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金磚一塊一塊整齊地堆碼起來。
飛舞的火紙,時而舒展,時而捲起,時而繃直如刀,在青金磚的縫隙間穿梭往返。左莫神色肅穆,兩眼蒙上一層淡淡的光芒。
火紙飛舞得越來越快,空氣中留一道道漂亮的金色軌跡。靈眼和神識,被左莫發揮到極致,周圍任何一絲靈力的流動,都難脫他法眼。
雙手恍如花朵綻放,左莫紮實的指法此時亦發揮得淋漓盡致。虛揚的雙手始終籠罩在無數此生彼滅的指影之中。
許多修者都情不自禁地停下手上的活,跑來圍觀。不時有讚歎聲會在人羣中響起,衆人看得如癡如醉。這些修者大多是生產類的非戰鬥修者,他們是最重指法的羣體之一。左莫精確的靈力控制,一滴一涓也不浪費,落在他們眼中,簡直媲美最經典的示範。
這是一種享受。
如果說,之前的硬扛青金磚是力量最直接最赤裸的表現的話,那麼現在的華麗指法,令人驚歎的靈力控制,則代表着控制和技巧超高水準。
左莫第一次嘗試神識和靈眼同時開啓,只花了很短的時間,他便體會到其中的好處。眼前的世界,前所未有的生動和立體。神識探察出眼前景物任何一個細微的特點,靈眼能觀察出它每一絲靈力的變化。他甚至能“看”到牆後面的花紋。視野所及,只需要一眼,便心中瞭然。
這也導致他的效率以驚人的速度飛漲,纔出現眼前這一幕。
袁江已經失去了所有語言的能力,眼前正在上演的這幕,遠遠超出了他能想象的極限。青金磚城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地向上攀升。這樣的速度,亦超出了他的認知,更遑論這還是一人所爲。
這個世界太瘋狂了!
他殘留的一絲理智讓他看了一眼還剩下的青金磚,頓時一個激靈,從失魂落魄狀態中回過神。剛剛堆積如山的青金磚居然只剩下不到一百多塊。他想起自己監工的職責,連忙派人去運青金磚。
別人可沒有左莫恐怖神力,只能用法寶。當下所有的法寶齊上陣,飛劍、靈鋤、玉如意等等,五花八門,排成長長一溜,每件法寶下掛着幾塊青金磚,這玩意實在太沉了。
往返幾次,青金磚又重新堆積如山,袁江心頭鬆了口氣,臉色也緩和下來。
袁江的臉色剛緩和下來,吉偉和孫寶臉色卻緊張起來。本來沉浸在老闆華麗的表演中的兩人,待看到袁江召喚人手運送青金磚,兩人猛然間反應過來。
兩人開始飛快地在心中盤算還剩下的青金磚,頓時臉色大變!
按照老闆這麼可怕的速度,剩下的青金磚馬上就快供應不上了。兩人身爲煉器修者的負責人,若是出了這個漏子,那可是無法推卸。
兩人對於老闆之前是畏大於敬,如今親眼目睹老闆的神奇,當下卻是心服口服,五體投地。愈是敬服,兩人愈是不願因爲他們的原因而拖了老闆的後腿。
當下兩人對視一眼,便毫不猶豫開始驅趕圍觀的煉器修者。
“幹活幹活!馬上!誰要再拖拖拉拉,扣工錢!”
“煉青金磚的都聽着,每一塊青金磚工錢上漲一半。”
兩人一人唱黑臉一人唱紅臉,一人罰一人賞,煉製青金磚的修者們當下撒腿就跑回去工作,也不知道是被老闆刺激到了,還是被這高昂的工錢刺激到了,每個人都充滿了幹勁。
營地裡一片熱火朝天。
“麻凡這傢伙真多事。”雷鵬看着手上的紙鶴,嘴裡嘟囔着,不耐煩地把紙鶴遞給身邊的曲尉。
曲尉看完之後,忍不住問:“咱們怎麼辦?”
雷鵬不耐煩道:“還能怎麼辦?按他說的辦!”隨即嘟囔道:“這廝以前是核心,應該懂得比較多吧。”
曲尉已經習慣了雷鵬這種不耐煩的口氣,知道他雷鵬並無惡意,只是對帶着新人有些不耐煩。他是老隊員,很能理解,有時連他都會感到不耐煩,更何況雷鵬這樣的戰鬥狂人呢?
指令傳下去,衆人的身影迅速消失。
在離雷鵬約兩百里的一處樹林裡。
“麻凡大人的計劃,能行得通麼?”曲尉有些不確地問謝山。
謝山笑了笑:“他以前是核心,我們這些人裡面,他得到公孫大人指點最多,我們這些人裡面,應該沒人能超過他。”
“那可真是大計劃啊!”曲尉感慨。
謝山笑道:“開始執行吧。”
與此同時,十多支其他人率領的隊伍,悄然埋伏在離南勝鎮約八百里的地方。這個距離拿捏得十分巧妙,一般來說,探哨小隊的偵察範圍大概在一千五百里左右人,這個距離,恰好在一半左右。
麻凡給他們的建議是,小心潛伏,半路截殺那些往回趕的小隊修者。
往回趕的修者,經過長途飛行,靈力所剩無幾,戰鬥力也降至相對較低的地步。而且這個位置,在明霄派外堂修者們心中,是一個相對安全的區域,他們的警惕也相對較低。
當然,比較關鍵的是,能夠成功地潛伏進入計劃中的位置。
只要能做到這一步,麻凡的一連串計劃,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在許多人看來,小娘這次的出征似乎有些突然,但是,當戰鬥的時候,他們才發現他們想錯了。小娘做了十分詳盡細緻的準備工作,這一點,從第一場戰鬥一開始,便體現出來。
魏然牢記小娘的命令,在第一波衝擊中,一反常態地沒發力。三段波式衝殺,僅僅用出一波,他率領的丙部就像一把力竭的刀,只砍進敵陣的一半。
當場有好幾位其他部首臉色大變,三段波式衝殺,最重要的便是氣勢連貫,一氣呵成,要像一把重刀,一刀兩斷!一旦陷入敵陣,四面受敵,而己方失去衝擊力,那就陷入極其危險的境地。
可小娘連看都不看一眼,反而連續向敵人側翼大量投入兵力。
只到過了一會,衆人才發現,原本他們以爲損失慘重的魏然,損失極微。
魏然的任務,就是困住十六名修者。這十六名修者,是敵人隊伍中最強大的一股力量,並不是他們的戰鬥力有多強,而是他們對這支隊伍的貢獻。
十六人,竟然是罕見的符修!
因爲攻擊得十分突然,這十六名符修,甚至還沒來得及散開,便被魏然一鍋端了。符修並不以戰鬥力而著稱,但是他們精通各種符咒,能夠大大提升周圍修者的戰鬥力。
小娘第一個對付的就是他們,用魏然切斷了他們和其他修者的聯繫,戰鬥的天秤迅速向公孫差這一方傾斜。
十六名符修驚恐地看着包圍他們的敵人,手上緊張無比地捏着一疊符紙。
氣氛極其緊張,有一名符修忍受不了,手上的符紙下意識地亮起,便聽到大師兄一聲喝叱:“不要動手!”他上的紙符立即被擊散。
這夥符修爲首是一位年紀約四十歲的中年人,神色沉穩。看到他表情鎮定,其他人驚惶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
一平靜下來,他們察覺出異樣,對方雖然包圍得嚴嚴實實,但似乎並沒有對他們動手的意思。
剛纔差點動手的那名修者也是心中後怕不已,若是剛纔自己動手,那才真正釀成大禍。
沒有符修支持,其他修者面對犀利而極具衝擊性的三段波式衝殺,迅速潰敗。公孫差手下的其他幾支隊伍,早就迂迴守候在側,就是爲了防止潰敗的敵人到處亂竄。
戰鬥解決得很迅速,公孫差臉上沒有什麼欣喜之色。雙方的實力本來就不在一個水準上,若是連這些人也打不過,那他白被蒲妖虐那麼多回。
不過當他的目光轉向那羣符修時,兩眼頓時放光。
如果淳于成在這的話,一定會驚訝地發現,公孫差此時的目光,和左莫師兄盯到一隻肥羊時的目光如出一轍。
公孫差露出招牌式靦腆的微笑。
城牆的進度極快,左莫工作極其投入,渾然忘我。用黑煉蒲團補充靈力,再繼續,再補充,機械地反覆重複。火紙的變化越來越少,那份華麗的美感消失一空,取而代之的是精準和簡潔。
左莫彷彿不知疲倦,直有到晚上,頭頂星空悄然浮現時,他纔會停下來,坐在未完工的城牆上,打坐入定。
當第二天太陽升起的時候,他會準時起身,重新開工。
面對如此瘋狂的老闆,吉偉和孫寶差點被逼瘋了,兩人帶領其他修者,拼盡了力氣,才堪堪跟上左莫的進度,沒有因爲青金磚不夠而停工。
十日,城牆完工!
青金色的城牆高十丈,算不上雄偉,卻依然令人驚歎,因爲牆面看不到任何縫隙痕跡,光滑如鏡。每個人立在城牆外,都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一摸。
忽然,天星峰上空的雲層悄然散,一道金色光柱,從天上投下,籠罩着剛剛完工的城牆。只見城牆就像一塊海綿般,源源不斷地吸收着金光,持續了整整半個時辰。
整個天星峰的修者,全都被這天地異象驚動。
金光漸漸變淡,直到全無,天空雲層重新合攏,只是那座青金城牆,散發着微微光芒。
太陽金烏的氣息,以城牆爲中心,有如水波,向四周盪漾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