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階階石梯,彷彿望不到盡頭,通往地底深處,幽黑不見底。四周的牆壁,刻滿各種符紋,有些已經開始剝落,顯然年頭已久。
沿着石梯而下,連續飛行了兩個時辰,但眼前的石梯依然看不到盡頭。
“掌門……”最前方的長老囁嚅地嚷了一句,在一片壓抑的死寂中,異常清晰,把其他人嚇一大跳。一些膽小的長老臉色微變,神色浮現幾分驚懼。
“怎麼?”掌門沒有停,嘴角卻浮起一抹譏諷之色:“怕了?”
衆長老默然,沒有人吭聲。
“怕也沒辦法。聽聽外面怎麼說,哈,我們西玄就是第二個懸空寺。西玄三傑,嘖嘖,就沒一個在西玄。外面都說我無能,也沒說錯,不過今個兒派裡什麼情況,沒人比你們清楚。穀梁刀是誰逼走的?雙雨我說要籠絡,嗯哼,結果呢?沒一家捨得吐出點肉。”
掌門冰冷尖刻的話在地道內迴盪,說得衆長老臉一陣青一陣白,沒有人吭聲。
“戰部在你們手上掌握着,戰將呢,全是你們的子侄弟子。嘿,這也沒啥,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懂。麻煩你們也挑有點本事的,嘖嘖,看看,一個月有三支戰部戰敗,難怪別人說我們是懸空寺第二!”
“我們事先沒有得到消息……”有長老狡辯。
“敢情別人打你,還得先和你打個招呼?”掌門冷笑:“瞧瞧,打敗我們的都是什麼勢力,連名號都叫不出來的小勢力。內鬥倒是個個行家裡手,和外面打起來,有一半內鬥水平,嘖嘖,本派早就一統四境天了吧。”
衆長老臉色青白交加,羞愧、惱怒之色混雜。
在地道內,衆人連續飛行了三天三夜,掌門和一衆長老臉上,都浮現幾分疲倦之色。
石梯盡頭,是一座青銅大門。
“你們在外面守着吧。”掌門淡淡道,其他長老無不鬆一口氣,紛紛點頭應命,他們看向青銅大門的神色,充滿深深的恐懼和敬畏。
掌門深吸一口氣,推開大門,消失在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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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叔,看在我爹的份上,求您幫侄兒一次吧。”掌門低聲下氣,半躬着身子,悲涼道:“一個月連敗三場,西玄糜爛虛弱暴露無遺,周圍的勢力已經蠢蠢欲動。下面的戰部,我都調查過,都爛到根子裡了。偌大的西玄,竟然無一可戰的戰部!”
他面前的大漢,無動於衷,一臉漠然。
大漢坐在椅子上,他的身體魁梧,猶如一座鐵塔,哪怕是坐在那,依然給人極強的壓迫感。短髮如鐵絲根根直豎,但是幾乎全白,臉上的疤痕交錯縱橫,十分可怖,灰色的瞳孔,沒有一絲感情。他身上但凡裸露之處,全是密密麻麻的傷痕,觸目驚心。
大漢身邊,一左一右立着兩位男子,兩人身上也隨處可見大大小小的傷痕。
“你爹的情,我已經報了。”大漢淡淡道:“我要鎮守煞淵囚牢,你找別人吧。”
撲通。
掌門忽然跪在地上,伏地而泣:“鍾叔,西玄危在旦夕,求求您,救救西玄吧!您再不出手,西玄就要滅派了!鍾叔,只要您出山,小侄願意讓出掌門之位。”
大漢漠然,不爲所動:“送客。”
肅手立在旁的兩人,陡然釋放滔天殺意,如同海嘯般,撲在掌門身上。
掌門身體一顫,強忍着殺意刺骨,猛然停止哭泣,咬牙道:“若鍾叔願出山,小侄願意在央土原上修雲姬陵!”
轟!
掌門感覺如同被重槌撞上,整個人直接橫飛數丈遠。
大漢灰白的瞳孔,浮起絲絲血色,漠然的臉上,第一次出現波動。
掌門卻是不顧嘴角溢出的血跡,艱難爬起來:“雲姬對我們西玄貢獻重大,雲姬陵建好,我會頒佈掌門令,核心弟子以及各長老必須前來弔唁!”
“你父親臨死前這樣交待你的吧。”大漢恢復淡然。
掌門臉色一白,心下駭然,他沒有想到,鍾叔竟然能猜到。
“這麼說,他當年就知道雲姬是無辜的。”大漢自顧自道,他的聲音蒼涼:“我自請鎮守淵煞囚牢,五十年了,沒想到還要被你們父子倆算計。”
掌門神色灰敗。
“她的靈骨在哪?”大漢忽然問。
他感覺鍾叔的目光如同鐵鉗般,死死鉗住他,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下意識道:“在……在秘室裡,父親專門做了個法壇供奉。”
渾身壓力一鬆,他癱坐在地,拼命喘氣,驚恐無比地看着鍾叔。
沉默半晌,大漢忽然道:“我答應你。”
掌門一怔,旋即狂喜:“多謝鍾叔,多謝鍾叔!”
“雲姬陵必須在兩年內建好。”
大漢忽然似笑非笑地看着掌門,那張佈滿傷痕的臉,變得說不出怪異可怖:“你父親千般算計,也想不到,我只剩下三年壽元。”
掌門呆立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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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莫忙得直打轉,他愈發覺得需要一名厲害的政務人才。如今莫雲海的大管家何銘,是雲海界當地人,由包易推薦上來的。包易小商人出身,感覺到壓力巨大,頭髮都快愁白,恰好發現何銘的水平不錯,便重點提拔,到後來更是由何銘擔任大總管一職。
而他依然回去守着倉庫,日子反而過得滋潤。
雲海界在何銘的打理下井井有條,然而如今的莫雲海,比起那時規模大了不知道多少,何銘便有些難以支撐。
如今的莫雲海,規模達六十九界,其中包括物稀堂統治下的三界。
這其中數目衆多的資源界、頻繁的物資流動、戰部供給、人才選拔等等,複雜無比。
左莫回來之後,何銘頓時鬆一口氣,有些問題他可不敢拍板。
比如生產問題,金烏營擁有強大的生產能力,是莫雲海的最重要財政來源,生產什麼無疑是最重要的問題,尤其是在這個劇烈動盪、變化迅速的時代,除了左莫,誰也不敢拍板。
像類似的問題,全都堆到左莫面前,左莫焦頭爛額。
他迫切地渴望擁有一名出色的內政人才,此時他無比深刻地明白,一名出色的內政人才,其價值絕不遜色於一名頂階戰將。他無比眼紅穀梁刀,曉雖然沒有戰力,但內政極其出色,穀梁刀這貨如今完全甩手不管,專心練兵征戰。
何銘的才能不錯,但比起曉,就要差不少。
“內政人才?”蒲妖皺起眉頭:“這種人不好找,也不好挖。”
“想盡辦法!不擇手段!不惜代價!”左莫呲着牙。
“嗯,我會留意的。”蒲妖點點頭。
左莫忽然想起一件事,好奇地問:“你的蒲蒲戰將之家呢?辦得怎麼樣了?”
蒲妖一臉得意:“有幾個不錯的胚子。”
左莫興趣更大,能讓蒲妖說不錯的胚子,那估計天賦不錯,頓時一臉垂涎:“怎麼樣?要不要拉過來?我給他們建幾支戰部玩玩?”
以如今的莫雲海之富足,足以讓左莫有底氣說出這樣的話。
“我另有安排。”蒲妖毫不猶豫地否定掉左莫的建議。
“你這樣不好的哇……”左莫軟磨硬泡。
蒲妖瞥了他一眼:“我聽說,戰將府也有幾個不錯的苗子。貪多嚼不爛,好戰將不是學出來的,是打出來。”
左莫訕笑,他知道蒲妖說得沒錯,他剛剛只不過一時貪慾上來了,好在他臉皮厚,這不過家常便飯。
“把南玥幾個調給我用段時間。”蒲妖道。
左莫點頭:“好。”
但凡是蒲妖這麼正式的開口,那肯定是正事,若是什麼坑蒙拐騙的壞事,這貨絕對不會吱聲。
看着入定中的衛,左莫問蒲妖:“衛什麼時候能醒?”
“不知道。”蒲妖搖頭:“他需要時間來適合你神力的變化,你實在是個怪胎,神力進步太快了!”
蒲妖對左莫的進步速度,感到震驚,在這七年的時間裡,左莫一直維掛着相當驚人的進步速度,這個進步速度始終沒有半點放緩的跡象。
左莫搖頭:“你沒看崑崙那幾個傢伙,我要是慢一點,只有吃灰的份了。”
蒲妖默然無語。
雖然千年之戰中他與崑崙交過無數次手,然而崑崙,經歷這麼久的和平,卻依然銳意進取。如此崑崙,連蒲妖這樣的昔日敵人,也不得心懷敬意。
崑崙這幾年衝殺在最前線的,全都是長老。
七年裡,崑崙損失的長老數目,甚至超過了整整三百年裡,崑崙長老折損的數目。崑崙整個長老層,如今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
父輩、師傅、師叔們的犧牲,對崑崙的天才少年們觸動無以倫比,不需要監督,不需要鞭策,他們瘋狂而沉默地修煉,日夜不息,不惜性命。
近三分之二長老、長達七年的犧牲,終於展現出它驚人的力量。
崑崙開始涌現一大批年輕而且實力強大的少年。這些在前輩鮮血換來的時光中成長起來的少年,他們充滿責任感,他們前所未有地團結,他們擁有驚人的紀律性,他們像他們的前輩一樣,不懼怕犧牲。
這樣的崑崙,令人恐懼,令整個天下恐懼。
便是左莫,也感受到來自崑崙的壓力。
忽然,一隻紙鶴飛來。
左莫面色一凝,招下紙鶴,打開。
“西玄名將鍾德復出,率淵牢戰部,血洗央土原,十三名長老被誅,屍曝十日,株連七千餘人,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