅道盟的領地,查探出宇文世家追殺的唐心水和段長空,是滅道盟八大護法中的兩個。那兩人估計沒死,進入赤霄界內了。”

“進來了?”

“是的。”

“怎麼進來的?”

“不清楚,既然爲師可以出去,自然有人可以進來。”

“那咱們赤霄豈不是……”

“那兩人乃是滅道盟盟主的親信,即使發現了赤霄,對赤霄應也造不成什麼影響。”話是這樣說,禪靈子顯得有些憂心,“太真原本有五十七個界域,經過連年戰亂,在滅道盟的組織下,先後有二十五個世界脫離太真獨立。滅道盟的存在,是爲了與八道盟對抗,滅道盟盟主七絕劍聖,是個足以萬古流芳的英雄人物。”

七絕劍聖?

七絕?

“七絕死了很多年了吧?”

“也沒有很多年吧,兩百年前閉關,至今未出。外間紛紛揣測他可能死了,是以太真近來一直在藉故生事,試探七絕劍聖的死活,若他真的死了,實乃蒼生之不幸,一場大戰在所難免。”

兩百年?

簡小樓懷疑自己和禪靈子說的“七絕”,是不是同一個七絕?

她認識的那個七絕,劍都生鏽了將近十萬年了。

是與不是目前不重要,赤霄的安穩纔是當務之急:“師父,聽您的意思,七絕劍聖的滅道盟是屬於正義的一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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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不正義不好說,不過獨立的那二十五個修真界,還在太真界轄下時,可謂苦不堪言。每年都需要按照人口數量、修爲等級上交星晶,界內所有星晶礦、鑄器用的金屬礦,都屬於八道盟,導致他們資源枯竭,不堪重負。不僅如此,八道盟還將人劃分等級,分出高低貴賤,有些法寶他們不能用,有些藥品他們不能吃……”

賦稅和管制是正常的,四宿也是一樣。

但四宿不會這麼狠,會給各個界域留下足夠的發展空間,令它們保持正常運轉。

太真界的制度分明就是殖民統治,不將轄下的小界域當成自己的國土,只用來盤剝壓榨,不遭到反抗纔怪。

說白了,七絕劍聖就是個聯盟起義首領,獨立戰爭領袖一樣的人物。

簡小樓越發覺得,兩個七絕只是同名。

她認識的七絕,是個殺師證道的劍癡,絕對沒有這麼高的思想覺悟。

“那個宇文少主一定得關好了。”簡小樓憂心忡忡。

若是被太真知道赤霄的存在,肯定要來搶奪,即使只是一個小世界,卻是夜遊他們創造的世界。

她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禪靈子頷首:“迦葉寺的伏魔塔爲師待過,牢不可破。”

被冷落在一邊的智慧插嘴:“師叔祖,拜師大典是不是該舉行了呢?”

“拜師大典?”禪靈子茫然了下,哦,拜師大典,他看向簡小樓,“你初到迦葉寺時曾經說過,待有能力時會走……”

他認爲,此時的她已經不再需要倚仗迦葉寺。

簡小樓淡然道:“只要師父不嫌棄我是個僞佛修,徒兒是無所謂的。”

禪靈子心中寬慰,支使智慧:“去下帖子吧,邀請各方,請他們來觀禮。”

智慧大喜:“弟子們去挑個好日子。”

禪靈子捻着佛珠:“三年後的今天就行了,給你們時間準備,也給他們時間準備,千里迢迢跑來一趟不容易。”

“天道宗要請嗎,小師叔殺了他們的人……”

“帖子送去,來不來隨意。”

“遵命。”

*

簡小樓出了迦葉寺,臨近南靈洲海岸線時,才取出“透”。

一發內力,“透”的內壁浮出一行小字,是駕馭的法門。

簡小樓乘着“透”,頂着上午的豔陽,只用了兩個時辰就抵達了太息林地。

她站在九重林外感概,上次見到這些吃人的樹時,她還曾嚇白了臉。

卻不知爲了這些樹,一衆人付出了多少心血。

簡小樓沒有硬闖九重林,遞了帖子進去神木族。

神木族少主聶滄海親自出來迎她入內,她站在聚靈樹前,站了好一會。伸出手,平攤五指,貼在樹上。

腦補着夜遊他倆當年來種樹時,是什麼模樣。

腦補着赤霄天變時,素和灌注法力進入聚靈樹內,是個什麼表情。

站了很久,簡小樓將當年埋入的匣子取出來。

封印被人動過,她心頭一重。

萬幸六星骨片還在,那封寫着“夜遊親啓”的書信也在。

簡小樓嘗試了下,骨片似乎感知因果中斷,在她手中如個死物一般,不再發亮了。

那也得留着。

至於夜遊留下的書信,她估計信裡一個字都沒有,只是爲了順應歷史。

試想一下,正是因爲有這封留給他的信,才勾起了夜遊的好奇心,才令他從嗜睡狀態中逐漸清醒過來。

東西拿到手之後,簡小樓離開太息林地。

即將登陸南靈洲時,左側雲涌浪翻,似乎有人在鬥法。

簡小樓稍稍感知,竟感知到了星力。

赤霄內部並沒有星力,所以鬥法之人來自星域世界?

她收了“透”,舒展雙袖逆着靈氣漩渦飛去。

飛行約有千里,看到兩個男修一南一北,將一隻四階烏賊海怪堵在中間。

兩個男修相貌不俗。穿黑衣的面部線條分明,五官硬朗。穿藍衣的氣質柔和,溫潤儒雅。兩人修爲明明很高,卻頗多顧慮,始終壓着法力,一時之間,倒是被烏賊給牽制住。

真是巧。

簡小樓早晨才聽禪靈子說起兩人,傍晚便遇到了。

滅道盟八大護法之二的唐心水和段長空。

簡小樓很想上去問一問他們,是怎麼進入赤霄界域內的,但在敵友不明的情況下,須得按兵不動。

根據師父之言,他們進入赤霄幾十年了,一直不離開,外界也沒有關於赤霄的消息,說明他們的本意,並不是將赤霄暴露。

是在找什麼寶物?

或許純粹因爲發現了一處新世界,好玩?考察?

簡小樓不得而知。

師父對七絕劍聖的評價如此之高,他的親信,應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輩。

兩人對付這頭海怪綽綽有餘,簡小樓躲在一邊以神識偷窺了會兒,沒有出手幫忙的意思。

等他們即將打死海怪時,簡小樓趕緊遠離。

兩人修爲高出她太多,一旦停手,立刻會發現她的蹤跡。

遠離之後,簡小樓想着要不要跟蹤一下,看看他們在幹什麼。

不行,兩人至少十七階,在赤霄內修爲雖被壓制,神識可窺探的距離並不會縮短,還是回去告訴師父吧,由師父拿主意。

簡小樓召喚出“透”,向迦葉寺飛去。

唐心水和段長空誅殺海怪後,紛紛抹了把汗。

穿黑衣的段長空目露不滿:“咱們是來找盟主的,結果隔三差五的除海怪,誅妖魔……”

穿藍衣的唐心水道:“路過的兩艘商船都被吞吃,這個禍害必須除掉。”

段長空也是拿他沒轍:“快點找盟主。”

唐心水一攤手:“咱們一直再找不是,兩百年內在赤霄聲名鵲起的劍修找遍了,沒有不是。”

“還有一個第一劍宗大弟子楚封塵。”

“絕對不是他,那個楚封塵,外號楚瘋子,是個出了名的缺心眼兒,怎麼可能會是盟主?”

“那也得去看看。”

“我又沒說不去,走吧,去東仙。”

**

距離兩人一萬里的海域處。

小黑振翅在上空盤旋一圈,小眼睛看向遠方,它感應到了簡小樓……的紅蓮。

區區一瞬,又感應不到了。

一定是太想念她,出現了錯覺,擁有簡單思維的小黑這樣想。

嘭!

一聲炸響,水浪飛濺,一條吞天巨蟒破水而出!

龍吟入耳,銀槍寒芒一閃,戰天翔掠空追了上去。

他在這裡圍堵這條水蟒,堵了十幾日。

水蟒不過金丹,境界並不怎麼高深,只是妖丹內有着夜遊的神魂碎片,才變得難纏起來。截至今日,戰天翔按照夜遊教授的法門,已經找到五個米粒大小的碎片。

妖獸吃了之後,要麼爆體而亡,要麼出現變異。

最終變異的妖獸,只能汲取一點點微弱的力量,並不能將夜遊的碎片融合或者吞噬,等到它們死去,碎片再被其他妖獸吃掉。

戰天翔拿到手時,仍是完好無損的。

夜遊是水生的龍,神魂碎片喜愛水靈氣,多半掉落在海里。

找起來反而不那麼麻煩。散落在陸地才更可怕,以赤霄的水平,雖然人族煉化不了,想從他們手裡討要回來,比打殺妖獸困難多了。

戰天翔在與水蟒苦戰時,焦二,也就是阿猊浮於雲端,戰天翔不准他出手。

他一出手,必下殺手。

那水蟒開了靈智,怒斥道:“你爲何追着我不放?!”

戰天翔道:“將你內丹裡藏着的那粒結晶體給我。”

水蟒一驚:“你是如何知道的?你追了我十幾日,是來搶奪我的造化?!”

戰天翔耐着性子解釋:“蟒兄,那粒結晶體不是你的造化,是我的神魂碎片,你最好給我,不然我就得下手殺你,挖出你的內丹……你修行不易,請考慮清楚……”

長篇大論。

小黑很無語,怎麼會有妖獸主動認輸,最後還是得殺掉。

這都第六個了。

戰天翔真是太固執。

“你既執迷不悟,莫怪我下手無情了!”

說不通,戰天翔以手中銀□□死那條水蟒,挖了它的內丹,反掌一吸,米粒結晶體脫離內丹,飛進他靈臺裡。

先儲存着,稍後尋個僻靜的地方纔能融合。

“焦叔,小黑,咱們走了。”

帶着阿猊,融合的時候可以爲他護法。

帶着小黑,是防着念冥和小葫。

念溟是鬼修,小葫是魔體,小黑有業火,正好剋制他們。

自從出了虛冢,念溟神出鬼沒的跟蹤着他,瞧見他收集神魂碎片,也不出來阻止,只是跟着,不知想幹什麼。

阿猊雖強,但他不向念溟動手。

因爲對他而言,念溟也是他的洞主。

阿猊從雲端落下:“去哪裡融合?”

戰天翔環顧四周:“隨便找個荒島吧。”

阿猊點頭。

小黑落在戰天翔肩頭,倏然,目光如炬直視前方某處。

戰天翔眉頭一皺:“念溟?”

日落西斜,殘陽仍烈,念溟撐着魂傘若隱若現。

阿猊朝着他拱了拱手:“洞主。”

念溟的身形漸漸落實:“你站他那邊,你的稱呼我受不起。”

阿猊道:“你是洞主的意識,其實更像洞主,不論相貌還是性格。但是你不想復活洞主,我不能站在你這邊。”

“誰稀罕做你的洞主?我是獨立的個體。”

“你不獨立,我一再言明,你的外貌、性格都像他,不管你承認不承認,你就是他,是他一部分。”

念溟不屑的勾起脣。

他正欲說話,被阿猊搶先:“你瞧啊,你笑起來的神態,與洞主一模一樣。你的一些重要喜好,也與他一模一樣。”

“重要喜好?我可一點都不喜歡簡小樓啊,我有自己愛慕之人,擁有獨立去愛人的能力,我還不算一個新的個體?”

“那是你與簡小樓相處的少。”阿猊將雙手攏入袖中,脣畔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你信不信,你若與她相處多了,你會像戰天翔一樣喜歡她,這是洞主意識的表現,遲早會在你身上甦醒……”

“哦?我證明給你看,我是一個新的個體。”

念溟冷笑一聲,機械的丟下一句話,漸漸消失。

戰天翔頭疼:“這個念溟,比地魂還要難纏。”

阿猊點頭:“他是洞主的意識,固執、任性,從來是洞主最大的特點,念溟身上都有,誰都收拾不了他。除了……

“除了小樓?”

“是的。不過很奇怪,他似乎真有了其他愛慕之人。”

“不可能吧?”

“我特意問了懷幽,他說不知道自己弟弟有個愛人。不過,念溟一貫獨來獨往,懷幽和禪靈子的關係,都比和念溟親近,不知道也屬正常。即使有,那個女人五千年前估計死了。”

“你怎麼知道?”

“五千年前魔聖天尊進攻中央大陸失敗,念溟爲了救懷幽,甘願落在天道宗手裡,被大葫收服。以洞主的個性,倘若他愛的人還在世,他肯定不會束手就擒,分明是生無可戀。你再看,他囚在大葫肚子裡五千年,出來後一直也沒去尋找那個女人……”

戰天翔默默斟酌,認爲他的話有道理:“我本以爲他會將那個女人領來給咱們瞧瞧,既然已經死了,念溟準備怎樣證明?”

融合五個靈魂碎片之後,戰天翔的頭腦明顯比之前利索多了。

愣一會兒,瞳孔縮緊:“糟糕!快去迦葉寺!”

*

迦葉寺。

簡小樓回來時日頭已經落下,與禪靈子說過那兩個滅道盟護法的事兒後,她回去禪房,換回自己的真肉身,打坐調息,想盡快將真肉身修煉上去。

一個慢慢長夜,即將破曉時,她感應到了小葫的氣息。

簡小樓睜開眼睛,小葫在念溟手裡,念溟來了?

來不及換回珊瑚肉身,一個呼吸間,禪房禁制波動,帶着鬼面具,裹着黑袍的念溟赫然現身。

簡小樓從打坐檯跳了下來,第一反應就是抽出她的紅蓮燈,提在手上。

以她的神魂力,又有蓮燈在手,念溟傷不到她,除非不要命了和自己同歸於盡。

她與他沒有深仇大恨,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她還是做好防禦的準備。

簡小樓挑眉:“我不去找你討要小葫,你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

念溟笑了笑:“你想看看我的臉麼?”

簡小樓一怔,蹙起眉:“不想看。”

懷幽長的好看,他弟弟也差不到哪裡去,不過這兄弟倆還真是一個賽一個的自戀。

特意跑來讓人看他的臉,變態麼?

念溟不管不顧,擡起手,摘下了他的面具。

露出銀灰色的長髮,一燦金一淺金的眼瞳,以及蒼白到毫無血色的清秀臉孔……

隨着他的手,簡小樓不自覺的張開了脣,一點點的,張的很大。

“夜、夜遊……”

是夜遊!

簡小樓難掩驚愕,念溟是夜遊啊?

怪不得她靠近念溟時,會看到夜遊的記憶。

爲了不破壞歷史,他才一直不和自己相認?

“是,我是夜遊……”

“你……”

簡小樓只發出一個音節,猝不及防,念溟捏着面具的那隻手化爲鬼爪,穿透防護,抓進她胸腔裡去,握住了她的心臟。

嗒、嗒、嗒。

伴着鮮血滴落在地的聲音,簡小樓難以置信的低下頭。

她從一個驚愕,轉入另一個驚愕。

她體內的業火燒起了念溟的手臂,他被燒的面目猙獰。

砰!

毫不留情,將她的心臟捏碎在胸腔裡。

作者有話要說:  寫完修改,看着看着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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