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北靜靜地看着酒盞中的酒液,金黃色的酒液,有着清氣升騰,隱成騰雲。
在掌心輕輕把玩,一口飲盡!
陸北目光悠遠而迷離,頓聲道:“長生,試問三界……誰又能長生不死?”
酒盞輕輕放在石桌之上。
在這一刻,陸北的腦海中,涌現出一個個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那是一個個死於他手的長生真仙,甚至不朽金仙。
他們長生了嗎?
隕落了!
誰能長生不死?
都是不能。
天地尚有隕滅,日月也可失輝。
就連妖帝帝俊,東皇太一,紅雲尊者……這樣的準聖大尊,都不能做到不死不滅。
何人敢輕言長生?
“那小友當初之志,又在何處?”元章目光甄然,面上卻露出一些怒氣。
陳炳,宮於陶,許晴,吳川,秦雲……皆是將目光望向二人。
無論如何,他們都不能理解,二人方纔還是談笑晏晏,元章怎麼霍然變色。
陸北淡淡一笑,也不辯解,舉起酒盞,遙敬元章。
元章並未舉杯,而是神色鄭重道:“陸道友,且可言之。”
關注着這邊動靜的宮、陳、許、柳諸仙,目光齊齊一震,皆是從對方眼中看到……難以置信之色。
元章身爲長生真仙,竟然對陸北以道友相稱,這……
陸北目光微動,神情默然,良久之後,朗聲道:“這三千大道,我唯修順心意,萬般法術,我只求一縱橫。”
元章目露震驚,良久之後,長嘆了一口氣。
“陸道友,好志向。”
掌中酒盞,一飲而盡。
陸北搖頭一笑,“大話罷了。”
二人再也不談長生,一杯又一杯地飲酒,不時說着一些三界見聞。
水瑤目光疑惑,吶吶道:“方纔……怎麼回事兒?”
太陰星宗的許晴,並未出言回答自家師妹的問詢,她的心中仍是驚異難言,目光溢彩漣漣。
“太微道友,此言可謂道盡……我輩求道真意。”
宮於陶長嘆一口氣,目光望向遠方,又看向那個舉杯暢飲的青年。
順心意,一縱橫?
天地六聖都不能順心意,都不能言縱橫……這可是比不朽還要遙遠的夢想。
宮於陶不禁想起了截教祖師,通天聖人。
儘管只是在自家師尊口中聽說祖師的事蹟,他的心緒仍是激盪不已。
通天一生,不弱於人!
不知不覺。
日升月落,三天時光匆匆而逝。
九關十三城的天仙妖王,這時,也隨之邁入乾坤界天。
此輩一共有三位天仙巔峰道行的妖王,毒龍、海冬、紫紗。
其餘三位天仙妖王並四位妖帥,也是緊隨其後。
十妖所過之處,妖氣沖天,攪動雲霄。
十道流光一一穿過無量真光,界天真光都是微微一滯,好在並無崩潰之相。
陳炳冷冷一笑,森厲道:“妖孽猖狂,不通恩義,也不知西海龍宮留着此輩作甚?”
宮於陶神色不自然,清咳了一下。
說來,宮於陶可是一位火蟾得道來着,陳炳這話是連着宮於陶,都是饒了進去。
涼亭之上。
陸北沉吟道:“龍君,可否方便將界天內的情形,傳於我等觀看?”
“還望前輩垂憐,其內兇險莫測,我等心中也有些底細。”
太陰星宗許晴,也是清聲道。
“這個……恐怕不能。”元章面露爲難之色,解釋道:這無量真光十分神異,我化身甚至僅僅存着一絲若有若無的聯繫……而維持這一絲聯繫,都力有未逮,更遑論以投鏡之術,將其內情形映照出來!”
“不過,你也不需擔心,據化身傳來的消息,似乎目前一切順利。”
陸北思索了一下,也覺得有些強人所難。
不說元章具備不具備這樣的能力,就算具備,肯定也是優先解決自家之事。
看其人把自家女兒都帶入了莫測之地,顯然所謀之事,事關重大。
陸北僅僅是隨口一提,見元章出言婉拒,也就不再堅持。
玉兔西落,金烏東昇。
就這麼,又是兩天過去。
衆仙打坐的打坐,閒談的閒談,論道的論道,演法的演法。
這時,八角涼亭之上。
本來自斟自飲的元章突然面色陰沉似水,豁然站起,怒不可遏道:“可恨。”
“轟隆隆……”
周身長生真仙的浩瀚氣勢震盪四方,頂上八角涼亭轟然坍塌,煙塵四起,音若奔雷。
衆仙神色就是大變。
四面海域,其他陸洲之上的一應衆仙。
如玄誠子,李青城,馮三劍等人,皆是將驚疑不定的目光投向元章。
完全不知道方纔發生了什麼,這位洞庭龍君要發這麼大的火。
陸北本來站在一處崖巔採氣,這時聽得不遠處的動靜,眉頭一皺,就是收起法訣,向元章所在之地遁來。
“龍君,發生了何事?”
陸北神情沉寂,出言相詢道。
“本君化身隕落了!”
元章面容陰沉,這幾個字,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從牙齒中擠了出來。
“那……百花仙子呢?”
陸北心頭一沉,目光閃爍連連,他的心中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忙是沉聲問道。
這時,宮於陶和陳炳等人也是圍攏過來,面色凝重地望着二人。
“百花情況不明,據化身隕落之前傳來的消息,百花似乎在進入界天后,就獨自離去了。”
元章目光凝重,強行壓下心中漸起的焦躁。
其實,事情比他所說的還要嚴重幾分。
五龍帝雲幡,不知所蹤!
就算他天仙化身隕落其內,那五龍帝雲幡和他本尊之體……應該有的一絲血脈聯繫,也決然不會完全隔絕。
乾坤界天,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元章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目光深沉,來回踱步,一雙威嚴的龍眸,定定望向乾坤界天之上的無量真光。
無量真光,色呈五彩,倏然一合,瞬成白色光團。
元章目光失神,心中尋思,莫非是三荊?
不,不會,三荊就算心中再如何不滿,也不會在其中胡來。
而且,本君曾允諾過他一滴珍藏的五爪金龍精血,助其純化血脈,提升修爲。
龍族修煉和人族還有所不同,除卻正常修煉之外,
還有一法便是以龍族先輩精血,純化自身血脈。
比如,若是三荊龍君由神龍進化成一條天龍,那麼道行就堪比天仙境界。
這一滴金龍精血,本來是爲了給自家小女兒元青羅準備的。
不過,爲了三荊龍君身具的火龍之體,在御使五龍帝雲幡的過程中所發揮的巨大作用,元章卻是不得不爲之。
洞庭龍君元章,面容凝重。
他雖然不至於方寸大亂,進退失據,但心中也是異常焦慮。
“不行,本君要親自進入其中,查看一番。”
元章猛然頓住步伐,目光炯炯地望向虛空中的五彩光芒。
那裡正是乾坤界天的入口。
“龍君,西海三公主和二太子都在界天中……還有三聖公主楊嬋。這三人都是天仙道行,應該足以應對一些麻煩,龍君且不可自亂陣腳,這無量真光若是崩潰,纔是大禍。”
陸北壓下心頭的一絲不安,忙是勸解道。
柳雲生也是上前一步,拱手道:“前輩,裡面情況未明,唯今之計,還是先行派人進去查看一番爲好。”
元章沉吟半晌,面色焦慮漸漸消散,沉靜下來。
這時,月上中天,清冷月光無聲灑落在西海海面之上,夜色靜謐而溫柔。
但陸北以及在場諸仙,卻無欣賞這些景緻的雅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