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抹藍光，恆硯似乎早就有所預料，倒是沒有太過驚訝，而莫小浮眼底劃過一道微光，也很快鎮定了下來。
她在玄青宗的師尊是渡劫修爲，比方老高強者她也見過不少，是以倒沒有到稀罕的地步。
這根水晶棒因爲連法寶的品階都沒有到，上面只有一點點靈氣，所以方老察覺到年輕人的“小動作”，也沒有在意。
而是將那雙精光銳利的雙眼看了看恆硯，還特地在他扶着莫小浮的手上頓了頓，令莫小浮有一瞬間的不自在，身體並不明顯的僵硬透過手肘傳到恆硯的手上，後者在方老的注目下，心情極好地翹起了脣。
方老轉而評價道：“築基後期，能夠在我的威壓之下顏色不變，你，很好。”
不知方老用意何在，莫小浮繼續點頭，也是對剛纔對方毫無理由的威壓攻擊進行無聲的抗議。
“前輩有何指教？”
這也是在提醒對方，今天她爲方琴夏芷等人做的，可是不收報酬的義務勞動，不論如何都是她比較虧本，空間裡面的紫芝雖然不是外面那麼稀有，但也很難生長。
爲了救人，她的鉅額開銷已經令她淪落到現在只剩一株成品紫芝的地步了。
如果沒事的話，對方應該要放人了。
方老精光逼人的雙眼擡了擡，像是沒有聽到莫小浮不太禮貌的問話，轉而問道：“不知你師從何人？”
莫小浮脣角一勾，只道：“恕難相告。”
不論是那個已經從怨靈晶核消失的魔修大能，還是她在滄麓界玄青宗的師尊，都不是別人能夠找得到的了。
但是方老如果想打她的主意，她總不能完全沒有底牌，有一個實力探查不到的師門背景，總會讓對方有些忌憚。
方景爲莫小浮直白的回答捏了把汗，這樣說，明顯是不把爺爺放在眼裡，千萬別惹怒他纔好。
“我已經爲她們重新聚魂，只要稍作穩定就能恢復正常，方前輩若是沒有其他事情，我就現行告退了。”
既然婉轉一些的說法在方老面前行不通，莫小浮乾脆直言不諱，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恆家大少在旁邊的原因，她說話的膽子也大了起來。
她裝作並不在意方景當初說的“動她”的話，只要對方還在伺機等待，那麼她也不會戳破，方家的家主，總是要顧忌顏面的。
方老自然不是簡單地來這裡看一看她，因爲對方在魂魄上的法術得天獨厚，很有可能是唯一一個可以對付花淺之的人，所以他才新生好奇，要來看看這個突然從上京冒出來的人物。
方纔他在暗中觀察，便發覺對方的心法極爲奇特，體內似乎有兩種不同的靈氣波動，但是深入查探，有似乎是連綴在同一個區段中的，這令他對莫小浮的興趣又加深了幾分，夏國的幾個修真勢力，都處於隱世不出的狀態，不會和軍方及政界產生干擾，而且據他對那幾個勢力的瞭解，他們之中，也沒有這樣奇特的心法。
因着這種不同尋常，他才特意一問，不過他沒有料錯，她的背景，就和她的心法一樣深不可測。
看來夏國除卻那幾大修真勢力，還有不在他了解之中的隱世高人。
至於方景剛纔說的話，這個女娃必然已經上心，但是除了冷漠疏離，卻沒有向他傳達出警惕防備，這就說明，對方要不就是肯定自己不會對她下手，要不就是有着後招，這種後招，肯定不是她拿不出檯面的築基修爲，而是她的師門，法寶，或者殺招。
整個異能總隊中，能夠對付花淺之的人，一個都沒有，因爲修習的心法大同小異，而花淺之的路數和他們完全不同，當然也因爲這種魂魄玄學，他們知之甚少。
連他都聞所未聞的天魂丹，這個女娃卻能夠信手拈來，她知道的東西，遠遠超過了現在夏國修真體系蒐集到的情報。
不光是她的心法，就連她的見識、她的煉丹術、陣法、煉器，如果能夠招攬，都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至於他曾經對方景說的，要將此人送入研究所，剛開始也許是真的有這樣的想法，畢竟她和花淺之有些相似，但是現在麼……
“我便直說了，莫小浮，恆家不能發揮你真正的能力，我希望你加入中央局，這裡，纔是你一展才華的地方。”
方老的聲音力透虛空，遒勁渾厚，只是這樣一句說辭，就真的在莫小浮的神識間激起了一股激盪，如果不是她神魂之力已經突破金丹期，又有多年神魂鍛鍊，只要他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很可能就會答應了下來。
這並不是什麼幻術迷陣，僅僅是一個高手可以帶給低階修士的震撼，會令人不自覺地心生誠服和朝拜之意。
而且對方就這樣在恆硯面前說出這句話，絲毫都沒有顧忌恆硯的面子，當真是……
一展才華？
這，並不是她在這個世界的目的。
由於原著中對異能總隊提及的很少，想來都是下半部小說纔會展開的情節，莫小浮對這個中央的神秘組織也知之甚少。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們這些有修爲的人，或者擁有其他天賦的人，只要實力達到一定的水平，都會被中央局發掘邀請，她不知道拒絕的後果，只是一旦加入，她要揹負的，就是組織的責任。
這跟當初她進入玄青宗是不同的。
雖然在玄青宗，她也需要爲師門出任務，但是作爲入室大弟子，她主要的任務還是修煉，並且做一些自己感興趣的東西。
相反，異能總隊，則是一個冰冷的國家機器，從方家家主的語氣中就可以看出來，他們要的高手，是絕對服從，而不是隨性而爲。
她要接受原身的爛攤子，在演員這個全新的職業下開拓出來，一來是這個圈子與滄麓界完全不同，戲劇人生可以提升她的心境歷練，二來也是受到幽靈女的請求，當然，更重要的是爲了幽靈女的承諾。
如果再接受方家提出的邀請，她要面臨的俗事，明顯不是她的本意。
甚至連接受恆硯的任務，也只是因爲要還當初對方幫助她奪取空間的助力，而僅僅是這個任務，便牽扯出瞭如此繁雜的事情，繼續深入中央局，她只會越來越身不由己。
莫小浮正想拒絕，恆硯響亮不羈的聲音已經果斷地打斷了她。
“方老，雖然您是長輩，不過這種挖牆腳的事情，讓我有些難過啊，”恆硯半開玩笑地說道，“不論恆家是什麼處境，都只會是最適合她的地方。”
頃刻間靈犀戒亮起了一道絢麗的光芒，與方老成對峙之勢。
“不好意思，她是恆家未來的媳婦兒，我怕進了中央局，會給您老人家帶來不便。要是瓜田李下什麼的，唔……”
恆硯鬆開撐着莫小浮的手，轉而將大掌隨意在莫小浮的肩上一攬，身上的氣勢雖然不及方老，但是充斥在莫小浮的周圍，濃烈地無法阻擋。
莫小浮冷淡的神色不覺一動，又來了……
今天的恆硯，完全圍繞在訂婚一事上，明顯沒有罷休的意思。
要不要甩開他的手，還是將錯就錯？
因爲如果她不想投靠中央局，最好能夠讓方老覺得，她是和恆家一條繩上的螞蚱。
方老看了眼莫小浮，似乎在思考恆硯言語中的真實性，他溝壑縱橫的老臉帶着一抹質疑，恆家這個小子向來不按常理出牌，手段是有幾分，但是作風說穿了就是個紈絝，唯一奇怪的地方，就是身邊從來沒有女人，他盯着恆硯的手，莫小浮的肩膀，心中考慮了一番。
難不成是真的？
“中央局要的人，身份自然是要乾淨的，不過莫小浮的能力不俗，中央局也不是不會破格入取，如果你還願意，中央局的大門，隨時爲你打開。”
方老面對着和他搶人的恆硯，這一次說的，遠比前面的態度誠懇多了，以他的資歷，向來都是命令別人，哪有這麼低聲下氣地邀請過誰，連恆硯的目光，都不覺閃了閃。
莫小浮，居然成了方老的香餑餑？
恆硯心中一陣不爽，邪邪笑道：“我呢，平時沒什麼追求，浮兒平時演演戲就忙得讓人心疼了，要是加入你們這破大隊，以後我家老頭想要相夫教子的媳婦兒沒了，你給本少買單？”
他和方景是同一輩，本該對方老以長輩之禮相待，不過很顯然，恆硯在禮儀這塊有意無意地沒有學好。
編，你繼續編。
莫小浮嘴角微微一抽，只是這時候，她保持沉默纔是最好的辦法。
方老臉上的菊花笑容微微一凝，卻也沒有動怒，顯然之前和恆家展開合作的時候，已經領教了恆硯的“尊老愛幼”。
“此事就當沒有發生吧，您老也別亂想了，如果我們浮兒繼續受到騷擾，我會覺得您老是想幫孫子橫刀奪愛，那麼咱們跟花家的事情，還是自行解決比較好。”
恆硯插科打諢，但是話裡的意思也很明顯，方家和恆家聯手對付花淺之的事情，現在還會繼續，只是如果方老執意讓莫小浮進入異能總隊，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這不是單純放棄合作那麼簡單，如果讓外人知道堂堂第一軍事大族方家與黑道恆家不清不楚，方家的聲譽堪憂。
方老雙眼一眯，看着恆硯漫不經心的模樣，只覺有些棘手。
他現在有點後悔，當初看上了這小子的能力，和對方展開合作了。
方景默默站得老遠，聽到恆硯的話，額角一排黑線。
他這是，躺着中槍的節奏。
爺爺怎麼可能會幫他，不對不對，什麼幫他，這本來就是沒影的事。
“恆家小子，你想多了。”方老沉默片刻，笑着回道，一臉溝壑愈發深邃，“不過我向來愛才，既然話一出口，自然不會收回。”
恆硯假假地回了個笑容，說道：“那就好，我們浮兒心地太善良，幫您攬了這麼多閒事，你看看那個，”他順勢指了指方琴昏迷的方位，挑眉看了眼方老，意有所指。
而接下去那句話出口之時，眉宇間更是充滿了自信，令天下的容顏都爲之失色：“我的人，你就別想了。”
方老的瞳孔一縮，他的語氣依然帶了點吊兒郎當，然而對着他的眼神，毫無懼意，那雙格外光華的雙眸，似是凝聚了天地的戰氣，透過他強大的防護，射入心底。
幾日不見，這小子的修爲竟是又精進了！
方老呵呵一笑，並未回答。
恆硯見狀，無比囂張地摟着莫小浮，以凡人的速度，朝着門口方景站立的位置慢悠悠地走去。
莫小浮在幹什麼？
她其實還在糾結，到底要不要甩開某人的魔爪。
走到方景身邊，恆硯特地頓了頓，開口道：“兄弟，謝了。”
他指的是剛纔，方景站在莫小浮這一邊的事情。
方景風中凌亂，他們就算不是仇人，平時見了也形同陌路，這一次也不過因爲擔心莫小浮，纔給他開了後門，怎麼就成兄弟了？
他的信仰就是鏟奸除惡，就是對付恆硯這種社會敗類，這句兄弟，他可受不起！
方景憋了半天，麥色的肌膚一紅，悶悶道：“再見面，我們還是對手。”
恆硯似是並不在意方景的強調，他終於捨得放開莫小浮，只是放手之後，就肆無忌憚地握住了她的手。
莫小浮：“……”
某人還處在一種震驚的情緒中。
“方老不好對付，乖，這次要聽我的。”
恆硯果斷地“以權謀私”，但是莫小浮也不願意一直被方家家主盯着，她強行運轉了兩個周天的清心咒，將自己忽然發熱的耳朵上的溫度降了下去。
之前演戲、活動，也不是沒有和秦東有過一些接觸，牽手雖然沒有，但是更大尺度的擁抱是有的，因爲是爲了節目效果，並不會有什麼負擔，而且兩人的關係一直都處在單純的師兄妹狀態。
爲什麼到了恆硯身上，這樣的鎮定就不復存在。
恆硯的手溫度明顯要比剛剛耗費巨大神識後的莫小浮要高，物理上的梯度和靈犀戒偷偷作祟傳出的靈氣，令她難以心生反抗，更是，胸口有一種不自覺的跳動。
見她沒有立即甩開，恆硯嘴角的笑容更深。
而方景瞥了一眼他們交握的手，眼神微微一黯。
不管他們是合作還是真的準備訂婚，至少，他有一個在她身邊的理由。
更何況他其實懾於爺爺的威嚴，和能夠在爺爺面前，泰然反駁的恆硯，無論如何，都超越了他……
“小景啊。”
直到兩人離開，方景才被方老喚回了思緒。
歷經沉浮的方老眼神晶亮，彷彿將自己的孫子早已看得清清楚楚，他朝方景招了招手，方景無奈地恭謹地走了過去。
“人家都說生女兒纔是胳膊肘往外拐，爲什麼我家孫子也是這副情況。”方老一臉恨鐵不成鋼，摩挲着手中的扳指，雖是責備的話，但言辭裡面更多的是無奈。
他平時雖然對方景的教育極爲冷酷，但是現在這個孫子已經開始接觸中央局，總不可能一直以專制的方式管束。
“爺爺，莫小浮，很優秀，也是我想保護的人。”
方景略帶悵惘地說道，這是他第一次在爺爺面前表明一種，違揹他意志的決心。
方老沉沉地看着方景，犀利地說道：“你這是爲了她，在提防你爺爺！”
方景心中一驚，但是卻沒有否認，一味抿脣，倔得跟當年的父親一樣。
方老眼神一鬆：“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方景緊緊抿着脣，繼續默認。
“優秀？是不簡單吶。”
擁有這樣的天資和深不可測的背景，卻選擇走演藝這條路，兩年籍籍無名，完全沒有任何資料預示對方是個修士，而在今年中旬突然竄出勢頭，莫小浮的每一個舉動，都令人費解。
因爲連方老都無法解釋，所以只能用“不簡單”來形容這個人。
“小景，你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吧，對於不穩定的因素……如果覺得不能下手，爺爺可以幫你做決定。”
方景的頭猛地擡起，不知方老意下所指，爺爺拉攏不成，還是想要除掉莫小浮嗎……
“爺爺，她不一樣！”
“沒有什麼不一樣的，你以爲爺爺要說什麼？其實……”明明說着別人的生死大事，方老的臉卻又一次笑成了菊花，好似難得看到了不一樣的乖孫子。
“爺爺也不介意幫你橫刀奪愛。”
噗……
恆硯拉着莫小浮走出方家的秘密基地，一路因爲方景的打點，暢通無阻，莫小浮神色古怪地看着他，在走出一段距離後，便震開了他的手。
這種感覺，實在太怪太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