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她可是堂堂金氏皇朝二公主,他不過是一介小小侍衛長,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皇上根本不可能同意他倆成親,這傢伙是不是存心找死?
可是,皇帝竟一口便同意賜婚,這可把飛燕嚇壞了,當下想都不想,立即回絕——說回絕還算客氣了,她根本是尖叫兼跳腳,激烈抗議。
不曾見過飛燕撒潑,皇帝一時之間也被嚇着,愣在當場。
倒是原本定靜無波的槐月冷不防地開口:“別讓我再聽見你說任何一句反對的話。”
他的嗓音很輕,語調淡然,可是乍聽之下卻讓人冷得直想打哆嗦。
“喔?”拼命壓下那股想打哆嗦的戰慄感,飛燕不馴地轉身仰首,以矮了他半個腦袋的高度努力地想睥睨着他。“本宮偏要說,你能奈我何?”
“是嗎?”話才說完,他的站姿倏地一變。
饒是已經暗中作好準備,飛燕仍在一記驚喘下被他強行攬入懷中,她又想擡頭怒目相向,長髮卻已經被他一手纏繞於掌,在她吃痛的張嘴欲驚呼前吻住她。
這太過分了!她怒瞠着眼,但被他吻得一點聲音都喊不出來,她想推開他,奈何他的胸膛硬實如一堵牆,想用腳踹他,卻被他突然溜到她臀上揉弄的大手驚得渾身一僵。
“你說,我能奈你何?”結束這個吻後刻意貼在她耳邊,槐月以溫柔得令人發毛的聲音低語。
面紅耳赤,眼含恨光,悻悻然的飛燕用力咬住下脣,不敢再吭聲。
“哇!朕真是大開眼界……咳咳!朕是說,你們的親事就這麼決定了!”
皇帝握拳擊桌,拍板定案。
“不!本宮說不嫁就不嫁!”氣極的一跺腳,飛燕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扭頭便奔出御書房。
一坐一立,兩個男人默默瞪向洞開的門,以及門外一堆探頭探腦,又閃躲不及的腦袋。
“毛公公。”皇帝好整以暇的揚聲喚道。
“奴才在。”薑是老的辣,臉皮是老太監的厚,毛公公一臉從容地現身應答,不若他人忙着抱頭鼠竄。
“把門合上,莫吵了朕和二公主未來的駙馬說話。”
“奴才遵命。”毛公公行禮如儀。
關上御書房的門,還給門內一室安靜,門外則爆開一陣又一陣因皇帝突兀的宣佈而引起的譁然聲。
“二皇姑就拜託你了。”御書房的門一關上後,皇帝面色一整,顯得認真嚴肅,甚至起身作揖,鄭重地道。
若是任何人看見這一幕,肯定會驚得瞠目結舌。
這是怎麼回事,堂堂皇帝竟拜託他人,口氣還是這麼的紆尊降貴?何況對方還只是個侍衛長,究竟是何德何能?
更奇怪的是,槐月非但一臉鎮定,從容的接受皇帝的大禮,還以平等之姿走向一旁的椅子坐下,完全沒有“皇上坐着說,臣下站着聽”的模樣。
“吾會好好照顧她的。”
若是御書房裡有第三人在場,肯定會因爲槐月的自稱再度驚呆。
吾乃一國之君的自稱,等同於“朕”。
說得更詳細一點,皇帝自稱“朕”,其他國家的王者,如西梟國的王者便自稱爲“吾”。
槐月,正是西梟國的王位繼任者之一。
一個堂堂西梟國王子怎麼成爲皇宮裡的小小侍衛長?
有別於其他王國的世襲制,西梟王爲了遴選出優秀的下一任王者,乃將所出之子均視爲太子人選,及長便得離開西梟國遠赴異境磨練成長,再視他們的表現與成就決定繼位者。
這段期間,這些王位繼任人選身不傍錢,前無隨扈,後無奴婢服侍,必須僅憑己身之力闖蕩歷練,直到西梟王召他們回國。
無怪乎槐月能與金氏皇朝的皇帝平起平坐,再說皇帝身邊本就少有可以開懷暢談的對象,這段時日以來,他更是和槐月迅速發展出把酒言歡的哥倆好交情。
不過,交情再好,皇帝也萬萬沒有想到,這個西梟國的王子有朝一日……不,是現下就要成爲他姑姑的丈夫。
“怎麼辦,朕可不想喊你一聲皇姑丈啊。”不但把槐月喊老了,也把自己喊小了。皇帝傷腦筋地想着。
“吾也不想要一個年紀這麼大的侄兒。”槐月懶懶地朝他溜了一圈,不慌不忙的回嘴。“更不想在你的生辰或過年時給你紅包。”
“哈哈哈……”皇帝聞言乾笑。
“不過,吾不明白,就算公主拒絕嫁人,憑你堂堂皇帝的身份,可以直接命她出嫁,哪管她是否同意?”爲何非要拖到公主不得不嫁人的地步才決定婚事?
“不輕易強行爲公主決定親事,這是朕的家族裡一貫的作風。”皇帝解釋道。“朕數代之前的祖先,有一名公主就是爲反抗其父皇爲她決定的親事,不惜以性命威脅,所以從那時之後,歷代皇帝便不再主動爲公主決定親事,除非是發生非出嫁不可的特殊情況。”就像這回飛燕清白已毀,當然非嫁給槐月不可了。
換句話說,現下還有好幾個已達適婚年齡,但仍未到非出嫁不可的公主仍待字閨中,等着他“清倉”啦!皇帝不想還好,一想到頭就痛。
槐月有點同情地看着他,“原來如此,再加上她也一直沒有成親的意願,所以你就任由她將終身大事拖延至今了。”
而且,瞧現下這情況,飛燕似是堅決拒絕嫁給任何一個男人,並非單純的不願嫁給她。
一名女子,在什麼情況下會拒絕嫁人?是她異情異心,只對女子感興趣?或是她心中已經有人,非如意郎君不嫁?又或是她天性冷情,不想過問世事,只想遁入空門長伴青燈?
若她只對女子感興趣,他會想辦法讓她轉心變情;若她心中已經有人,他會索性剷除那個“如意郎君”;若她天性冷情,他會一次又一次點燃她的熱情,直到她除了嫁給他之外毫無其他選擇。
點燃她的熱情……最後的這個想法讓槐月勾起一抹自得的微笑,腦海中上演着昨夜一幕幕香豔旖旎的畫面。
所以,管他是什麼原因,飛燕終究還是得跟他成親的,他也不接受其他的結果。
“不,有一度朕以爲她會提的。”皇帝忽然想起了一件往事,不覺反駁道。
“什麼意思?”槐月警覺地問:“她曾有成親的意願?”換句話說,“她曾有過心上人?”這倒是他始料未及的。
“這值得你那麼驚訝嗎?”像是扳回了一城,皇帝睨着他。“現下的二皇姑性情和幾年前相差甚多,別說是拒絕嫁人,朕還記得,她那時好像還喜歡上一個將軍的兒子呢。”
“她真的有喜歡的男人?”槐月危險地眯起雙眼。
好極了,原來這個飛燕公主不止愛女人,也愛男人啊!他的“情敵”還真不少呢!
“哈哈哈!”皇帝撫掌大笑,“你去照照鏡子,一臉像喝了整缸醋的模樣哩。”
有嗎?槐月努力壓抑着起身找鏡子來照的衝動。“吾只是無法想像飛燕愛男人的模樣。”倒是這一年來見多了她愛女人的模樣。
“哈哈,是嗎?好,言歸正傳。”皇帝輕咳一聲,“那位將軍的兒子名叫耿一鳴,亦是朕的一名小將。幾年前,二皇姑似乎相當喜歡他,常與他親近,後來,耿家亦向朕表示欲提親之意。”
“你同意了?”深灰色的雙眸射出寒光,槐月問得嗜血,彷彿皇帝一點頭就等着掉腦袋。
真是的。皇帝不自覺地摸摸脖子。“朕同意,可是二皇姑卻拒絕了,而且怎麼樣都不肯說明箇中原因,婚事就這麼不了了之。”
“她拒絕了?”槐月亦因疑惑而沉吟。
飛燕爲何會臨時變卦,拒絕心上人的求親?
不過,不管她是爲什麼拒絕了那個耿一鳴,“她休想拒絕吾。”槐月沉聲徐徐地道。
“也對,此時非彼時也,何況以你的真實身份……”皇帝因槐月的手勢而打住話頭。
“關於這一點,吾想跟你打個商量。吾想以侍衛長的身份,而非西梟國王子的身份成親。”
“你說什麼?”皇帝雙眼一瞠,“那樣相差甚多!要知道,你以西梟國王子身份,是盛大迎娶二皇姑,可是以侍衛長的身份……就只能說是招贅成爲二皇姑的駙馬。”
這兩者身份不但名義上有差別,人們對槐月的觀感更會不一樣,槐月難道不清楚嗎?
“哼,不論是娶是嫁,都影響不了吾。”槐月一聳肩,迅速垂眸掩去眼中算計的精光。
“是嗎?”皇帝狐疑地端詳着他。
“此外,吾希望成親禮一切從簡,按一般人家拜天地的儀式即可。”
“啊?這怎麼行!要知道,二皇姑可是金氏皇朝的二公主,婚事不盛大舉行怎麼行!”
“怎麼不行?排場盛大,是準備告知天下人二公主是怎般心不甘情不願的成親,只因她愛扮男裝玩姑娘,玩到自己差點失身?”
“呃……”皇帝啞口無言。
“最後,吾希望你不必費事準備駙馬府,吾不打算住進去。”
“那你們要住哪裡?”被槐月一連串不合理的要求弄得暈頭轉向,扶了扶腦袋,皇帝問道。
槐月嘴角一勾,以毫無圜轉的語氣道:“俗話說得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吾住哪裡,她自然得跟着住哪裡。”
“那豈不是住在……”皇帝張嘴欲反對,但槐月一記銳利的目光掃來,警告他莫有異議,他只好道:“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吾再清楚不過了。”槐月直視着皇帝,待他點頭同意。
終於,皇帝緩緩頷首,“好吧,你的條件朕都同意。不過,可以告訴朕,你提這些要求的原因嗎?”
“當然。”槐月爽快的道出箇中原因,“飛燕公主既然不肯嫁人,吾倒不介意‘嫁’給她。但是,吾目前並不希望西梟國其他王子發現吾的蹤跡,成親之禮自不能盛大。至於不住進駙馬府的原因是……”他深灰色的眼眸一眯,“吾要好好跟她玩玩。”
這是誰的成親大禮啊?如此低調又簡陋——紅巾一方,花轎一頂,將新嫁娘送到一排平房前,轎伕就走了。
“是哪家娶媳婦啊?”
不少人從其他的平房裡走出來,探頭探腦,東張西望,交頭接耳,但就是沒人知道這頂花轎是打哪來的,又是送至哪家。
直到槐月稍後現身,一身大紅蟒袍,衆人方恍然大悟。
“不是吧!小子,你什麼時候成親了?”左鄰張老伯問道,驚得整把白鬍子一抖一抖的。
“今日。”槐月嘴角噙着淡笑回答。
“今日?現下?”右舍劉大嬸看看毫無裝飾、素得可以的花轎,忍不住問道:“你娶了哪家的閨女?”
“內人孃家沒什麼好提的,各位日後喚她小燕子便是了。”槐月四兩撥千斤地避開這樣的追問,同時接受衆人道賀。
他走到花轎前,掀起轎簾,親自將一身大紅嫁衣、臉覆紅巾的飛燕抱了出來。“來,要拜堂了。”
鬼才跟你拜堂!飛燕真想對他尖叫。
但她叫不出聲,人也逃不開。
槐月早把她的反應算準了,上轎之前,她還來不及尖叫、反抗,便點了她的啞穴及筋軟穴,好讓宮女爲她換上嫁衣。
這未免太過分了!飛燕怒火中燒。天底下有什麼人家是這樣嫁女兒的?簡直像是丟破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