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妖大陣威力無匹,雖是一團血霧,卻像一個磨盤,將入陣者糾纏住,逐漸壓榨,直至化爲粉末。
楊戩是以力證道者,身體筋骨之堅韌,百倍於其他金仙,依然不敢小心大意。許旌陽、魏存華先後入陣自爆,打的就是探明敵情的主意。
張道陵和楊戩都清楚二人的良苦用心,故而沒有阻止,若有葛仙翁再入陣自爆,張道陵和楊戩就能窺破大陣一絲端倪,進而聯手入陣。
葛仙翁在關鍵時刻慫了,楊戩只能親身入陣,張道陵繼續壓陣,尋找陣法破綻。
其實楊戩心中爲葛仙翁可惜,這一戰,事關人族徹底崛起,若有犧牲精神,不管是誰藉助人族崛起的氣運成就聖人之位,都會記得他的功勞,將其成功復活亦是有可能的。
楊戩壓下心中雜亂的情緒,手持三尖兩刃刀,倒託在空中,向陣中衝去,一片片雲霧被三尖兩刃刀劃開,破開氣浪。
楊戩撞入血霧之中,頓覺陷入泥潭之中,數萬道血絲向他皮膚中鑽去。
“哈!”楊戩一聲爆喝,聲音如龍,將一團血霧衝散,全身血液隨聲而動,猶若萬馬奔騰,轟隆作響,將投入體內的血絲衝擊的七零八落。
以力證道者,肉身強橫。
楊戩不同於其他以力證道者,他不但肉身強橫,元神也是堅韌無比。此時,他的元神高居太陽神宮,散發出一道道光輝,防止有邪法侵正道,影響他的精神意志。
血霧圍繞在楊戩周圍,血絲在他體表摩擦出一團團火光。
楊戩手持三尖兩刃刀,始終沒有出手。他雙眼炯炯有神的盯着血霧運轉,自入陣開始,他血液沸騰,已是開啓秘法,若半個時辰內不能看破陣法玄機,他的血氣就會消退,連逃跑的力量都沒有,直接被大陣研磨成粉末。
“開!”楊戩左手並指如劍,在額頭上一抹,頓時出現一個豎立的眼睛,其中射出一道炫光,卻只能照破三尺之地,不過已經足夠了。
他手中三尖兩刃刀劃過一個玄妙的弧度,斜刺向左方,如插入腐泥之中。
“此陣好生厲害,似乎每一處都是最強。”楊戩心中暗道。許旌陽入陣,只是以強橫的法力攪亂陣法,讓陣外的楊戩和張道陵看清端倪,入陣之後的種種招式並無章法。
楊戩卻是不同,他直接以天賦神通看破陣內端倪,再以三尖兩刃刀出擊,走的是正統破陣的路子。
楊戩在與九鳳等人對峙之時,一直未說話,其實早已將九鳳及其身後的衆金仙的實力估摸的差不多了。
在第一次衝突中,楊戩斬殺四名妖族金仙,並非是他的極致,他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其他幾人的實力高低,已摸得一清二楚。
他剛剛以天賦神通短暫看破陣法一絲端倪,三尖兩刃刀刺向妖族最弱金仙,卻受到巨大的反噬之力。
陣法之道,重在勾連爲一,發揮出一加一遠大於二的效果。
第一次出擊無功而返,在楊戩的意料之中。天妖大陣既爲三界奇陣,怎麼不會防止敵人以點破面?
此陣渾然一體,妖族九名大能氣息勾連,法力共享。他攻擊任何一人,都相當於在與二百五十六名金仙同時交手。
此陣享譽萬年,怕是已沒有破綻可尋,只能硬拼消耗。
想通此節,楊戩手中三尖兩刃刀向前平刺而出,然後身體一陣顫抖,不得不後退三步,臉色變得有些蒼白。他臉上血絲減少,眼神卻越發堅毅,再次將三尖兩刃刀刺出。
三界傳聞,楊戩的三尖兩刃刀乃是盤古開天斧所化,故而能力劈桃山。但是傳聞終究不實,三尖兩刃刀只是與盤古斧有些關係,卻非盤古斧所化。
盤古開天闢地之後,盤古斧一分爲二,斧頭化作盤古幡,斧柄化作三尖兩刃刀。雖是同體而生,攻擊力卻是截然不同,盤古幡爲三界攻擊第一,三尖兩刃刀卻要遜色不少。
“若能將我的三尖兩刃刀和誅仙四劍合二爲一,或能一擊攻破此陣。”楊戩在這時想到了張慕仙。
三尖兩刃刀爲盤古斧柄而化,堅韌第一,若能配合誅仙四劍的殺伐第一,威力肯定要超過盤古幡,或者比當年的盤古斧還要鋒利不少。
……
數十萬裡之外,北俱蘆洲深處,有一座巍峨的神廟。這神廟處在一個原始大森林之中,神廟四周遍植古樹,樹高百丈,接天凌雲。
這裡是妖族的一處聖地,每年都有數千萬妖怪來此朝聖,心甘情願將自身精血留在大殿之中,以此表示對殿內妖聖的憧憬。
這是八歧大蛇神廟,妖族四隱聖之一的八歧大蛇就沉睡在神廟下方。
妖族四隱聖,都曾服侍女媧,本身法力高強,只比鯤鵬遜色一籌而已。當年若非人族三皇五帝勢大,更加上聖人的傾向,妖族必不會甘心僻居北俱蘆洲。
八歧大蛇神廟是妖族的聖地,常年有百餘名妖族天仙駐守、巡邏,不允許其他族人來此。
今日,神廟前來了一個青袍道人,這道人面容雖不是特別俊俏,風采卻很是出衆,他緩步而來,沿途天仙竟然沒有一個上前阻攔。
青袍道人在神廟前駐足,在廟前一個青石圓桌前坐下。
虛空生相,一個黑衣壯漢無聲無息出現在青袍道人身前,出現的毫無徵兆,宛若一直就在那裡,等待人發現而已。
“糾察靈官張慕仙?”黑衣人雙眼緊盯着張慕仙,眼神最深處有一點兇光,被他隱藏起來,卻能讓人感受到這股滔天殺意,一旦釋放出來,必令天地變色。
張慕仙微微一笑,道:“我是張慕仙。”
他伸手輕拂,桌面上一寸一寸長出一個酒壺,兩個酒杯。
“虛空造物?”黑衣人盯着張慕仙的動作,眼睛眯成一條縫。
虛空造物是聖人的手段,聖人毀天滅地,重開地火水風,就是虛空造物的極致。
張慕仙搖搖頭,又點點頭,嘆道:“張某也只是略窺門徑,尚生疏的很。”
張慕仙沒有說假話,相比於聖人能夠創造世界,他只是造出一個酒壺,兩個酒杯,顯得很稚嫩。
“準聖境界!”黑衣人心中嘆道。對於這種能夠虛空造物,卻不及聖人境界法力圓轉如意,大氣磅礴者,統一稱爲準聖。
準聖是什麼?是聖人備選,一旦氣運所鍾,隨時能夠邁入聖人境界。
三界之中,原先準聖只有玉帝和鯤鵬,如來在太上老君西行化胡爲佛時,見到一場驚天大戰,摸到一絲準聖的門檻,後來在大雪山上潛修,修成丈六金身,進入準聖境界,這才強勢迴歸佛門。
如來當年被佛門放逐,未必不是他本身就有避世潛修的打算。
準聖與聖人相同,都是天地氣運所鍾。一旦進入準聖境界,就連聖人都不敢輕易抹殺,因爲誰也不清楚冥冥之中的天意如何?
冥河老祖威勢滔天,法力能夠短時間抗衡聖人,依然未臻準聖境界,可知準聖之艱難。
張慕仙無聲無息進入準聖境界,讓八歧大蛇措手不及。
“你表哥似乎境況不妙。”八歧大蛇被張慕仙準聖境界驚道,他怎會猜不到張慕仙故意暴露準聖境界,以此來壓他一籌?
他提到楊戩,就是轉移注意力,扳回劣勢。
張慕仙微微一笑:“即便折在陣中,又如何?來日待我登臨聖位,自能將他拉出苦海。”
“自信是好事,太過自信就是自負了。準聖並非無敵,需知準聖上面還有天道聖人,代天行罰!”八歧大蛇伸手向女媧宮方向一指。
張慕仙微微一笑,成爲準聖之位,他並不如何懼怕女媧。成就準聖之位前,女媧可以隨時將他抹殺,只是需要付出一些代價而已,但是他成就準聖之位,女媧就不敢輕易出手了。
如來並非聖人,卻能將道祖指定的佛門佛祖驅逐,何也?準聖不可輕侮。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準聖所欠缺的,僅僅是渺茫的一絲氣運而已。聖人若是出手對付準聖,很可能是對準聖的一次磨礪,也許會令準聖一步登天,邁入聖人境界。
故而,三界聖人,一般不會輕易對準聖出手,以免惹下宿命大敵。即便逼不得已,也不會真下死手,最多困住而已。
“天意有時渺茫難測,有時清晰無誤。人族當興,妖族當滅,就是天意。天意昭昭,我爲何不能自負?”張慕仙悠然說道。
八歧大蛇面色漲紅,他境界低於張慕仙,被徹底壓制,很吃虧。
“靈官來此,到底想做什麼?”八歧大蛇問道。
張慕仙道:“當年人妖大戰,妖族失敗,理當退出人界,卻賴在北俱蘆洲,麪皮有些厚了。張某來此,自是趕人來了。”
“你。。。。。。。”八歧大蛇面色漲紅。
張慕仙繼續說道:“妖族金仙境以上高手,全部退至混沌之中,不得再返回人界。”這等同將妖族放逐,一如當年龍鳳大戰,放逐鳳凰一族;一如巫妖大戰,放逐巫族。
八歧大蛇眼神收縮,暗道:“這一點並非不能接受。”
“金仙境以下妖族,人族打算怎生安置?”這纔是八歧大蛇最關心,牽扯到妖族的未來。
張慕仙輕呵一聲,道:“當年妖族怎麼對付巫族的?”
八歧大蛇眼神一縮,當年妖族將巫族整個族滅,只有一些巫族與人族通婚的非純血巫族活了下來。
“看在女媧娘娘面上,我人族並不會斬盡殺絕。現今妖族,允其自生自滅。”任何入流的妖怪,都需要面對天劫,若沒有金仙境以上高手庇護,用不了多久,就會紛紛隕落在天劫之下,只有一二天資卓絕者,能夠逆流而上,成就金仙境界。
“這跟滅族有什麼兩樣?”八歧大蛇臉色難看。
張慕仙繼續說道:“不止如此,我會運轉大法力,封堵天人通道,隔絕妖族吸收日月精華。自今而始,所有妖族,再不能成精。”
“我們絕不答應!”八歧大蛇憤而起身。張慕仙此法若行,不出千年,時間將再也看不到一個妖族。所有動物、植物或者一些異物,會變得越來越弱,即便一些天賦異稟的神獸、異獸,也再不能修行。
張慕仙拿起酒壺,爲自己斟滿一杯,道:“我並非和你商議,只是通知你而已。本來我沒有準備對你們斬盡殺絕,但是你們竟然想覆滅取經隊伍,阻礙人族復興,我不得不心狠手辣了。”
“張慕仙,你要宰割妖族,難道還不允許我們反抗?世間哪有這樣的道理?”八歧大蛇更加憤怒。
張慕仙微微一笑:“世間本沒有道理,強者的話,就是道理。如今我人族強,妖族弱,這就是道理。”
“妖族有四隱聖,你們在此聚會,謀劃反攻人族,當我不知道?”張慕仙悠然道破天機。
八歧大蛇臉色一變,道:“我妖族還有女媧娘娘,還有鯤鵬尊者,你休要猖狂。”
張慕仙面色一冷,陰沉道:“你們妖族必須退出三界,否則必將滅絕,女媧娘娘也救你們不得。我知道你們妖族有一個天妖大陣,你四隱聖聯手,能夠抗衡聖人,要不要試一試?”
八歧大蛇心中翻起滔天波浪,暗道:“張慕仙這是什麼意思?難道真要一舉蕩滅我妖族,可是此事事先怎滴沒有半點徵兆?這樣的滅族之戰,事先肯定要有端倪,也要徵得聖人同意,可是女媧娘娘卻並不知情?會不會是張慕仙私自做主?妄起三界戰端,他不怕被聖人追究責任嗎?他雖進階準聖境界,聖人或不會殺他,但是將他困在一地幾千年卻不是問題。女媧娘娘的山河社稷圖就是一處絕佳的困人場所,一旦被封印其中,除非成就聖位,否則根本不可能出來。”
“張慕仙太沖動了,也許這是我妖族的機會,說不定妖族能夠藉此翻盤,推翻人族統治。”八歧大蛇將心中猜想與另外三人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