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道這一出手,可比哮天犬或者法海要強出太多。
根本不見有法力從他身上涌現,然而這條街巷的時間、空間卻是驟然凝固起來。
時間放緩,哮天犬與法海的法術按說一瞬之間就該放出,對撞在一起。
現在卻是像兩股浪頭般,以比蝸牛爬還要緩慢的速度,在空中緩緩推移,相向而近,似乎永遠沒有觸碰到一起的時候。
空間更是凝如實質,無論一人一狗調用的法力、神通如何驚人,卻連元氣都沒有絲毫的紊亂。
不過……
一舉攝服雙方,李修道臉上卻沒有多少興奮喜悅之意。
反而眉頭一擰,忽然撤去法力。
時間、空間恢復本來模樣。
但是哮天犬與法海之間依舊沒有分出高低上下在。
腳下蓮花憑空縮地,李修道一瞬閃至十數丈外。
放出一道法力將周遭屋舍護住,以免因爲兩個鬥法傷到其中性命。
然後,李修道繼續饒有興致地觀望着將要發生的一切。
剛纔,他心中忽然心生感應。
有第四方登場插手了。
果然……
明明是青天白日,天上卻是忽然亮起一線肉眼難辨的星光,垂落下來。
緊跟着。
一道白光夾攜着無以倫比的鋒銳之意,突然從天而降,巧至又巧地插進哮天犬與法海鬥法激盪起的元氣渦旋之中。
煙消雲散。
白光一閃而過,剛纔的異狀已然完全消失不見,彷彿先前所見到的一切,都是夢幻泡影一般。
“怪不得。”
李修道仰頭看天,暗自感慨。
先前他還好奇,到底是誰能夠和法海在武功一項上掙個平分秋色。
現在,卻是沒有半分驚訝了。
他感受得清楚,剛纔那道白光儼然應承着西方白虎庚金之相。
天下間諸多修行法門,各有千秋,但要論起鋒銳難當來,無疑還是要數庚金之力。
修界當中,所謂的一劍破萬法,就是倚仗的飛劍當中的庚金之意。
只不過這法力與人過於戕害血肉,損耗精元氣血。
修士修行,是爲了長生久視,壽與天齊,可不是爲了與人爭強鬥狠,求一個快意。
鬥法力,如何比得上鬥道行。
正如當初孫悟空拜在菩提老祖們下,諸班法術,萬千大道,他只問一句可得長生否。
除非天資橫溢,能夠搶在壽元枯竭之前修成元神,否則無論怎麼算,都是虧本生意。
破開法海與哮天犬兩人的爭鬥之勢後,白光也已消耗了大半力量,速度陡然放緩下來,眼見得就要向下跌落。
李修道把手一招,放出道佛光一卷,將白光收入掌中,不禁暗暗稱奇。
他原本以爲這白光是道法術或者神通,卻沒想到居然真有實體。
不過卻不是意想當中的飛劍飛刀之屬,居然是修界中極爲少見的箭矢。
箭矢不過一拃來長,看上去極爲精緻小巧,但卻沉甸甸的,甚是壓手,幾有百斤之重。
即便已經斂了神威,仍是有股說不出的凜冽之意,刺人眼眸。
李修道心中清楚,這不是它的真正形態。
一旦被人祭起,就會瞬時延展到一臂長短。
只不過,這箭矢與其他注入法力真氣就能自行升騰飛起的法寶不同,非得真正拉弓引箭才行。
除非修有他的龍象大力這般神通,否則即便修士肉身遠超凡人,使將起來也不會太過順手。
上古之時,巫族繼承了盤古精血而生,肉身天生強橫無匹,有移山倒海,追星攬月之神威。
戰鬥之時,亦是以肉身近搏爲主。
百族之中,就要數巫族與人族最是相類,關係也最親近,彼此亦無生殖隔離。
是以人族當中,也自繼承了部分巫族血脈與煉體之道。
封神之戰前,人族修行戰鬥極類巫族,盡是刀槍棍斧等兵器。
但是自從輕鄙肉身的元神之法盛行天下後,就已經很少了,更不必說在上古時也不多見的弓箭。
李修道收起箭矢時,正主兒也已經從天策府中奔出。
人未至,話先到。
“你們是誰,居然敢在這裡動手?!”
李修道循聲望去,就見來人動作驟然一頓,立在當場。
射出這驚天一箭的,居然是個猿臂蜂腰,長身玉立的少年。
白衣白甲,望之不過十六七歲,卻自有股不凡威儀氣度,彷彿天生就是統率千軍萬馬的將帥一般。
“是你……”
少年劍眉微揚,不緊不慢地兩左手長弓挎在身後,右手拖曳出一根方天畫戟,戟尖直至法海,語帶驚詫道。
“你今天不是去了辯經大會嗎,怎麼還會來這裡?!”
不待法海答話,少年便自問自答。一蕩畫戟,在空中蕩起層層微妙漣漪。
“算了,你來得正好。
上回我們沒分出勝負,正好現在決個高低上下出來!”
收起法力,法海也是微微一愣。
他自然認出對方正是在天策府拔選中力壓羣雄,最終與他打成平手的人物。
法海那時沒有動用半分法力神通,只是運使武功,發揮出來的實力不足真實戰力的百分之一。
但是沒想到,對方居然同樣有底牌沒有動用。
這一箭之威,就算是現在道行大進的他也不願輕接。
不過,也就只是這樣了。
都不需要特意運轉神通,法海只是把眼一望,就把少年底細瞧了個清楚明白。
“薛施主,貧僧現在與你動手未免太過勝之不武,法海是不會做的。”
法海搖搖頭,一臉淡然道。
法海看得透徹,少年看似氣勢逼人,但他內裡其實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精神、氣血盡數跌落谷底,現在只是靠着最後一口氣強撐而已。
這口氣一旦散盡,怕是連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都敵不過。
這樣才說得過去。
如果少年真是修行中人,再如何擅長斂氣,境界修爲必定瞞不過法海的佛門慧眼神通。
很顯然,剛纔他是用了什麼奇異法門強催氣血,才能夠發出這駭人肝膽的一箭。
既然被法海揭破了根底,少年也就不再強撐,精神一垮,臉色先是泛起潮紅,然後迅速蒼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