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趴……”
屐着懶散的羊毛拖鞋,趙天翔不知道從哪裡竄進了攝影棚,他躡手躡腳地走進恆硯。
滿身的脂粉味……
恆硯皺了皺眉,瞥了身後的趙天翔一眼,然後繼續盯着andrew的拍攝。
“你找的好幫手,真能折騰。”他擡手看了看錶,九點,連晚上都過半了。
趙天翔笑了笑:“真是,你要不要這麼警惕,我的突然襲擊看起來永遠無效。”
他隨意地拉了張椅子坐下,看了眼現場的拍攝情況,說道:“你心疼了?”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模樣,尤其是那天生上鉤的脣角,無論怎麼看,都覺得在陰陰地算計着人。
這是恆硯對趙天翔的印象。
他無視了趙天翔的旁敲側擊,說道:“我不知道你們是什麼關係,不過她對恆家很有用,是我的人,明白?”
“是對恆家有用呢?還是你的人?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和莫小浮,可是你無法介入的。”
恆硯冷笑一聲,似乎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她對你這種人,不會有興趣。”
“好了,”趙天翔朝着椅子後仰去,雙手插在腦後,無所謂地說道:“人生苦短,享樂至上,你難道不知道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恆硯:“……”
這是懶得和花花公子說話的意思。
趙天翔無趣的撇了撇嘴道:“放心,我對她的興趣,跟你不一樣。”
“很好,那麼恆家和趙氏控股,依然會是良好的合作伙伴。”
趙天翔神色發苦,這都什麼人吶,上來就用合作威脅干預他的情感生活。
“不過這樣的照片,十天之後往各大高級商場一擺,我怕你要擔心的就不是我了。”趙天翔幸災樂禍地說道,“富二代、官二代、鑽石王老五、新貴精英……”他掰了掰手指,壞笑道:“能夠讓andrew花這麼久的精力的女人,應該有讓世界瘋狂的資本了。”
恆硯臉色一黑,他當然明白,只要是娛樂圈,必然有她發光發亮的那一刻,要錢,他有,要權,他也有,但是他知道,她對任何人,都不會有興趣。
至少在他認知的這麼多年裡面,她從來沒有往哪一方面有任何想法。
他已經記不起來自己是如何產生了“這麼多年”的認知的,只是下意識的,就覺得是如此。
這個女人,無情地令人想要摧毀。
可是他這樣的自信,卻還是因爲趙天翔那廝不知死活的話給影響到了。
“你什麼時候走?”
恆硯突然問道。
趙天翔微微一愣,他知道恆硯問的是他什麼時候離開夏國回明國,只見他露出了一個極爲欠揍的笑容,神秘兮兮地說道:“你說我爲了莫小浮千里迢迢地過來,怎麼能輕易離開呢。”
他的眼底閃過一道陰冷的暗芒,但是語調依然調侃曖昧:“其實吧,我最有興趣的不是夏國的化妝品市場,而是……上京現在的兩方勢力。”
“什麼意思?”
“黑龍幫和恆家。”
“呵呵……”恆硯低笑一聲,倒是沒有想到對方會這麼坦白,“我知道你主動聯繫我,肯定不是那麼簡單的,只是沒想到,你對這一條路有興趣。
歐陸頂尖大學的高分子博士,突然轉性接手家族企業,如今又對上京的黑道這麼感興趣,實在是叫人匪夷所思。”
趙天翔上鉤的嘴角微微一僵,說到:“沒有什麼可奇怪的,不過我要說明的是,恆家可以爲了利益與對方進行短暫的合作,但是我……我會利用整個趙氏控股,傾盡一切,只有一個目的,”他頓了頓,語氣平緩,少有的嚴肅認真:“覆滅黑龍幫。”
傾盡一切?
恆硯星眸微微一凝,莫小浮曾經是宇逍的義妹,受他的保護和扶持,而趙天翔的資料顯示,他跟黑龍幫、跟宇逍完全沒有任何瓜葛,難道他接近莫小浮也是與黑龍幫有關?
“既然目標一致,那麼就祝我們合作愉快了。”
恆硯意味深長地說道,看起來他還要再調查一遍趙天翔,這些人之間到底有什麼糾葛,居然是他完全無法掌控的,這種感覺,相當討厭。
兩人默默坐在休息區,看着現場的拍攝進展,andrew顯然非常投入,完全不知道趙天翔過來的事情,不過即使他知道了,恐怕也沒有了當時想要拍死趙天翔大騙子這件事情。
將黑夜和白晝的宣傳硬照拍攝完成後,時間已經遠遠超過了預期。
恆硯擡手再次看了看錶,又浪費了好多時間,他在心裡給andrew再次記上了一筆,這樣下去,今晚莫小浮去方家處理天魂丹的事情之後,他沒有時間和對方獨處了。
“我去跟andrew敘敘舊,順便幫你的莫小浮爭取福利,不用太感謝我!”趙天翔看到對面開始手工,長腿一蹬,椅子便朝着相反方向滑去,他散散地站起身來,丟下了一句話。
恆硯眼神微斂,靜靜地等待着莫小浮。
“搞定了。”
莫小浮動了動僵硬的面部肌肉,走到恆硯身邊,淡淡開口道。
“好。”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軀好像籠在了莫小浮的身上,這樣的場景令她產生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方家沒有催促?”
“他們不敢。”恆硯回道,不知道爲什麼,眼神帶着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繾綣的笑容。
“今天過後,也許方家就會結束對你的保護,你真的不考慮一下我的意見?”
恆硯的意見,自然指的是白天提出的關於訂婚的荒唐言論。
莫小浮自覺和恆硯沒有太多交流,根本不可能到談婚論嫁的地步,而且恆硯是不是開玩笑還不一定,自己更是沒有任何這方面的打算。
即使是爲了增加自己的安全係數,也沒有必要拿這種事情交易。
所以她乾脆徹底無視了恆硯今天奇怪的舉動。
兩人一同前往,在方景的安排下,她帶着鎮魂瓶中的一種少女靈魂,來到了方家一處秘密基地。
那些被花淺之所害的選秀少女,都被方家以秘密的方式帶到此處集中起來,只能莫小浮出手。
方琴看起來是這些人中,表現最爲正常的一個了,曾經在電視上形象一落千丈,無緣比賽的夏芷,則是格外的死氣沉沉,嘴角還帶了怪怪的笑容,彷彿任然處在被花淺之控制的狀態,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沒有疼痛知覺的傀儡。
方景在莫小浮的要求下,在這一出秘密基地設下了一個聚魂陣,這將幫助減緩魂魄從瓶中逃逸之後,在天魂丹還沒有來得及徹底將魂魄攝取歸爲的時候徹底消散,而無法復原的情況。
傀儡術在滄麓界被視爲一大邪門之術,所以她纔會在師尊的禁止下所知甚少,而且整個滄麓界的正道,都對這一法術嗤之以鼻,好在這種法術修行需要的前提衆多,那些邪魔妖修也沒有多少人使用,所以可以說,這是一個極小的派系,研究者也並不多。
所以在煉成天魂丹之後,如何令這些女孩兒復原,幾乎全部都是她自己琢磨出來的想法,也是臨牀試驗第一次。
可以確定的是,一個瓶如果對應一個殘魄,是相對來說較爲簡單的,因爲只要專注於一人。
但是這瓶中亂七八糟的魂魄混雜,不可能一個一個的抽離出來,只要禁制一開,所有的魂魄都會爭前恐後的飛逃出來,根本不是她能夠阻止的。
所以這就要求極高的同步技巧,也就是說,她需要將神識分散給每一個人,時刻注意着所有人的動態。
真正能夠分神處理的境界,只有到了分神期才見真知,是以對她築基後期來說,這個要求是極爲嚴苛的,莫小浮無法保證完美兼顧每一個人,只期待自己能夠速戰速決,減少出現紕漏的可能性。
這件事,方景恆硯都是無法參與幫助的。
可以說沒有人能夠參與,無論修爲多高。
這件事情必須她獨立完成。
隨着聚魂陣開啓,莫小浮也不拖泥帶水,一顆天魂丹飛入空中,在一道靈氣勁風下四方分五裂,形成了一個個大小完全相同的小型丹藥,莫小浮念動口訣,天魂丹便飛入了每一個缺魂少魄的少女口中。
靈丹妙藥,入口即化,只見所有人在舌尖碰觸天魂丹的時候,身體都出現了一道殘影,正是魂魄大,隱現實體。
莫小浮將注意力放在每個人身上,同一時間,腦海中便收集到了巨大的信息量,每一個人身上缺失的是什麼,都如同電子存檔,一一展現。
她依靠記憶的突然刺激,正是最強悍的時機,將魂瓶上的禁制一開,瞬間無法的魂魄便跑了出來。
就像那日她從魂瓶看到的那樣,這些靈魂口中各有所言,亂七八糟的令整個聚魂陣瞬間變成了菜市場。
莫小浮頭皮微微發麻。
但越是這種混亂的場面中,她的思維就越是清晰,只見她在空中不斷捕捉遊魂,根據大腦中顯示的對應信息,以比他們高無數倍的神魂之力,壓制對方的逃逸路線,再加上天魂丹在少女們體內服用後,會有吸引魂魄回體的效果,在她的一逼、天魂丹的一引下,這個殘碎的魂魄終於重新迴歸本體。
這時候天魂丹的效果就顯現地更爲明顯,魂魄的實體殘影顯示出那名少女已經三魂七魄歸爲,然後天魂丹中的紫芝迅速奇效,將整個魂魄進行了重塑固定。
在這樣重複的行動中,一個個完整的魂魄實體紛紛出現,方景站在聚魂陣之外,看着莫小浮身姿翩躚,手中如有妙筆,素手回春,她認真的神態,掌控一切的氣場,令他心中一跳。
演戲的人,向來都有吸引人的辦法,那是他曾經給自己的解釋。
不過是一種對於美女演員的欣賞,那時他曾經給自己製造的藉口。
他怔怔地看着莫小浮專注的神情,雙瞳出現了絲絲迷茫。
“咳咳。”在方景的身邊,不合時宜地響起了某人的輕咳聲。
方景的神色很快恢復了清亮,他轉頭看了眼恆硯,只見對方正全神貫注地看着莫小浮,似乎並沒有發現自己的異常。
不覺出現了一種錯覺,恆硯到底是不是故意咳嗽的?
隨着莫小浮的重複動作,她的身形也越發熟練,逆天的自創能力、學習能力、接受能力完美融合,即使到了後期,聚合魂魄變得越來越難,因爲逃散地越來越開,但是莫小浮反而變得更加得心應手。
“哈哈哈……奇才……”
就在莫小浮將最後一人,也就是方琴的離散魂魄重新裝入她身體的時候,整個天空中,一道強大的高壓席捲而來,莫小浮剛剛因爲神魂消耗,只能勉強抵住那道巨大的威壓。
她擡出一腳往前邁了一步,企圖支撐住自己的身形,同時恆硯也衝了進來,扶住了搖搖欲墜的莫小浮。
方景的手愣在半空,最終收了回去。
莫小浮和恆硯相視一眼,雖然兩人神色變得嚴峻了很多,但其實並沒有極度緊張。
她之所以願意聽從方景的安排在這裡行事,一來方家有這個能力將所有女孩同時聚集到這裡,二來也只有方家能夠提供這樣安靜安全的環境。
她相信以方家的威望,不可能在她出手救人之後,還想對她不利,而且以她接觸方景以及原著的描述,她相信方景的正直善良,絕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陰她。
莫小浮皺眉看向方景,額角慢慢冒出了汗珠,只見方景似乎在這個聲音下也並不好受。
看起來,來人進行的是無差別攻擊。
不過能夠進入這裡的,一定是方家人。
會是那位在夏國擁有着通天之勢的方老嗎?
莫小浮心中有了一絲猜測,她挺直脊背,恆硯已經比她先行一步對着虛空說道:“方老既然到此,還請現身一見!”
空中笑意不減。
“爺爺,你,你說過現在……現在不會動她。”方景握緊了拳頭,同樣艱難開口道。
莫小浮心中明悟。
從恆硯的口中,她分析出目前爲止能夠和花淺之“相剋”的人,可能只有她,所以兩家人絕對不會輕易動她,但是方景那句話的意思也極爲明顯,方老恐怕是對她有意的。
而且,不是善意。
現在不會動她,那是自然,如果她救了方琴方老卻恩將仇報,那纔是辱了方家的門第。
但是不是現在,將來總是有可能的。
她心中微微一苦,在捲入這場紛爭之時,註定了會被上京的那些大人物給盯上的。
這也就意味着,她爲了有自保之力,已經不只是單純追趕宇逍那麼簡單,因爲方老本身的實力,已經不在她現在能夠探查的範圍之中,而且他的背後,還有一隻異能總隊。
方老和恆青山一樣,都是深不可測的人物,是她認識中,最爲忌憚的,而這些人,在原著中或是隻言片語,或是一筆帶過,根本沒有引起宇逍的重視。
現在看來原著纔是一葉障目,這個世界的強者遠遠比她初時的認知要多得多。
“哈哈哈……”
雄厚的笑聲震響蒼穹,莫小浮的腳下一動,眼角一片八色光芒忽明忽現,但是剔透始終沒有被放出來。
她不會判斷失誤,來人不會選擇在此刻傷她。
更何況還有恆硯在。
難道說,恆硯知道她會被方老盯上,所以才刻意陪着她來?
莫小浮心中陡然一跳,沒有被方老嚇到,卻被自己心中蹦出的想法嚇了一跳。
空中劃過一道碎碎的煙影,緩緩聚攏,最終化成了個人形,在聚魂陣之外,方景的身邊站定。
他身着一套舊時流行的套裝,頭髮已然灰白,看起來樸素平實,然而溝痕縱橫的臉上,一道利目精光肆意,王者之姿渾然天成。
修士的修爲越高,壽命也就越長,築基期便可活到兩百歲,金丹期更能到達五百歲,此人的修爲絕對在金丹或者之上,而且論起年齡,也不過和二十多歲的方景隔了一輩,不會超過百歲,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刻意選擇了百歲壽命的容貌。
若是讓莫小浮選擇以老太太的模樣度過金丹之後的所有人生,她是決計不會同意的,當初在滄麓界,她也是頂着二八容貌活了上百餘年。
“小景,修爲有待提升。”他並沒有直接看向莫小浮,而是拍了拍方景的肩膀,那一拍看似隨意,但是莫小浮明顯看到了方景憋紅的臉蛋,這方家老頭,對自家小輩下手還不是一般的狠……
“你就是莫小浮。”隨後他纔看向她,話音剛落,已經站在了離她只有三步之遙的地方。
莫小浮大方地抽出了一根水晶棒,因爲心知避不過方老的眼睛,倒也大大方方。
水晶棒一冒出來,就出現了耀眼逼人的藍色光芒。
這根水晶棒是從連亦那裡“搶來”的戰利品,對修士的練氣築基金丹元嬰出竅分神渡劫的修爲,依次會顯示紅橙黃綠藍靛紫色,之後渡劫之後,因爲太過強大,與四周靈氣的感應機制徹底發生了改變,連亦暫時還沒有研究出來。
準確來說,也沒有這樣高強的修真者可以給他實驗。
藍色在感應範圍內,而且意味着方老的修爲是出竅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