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
陸北已經來到天庭三天。
這一日,吉立忽而打發手下仙童詢問,“陸道友爲何不去北斗征伐司見過同僚,可是生怯?”
而後吉立又說,“自己這幾日瑣事纏身,不能得脫,若有必要,願陪同陸北上任云云。”
陸北心知吉立生了疑竇,讓仙童對吉立回了話後,便身穿一襲素色常衫,按劍去了司中。
北斗征伐司有左玄、右玄、侍中、僕射、真伯、卿監、仙郎、玉郎、玉童、玉女等一應文吏僚屬。
見陸北到來,由着一個名叫許紹的侍中領着,在司中查勘了一些歷年的文薄賬冊,算是走走過場。
許紹看着四十多歲年紀,身量中等,高顴、短鬚,面容可稱清奇。
見陸北興致乏乏,試探道:“陸司使,可要去校閱司中天兵?”
卻是看陸北眉宇冷肅,身有凜冽殺伐之氣,以爲來得這位上司喜歡武事。
陸北思索了一下,道:“帶我去看看。”
二人不大一會兒,便來到一塊兒寥闊的仙台上。
仙台以凡人眼力根本望不到盡頭,其中旌旗林立,獵獵作響,六面戰鼓架設在仙台四周。
正取六軍之意。
六個方陣,正在法陣密佈的仙台上,手持兵器兩兩廝殺。
因爲仙台禁制的護持,天兵縱然以刀劍砍在袍澤身上,除卻將人震飛外,並無嚴重傷勢。
陸北踱步而入,見得此幕,心頭不由凜然。
蓋因,這些天兵從單一戰力而言,實是不堪一擊。
因爲此輩皆從天人一族層層選拔而來,勇武剛毅有之,然仍不出超凡之境。
但僅僅聚成一個五百人的披甲方陣,甲兵殺伐凜冽。動作整齊劃一,聲勢卻隱隱堪比地仙之威了。
而三千天兵,更有神仙之威!
陸北在許紹的引領下,幾個同樣出身天人一族的天將,都是目光敬畏地見禮一番,
陸北出言勉勵幾句,即刻轉身離去了。
又過了兩天,卻是到了十五。
仙閣中。
陸北有心查探此地雷玉和奪自勾陳的雷玉有何不同,就取出雷部玉牌,吩咐道:“以雲,你去涵淵玉府替我將二十枚雷玉領來。”
“謹遵上仙法旨。”
名喚以雲的仙童,恭謹行了一禮後,接過玉牌,便向涵淵玉府匆匆去了。
看着遠去的仙童,陸北淡淡一笑。
說來,這以雲仙童可以算是天界土生土長的原住民了。
和天宮九成仙童一樣,雖然受得仙氣滋補,延年益壽,但不得長生。
這也是天人一族的侷限。
陸北倒了一杯茶,好整以暇地品着,一邊等着,一邊思索稍後去披香殿之事。
因爲初一、十五皆是玉帝升朝的日子,那時天兵會調到朝會殿作儀仗,恭候大小仙官。
披香殿守衛不說會鬆懈一些,就是一些仙人大能也不會在那裡逗留。
就在這時,一個哭哭啼啼的聲音卻從外間傳來。
以雲仙童鼻青臉腫地跪在陸北面前,“上仙,小童所領雷玉他人搶走了。”
“恩?”陸北目光冷冽,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可知是哪一宮,哪一殿的仙官?”
“小童不識,不過他們人還在洞淵玉府。”
以雲仙童小聲說道。
陸北眉頭皺了皺,“將雷部玉牌給我,隨我一同去看看到底是哪一路毛神,敢生事端。”
說着,接過雷部玉牌,帶着以雲仙童,快步出了所居仙閣,直奔涵淵玉府而去。
此事,他有些猜測,或是有人欺他沒有後臺,又是區區神仙道行,心生藐視,出手試探。
可惜,陸北註定要猜錯了。
洞淵玉府。
一座空曠、肅穆的宮殿。
可此刻,分成對峙兩方的殿中,氣氛僵硬且喧鬧。
一方爲涵淵玉府的文吏,其中以一個紅袍中年仙吏爲首。
另外一方則是一男一女兩位仙官。
中年紅袍仙吏,將毛筆輕輕擱在筆洗上,冷着臉看着對面的二仙。
那是來自勾陳大帝麾下的仙吏。
左邊那人是一個紫裙女仙,她青絲綰成雲髻,身披一襲輕盈薄紗,一張瓜子臉,模樣俊俏標緻,大而有神的眼睛描着紫色眼影。
彎彎柳葉細眉之間,一道白金印記,熠熠閃爍。
右邊男仙,則是身穿一襲玉色常衫,腰懸三尺寶劍,面如冠玉,身形挺拔硬朗,可謂器宇軒昂。
中年紅袍仙官冷聲道:“兩位方纔何以如此莽撞無禮,擅奪那位雷部天將手下的雷玉供奉。”
那位紫裙女仙,嘴脣揚起,無聲笑了笑,並不答話。
實是輕蔑到了極致!
手按寶劍的白衣青年,目光傲然,厲聲道:“我家帝君上月便有令傳來雷部,涵淵玉府必須每月向勾陳天宮供應三千枚雷玉,方纔司馬秉筆,僅僅劃了一千枚……而且推三阻四,我等不如自取。”
聞言,姓司馬的中年仙官,怒極反笑,“雷玉每月供應有數,爾等沒有雷部玉牌,能夠取走一千枚,已是天尊格外開恩了……而今慾壑難填,令人生厭。”
由太古雷靈之龍吐出的龍息,也就是道源所化的雷玉……眼前二人每個月都會來取一次,這位秉筆典史對二人並不陌生。
素來厭惡已久!
不想這次更是貪得無厭,直言取走三千枚雷玉,司馬仙官終於不堪忍受。
其實,此事還和陸北有關。
十餘年前,陸北在葫蘆山斬殺勾陳化身,而後勾陳親自下界,被鎮元大仙善屍,地甲生生廢掉金仙道行不說,更是奪去了先天雷霆本源。
勾陳爲了重登金仙修爲,只能向雷部施壓。
從最早的每月索要五百枚,再到一千枚,直至今日的三千枚,胃口越來越大。
在勾陳大帝看來,他身爲上古大神雷澤殘靈轉世,連如今的天道都欠他的。
他取回自己的東西,天經地義,又有什麼錯?
此人明顯不認爲,一個天地六御之位就足以補償他。
“天庭衆神皆知我家帝君修煉雷道,不來你這裡取雷玉,又從哪裡來取?”
“此事,你們去和雷部天尊分說,小神位卑職微,無權決定。”
司馬仙官面色愈冷,拂袖道。
“好。”
紫裙女仙冷冷道了一個字,眼眸漸寒。
“既然如此…雷部來一人領取雷玉,在下就搶一次。”
一襲白衣纖塵不惹,手按腰間三尺寶劍的男仙,冷嗤道。
此人名喚林易,擁有神仙巔峰道行,卻有着說這話的三分底氣。
“你敢如此妄爲,涵淵玉府之外,可有天兵當場格殺爾等。”
中年文吏徹底被激怒,厲斥道。
“司馬錯,你當真敢和天地六御之一的勾陳大帝爲難?”
女仙眼眸清冽如刀,嘴角微微上翹,道:“若你當衆說一個‘敢’字,我等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直呼文吏仙官名諱,無禮話語中蘊含的威脅之意,令其他文吏心生惻然。
一個個都是齊齊向司馬錯打眼色,意思便是得罪天地六御之一的勾陳,何其不智,莫不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
縱然一個落魄帝君,也不是一個涵淵玉府一個秉筆典史可以得罪的。
司馬錯目光深處有着一絲忌憚,面色掙扎良久,言道:“蔻瑾仙子,此事你去和雷部天尊商量…否則,小神這裡擔不了這個責…無法通融。”
說到最後,聲音漸漸乾澀,艱難。
“啪啪啪。”蔻瑾仙子柳葉細眉挑了挑,長長的睫毛上,紫色眼影絢麗,玉手交疊一處,竟然鼓掌喝起彩。
繼而眸光透着狠辣,一字一頓道:“好,好…有膽識。”
“我們走。”
此言一出,涵淵玉府中的玉樞上相、典史、司吏皆是同情地看着司馬錯。
司馬錯完了!
那白衣男仙林易冷笑一聲,亦步亦趨地跟上了蔻瑾仙子的盈盈步伐。
“本將,讓你們走了嗎?”
就在二仙將要踏出涵淵玉府,一道冷冽的聲音遙遙傳來。
陸北領着鼻青臉腫的以雲仙童,出現在殿外。
“打了人,搶了東西,不把命留下…還想走?!”
一道指印遙遙點出,在衆仙驚恐的神色中,帶着鋪天蓋地的殺機,向二仙點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