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聊城。
因着此處臨近京杭大運河,乃是漕糧南下北上的必經之地,是以頗爲繁華。城中充斥着天南地北各處的口音,有無數提劍拿刀的江湖豪客進進出出,這裡最紅火的生意便是酒樓客棧與南北貨物。
一處酒樓內,某個操持着南邊口音的大漢唾沫橫飛的道:“孃的,想不到名門正派,也會去做朝廷的鷹犬,華山派位列五嶽劍派,嶽不羣更是正道魁首般的人物,嘿嘿,還不是貪戀榮華富貴,派出了門下弟子加入了錦衣衛!”
卻是當日皇宮中的消息傳到江湖之上了。
正道四大高手圍殺權閹劉瑾,關鍵時刻還叫魔教教主東方不敗截了胡,當時在場的禁軍便有萬餘,更加上數以百計的大內護衛,這消息根本瞞不住人,而朱厚照也沒打算瞞。
雖然圍殺劉瑾事敗,朱厚照還是沒有食言,之前給華山派允諾的種種條件全都兌現了。
讓華山派出人做關中一帶的錦衣衛千戶,同時自宗室子中挑選子弟送入華山派學武,聖旨傳到華山,江湖皆知。
“說的正是此理!”旁邊有人一拍大腿應和着道:“什麼君子劍嶽先生,錦衣衛和東廠臭名昭著,恐怕咱們這位嶽先生,日後得改個外號叫做鷹犬劍了!”
那個一嘴南邊口音的大漢灌了口酒:“江湖事江湖了,日後這嶽不羣若還是在江湖中行走,我看着他,定然吐他一臉的唾沫,都披了一身官皮了,算不得江湖好漢!”
“兄臺此言差矣!”
旁邊一桌上,坐了個穿儒衫的中年書生,他一展摺扇,道:“華山派乃是和少林武當兩派一起被聖上召見,去剷除奸賊劉瑾的,這是爲國效力,如何算不得江湖好漢?”
“就是就是,華山派是爲國效力,況且沖虛道長和方證大師都領了賞賜,憑什麼到華山派頭上你們就說三道四的?”說話的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他與這中年儒生同桌,看起來似乎是其後輩。
“反正老子就是看不慣華山派派弟子接任錦衣衛千戶,孃的,他華山派鐵了心想做朝廷鷹犬了!”那操着南邊口音的漢子罵道。
“劉瑾自京城逃脫,當今天子令錦衣衛追殺,這權閹武功極高,沒有絕世高手坐鎮,是絕對擒拿不下來的,華山派嶽先生和莫公子奉旨殺賊,加入錦衣衛有何不可,再者,嶽先生只是派門中弟子出任錦衣衛千戶,自身依舊執掌華山門戶,又有什麼好指摘的?”那中年儒生道。
操着南邊口音的大漢與支持他的人一時啞口無言,半晌才囁嚅道:“興許嶽不羣是爲了掩人口實呢?”
那中年儒生卻是不屑的道:“當今天子親下聖旨,換你們自己會爲了掩人口實而放棄榮華富貴嗎?”
“怎麼不會!”那漢子惱怒道:“別說皇帝下旨,就是皇帝親自來請老子,老子也不去!”
客棧內的人都是眼神怪異的看着這大漢,氣氛一時沉默了下去。
學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這句話可不是說說而已。
在江湖上混,無非就是刀口舔血混口飯吃,真有機會爲朝廷效勞,只怕在場的江湖好漢能把頭爭破了,能躺着享受榮華富貴,誰願意拿刀子拼啊?
此人衆目睽睽下敢這般厚顏無恥,由不得酒樓內的人不鄙視他!
“不錯,你很不錯,咱家很欣賞你,什麼狗屁皇帝,不過是個昏君而已。”就在衆人沉默之際,一個尖銳的聲音陡然響起。
角落裡,一個穿着綢衫的老者站了起身,他頭髮花白,看模樣當有六十了,可是他的嘴脣上下卻光溜溜的,沒有一根鬍鬚。
只見他走到爲華山派說話的中年儒生桌前,笑道:“很好,你很好,說咱家是奸賊,還爲華山派的人說話,咱家今日卻是饒你不得。”
“你是劉瑾!”那中年儒生勃然色變,指着這老者喊道。
客棧裡立時一片譁然,誰都想不到這位被通緝的欽犯,竟然敢公開露頭!
“嘿嘿嘿嘿,眼力不錯,不過晚了!”
劉瑾手掌一揮,一抹銀芒立時自掌心激射而出,射向了這中年儒生和他身側的那名少年!
這銀芒速度快逾閃電,幾人距離又近,中年儒生和那少年雖然有武功在身,可是根本來不及躲開,只能閉目等死。
然而等來的卻不是死,只聽得‘噹噹’兩聲清響,那銀芒竟然被打落在地,赫然是兩枚繡花針,而那繡花針旁邊,則是躺着一支筷子,顯而易見,這是酒樓內有人出手了!
中年儒生和他身旁的少年睜開眼睛,見自己沒死,臉上充斥着劫後餘生的喜悅,可包括劉瑾在內,沒人關注他們,都是目光四處逡巡,試圖要找出這個出手之人。
劉瑾心裡暗暗詫異出手之人的武功,雖然他只是隨手發出兩針,但是尋常的一流高手根本不可能避開。但是他面上卻是淡然如常,反而陰惻惻的道:“是誰敢管咱家的閒事,快給咱家滾出來!”
“你叫我滾出來嗎?”二樓上突然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
衆人擡頭一看,只見一個少年劍客正站在欄杆處似笑非笑的看着衆人,這少年穿着一襲青衫,手中提着一把長劍,眉目清秀,舉止從容,渾身上下隱隱有一股與天地合一的氣息。
“劍,劍神莫元!”那操着南邊口音的大漢看清楚來人的面容,脫口而出,神色裡是掩飾不了的震驚。
他走南闖北,既參加過洛陽金刀門王老爺子的壽宴,又參加過劉正風金盆洗手大會,自然是認得莫元的面容。
不僅僅是他,酒樓之中,還有好幾個人蔘加過這兩次盛會的江湖人士也認出來了,都是出言確認,一時之間,酒樓內的食客都是難掩激動的看着莫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