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初原。
看着初原師兄越走越近,百草發現他手中提着一隻米黃色的行李包,並不像是單單來送行的樣子。
“因爲臨時有些事情,我不能跟大家一起去了。這次初原和你們一起去,作爲隊醫,也作爲領隊,”沈檸介紹說,“到了韓國,大家要遵守紀律,凡事聽從初原領隊和若白隊長的命令,知道了嗎?”
“是——!”
雖然隊員們都有些吃驚,但是依然齊聲回答。
原來婷宜是來送初原前輩的,女孩子們紛紛恍然大悟。梅玲更是打趣婷宜,問她帶來的這些點心是不是賄賂她們,讓她們幫忙擋住那些韓國美女,不讓初原前輩被追走啊?
這邊女孩子們笑成一團。
那邊,廷皓跟申波、寇震他們說了幾句,看到默默站着發愣的百草,脣角一彎,他向她走過去。
“拿着這個。”
將百草拉到一邊,廷皓遞給她一隻銀白色的手機,小巧精緻。她不解地擡頭看他,並沒有接過來。
“手機裡面有話費,也已經有了我、初原和沈檸教練的手機號碼,到了韓國,萬一走丟,或者有什麼事情,就用它聯繫。”廷皓看看她,“不會用的話,讓曉螢教你。”
“我不能要。”百草低下頭。
“爲什麼?”
“……”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拼命地搖頭。一想起那晚在河邊他說的那些話,她就覺得手足無措,面紅耳赤,想要逃走。她不能拿他的東西,如果拿了,那會不會就意味着——
開始交往了?
慌亂地往後退了一大步,她死死地低着頭,脖子都紅了。
“我不能要。”
她又說了一遍。
“沒有讓你要,”廷皓的聲音從她頭頂飄下來,“也不是送給你,只是借給你用而已。不可以弄壞,也不可以弄丟,否則會要你賠的,明白嗎?”
見她還是不說話。
“到了韓國,萬一真的走丟了,聯繫不上,你又沒有手機,不管是初原還是若白都會很着急。你不想給他們惹麻煩,對吧?”
百草怔怔地看了看正在給每個隊員發放登機牌的若白,又看了看正和婷宜說話的初原。
“一共有兩塊電池,還有充電器,都在這裡,”廷皓將它們全都裝進一個小袋子塞進她手中,“去問曉螢怎麼用。”
“謝謝。”
她臉紅着收下。
“怎麼謝?”廷皓笑着問。
“呃?”
“買一盒大醬回來吧,我喜歡吃。”揉揉她的頭髮,“還有,記得要接我的電話,我們在交往中,保持聯繫很重要。”
“……沒有!”她驚慌地看他,“我和你沒有……”
“噓。”
廷皓笑了,打斷她,說:
“小心點,會被聽到的。看,若白好像在找你,去吧。”
百草趕忙望去,見若白正手拿着一張登機牌遠遠地看過來,他神色淡然,目光落在她和廷皓身上。不知怎麼,她立刻就心虛了起來,沒有繼續跟廷皓再說下去,急忙走向若白。
*
隊員們安檢入關之後,沈檸有事先走了。守在機場大廳的玻璃牆前,婷宜望着機場內那一架架等待起飛的飛機出神。
“哥,爲什麼初原哥哥要跟着他們去韓國?”
這麼突然,她事先毫不知情,而且無論怎麼問,初原也都不回答。握住身前的欄杆,她的眼神黯了下,難道,是因爲……
不。
不可能。
無論天分、容貌、修養、還是家世,她都是最優秀的,初原哥哥的眼裡不可能再看到別的女孩子。雖然上次練習賽她輸了,可是,那是偶然。等戚百草從韓國回來,她會讓戚百草明白,偶爾的勝利一點意義也沒有,實力才最重要。
“他是昨晚臨時決定的,電話裡他只是告訴我,他已經買好機票,讓我把他加入名單,其他什麼都沒講。”
“他對你也沒說?”
“沒有。”
藍天中,一架飛機衝破雲霄。
“哥,你喜歡百草?”
注意到了剛纔他和百草在一起的場景,再回想到那晚的宴會,婷宜不得不問。
廷皓笑了笑,沒有說話。
“你真的喜歡她?”婷宜詫異。
“嗯。”
“爲什麼?”婷宜更詫異了。
“她就像是草原上一頭倔強的小鹿,”脣角的笑容比機場上空的陽光耀眼,“很可愛。”
婷宜皺眉,說:
“是嗎?我怎麼從來沒有覺得她可愛過。這個女孩子,很是自不量力。你還記得她剛到松柏道館的時候,若白選擇秀琴參賽,她居然敢質疑若白,還當衆發怒。而且,她很有心機,整天纏住初原哥哥,知道初原哥哥心軟,就故意在初原面前裝可憐。這三年,我不知道怎麼惹到了她,她總是針對我,就像一塊死要粘在我身上的牛皮糖……”而且就是因爲她,害得她這次沒能跟初原哥哥一起去韓國。
“你感覺到了被追趕上的危險?”廷皓看她。
“不是危險,”婷宜挺直背脊,“是討厭。”
“小婷,你不是也一直在追趕恩秀嗎?”廷皓鬆鬆地將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你是如此,百草自然也是如此。不說腿法和技術,單從氣度上來講,你已經比恩秀遜色太多。你一次又一次挑戰恩秀,恩秀從沒有不耐煩過,她甚至還專門抽出了一段時間陪你練習,指點你。”
廷皓笑笑,說:
“你自己想想,你對百草是什麼樣子?”
婷宜窘迫了下,立刻又抿起嘴脣。
“我……我寧可你喜歡恩秀,對恩秀,我是心服口服的。”
*
飛機平穩地飛行在雲層上。
透過小小的窗戶,能看到在腳下的朵朵白雲,曉螢是第一次坐飛機,興奮地拿出相機對着雲層拍個不停,好久才從激動的心情中平復下來。她看了看機艙內,初原和若白坐在前兩排的位置,兩人在低聲談話。
“嘿嘿,我去換個座位。”
曉螢收起相機,示意還在望着機窗外白雲發呆的百草讓她出去。
“哦。”
百草立刻起身,困惑地說:
“如果你想坐靠過道的位置,我可以跟你換。”
“纔不,我要去跟初原師兄坐在一起,”曉螢眼中閃出賊光,“哼,什麼保護好初原師兄,不要被韓國美女追走。初原師兄又不是她的,我偏偏就要去跟初原師兄坐!”
幾分鐘後。
若白從前排離開,坐到了百草身邊。他沉默着看一份行程表,看得很專注,連空中小姐來派餐都沒有分神。百草幫他將餐盤接過來,放在他面前的小隔板上,又幫他要了熱茶,纔開始吃自己的那份餐。
蛋糕軟綿綿的,很好吃。
上面還有抹着一層白色的像果凍樣的東西,但是比果凍濃,入口滑溜溜,又一絲一絲的。
真好吃。
她意猶未盡地小心翼翼將塑料叉子上的最後一點蛋糕屑吃下去,滿足地嘆息一聲,忽然,一份同樣的蛋糕出現在她的餐盤上!
“你吃了吧。”
若白淡淡地說,依舊看着行程表,在上面批註一些文字。
“你吃吧,很好吃的!”生怕他不信,百草急忙鄭重地說。
“我不喜歡吃甜的。”
不理會她用力解釋說這個蛋糕一點也不甜但是很好吃的那些話,若白緩緩放下手中的行程表,說:
“你應該聽說過,韓國有一個稱霸世界跆拳道界的天才少女,名字叫李恩秀。”
*
銀色的蓮花跑車行駛在機場高速。
“或者,你並不是喜歡百草,而只是一種移情作用?”凝視着廷皓英朗的側面輪廓,婷宜若有所思,“我承認,百草身上有股韌勁,就像燒不盡燒不死的野草,無論有多大的壓力,她都能掙扎着從土裡冒出來。你喜歡的,只是她身上的這股不放棄的韌勁,而不是她本人,對嗎?”
廷皓正要打開車內音響的手指頓了下。
“哥,你有沒有後悔過?”
婷宜內疚地說:
“哥……我一直很後悔……如果我當時替你答應爸爸,如果我同意放棄,說不定爸爸會妥協的,你幫我爭取了那麼多,可是我什麼都沒有幫上你……哥,對不起……”
“說什麼傻話,”廷皓笑着按下音響,輕快歡樂的音樂流淌在車內,“跟你沒有關係,就算你也不訓練了,爸爸也絕不會同意我繼續訓練的。”
“那……哥,你生爸爸的氣嗎?”婷宜擔心地看他,“爸爸用賢武道館、用訓練基地來威脅你……”
車內只有音樂聲。
“我可以理解爸爸,”望着前方似乎沒有盡頭的高速公路,廷皓握着方向盤,聲音低黯,“如果我是爸爸,如果是我親眼看到自己的妻子在賽場中重傷不治,可能我也會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再去參加同樣的運動。”
婷宜沉默地心痛。
媽媽去世的時候她還小,是哥哥陪伴爸爸度過那個最痛苦的時期,她的印象中,只記得爸爸那時候一度也病得很重,她很害怕,怕爸爸也要跟着媽媽一起去天國了。自從媽媽去世以後,哥哥好像忽然間就變成了大人,後來更是把整個家都撐了起來,照顧爸爸,照顧外公,照顧她,照顧公司。
“哥,如果你真的喜歡百草……”婷宜抿了抿嘴脣,雖然心裡還是不樂意,“……我可以試着接受她。”
廷皓笑了,說:
“這些事不用你操心。你加緊訓練,不要讓外公失望就行了。”
其實,他也不太清楚自己對百草是什麼樣的感情。
是否真的如小婷所說,是因爲不甘心放棄他那樣深愛的跆拳道,才喜歡上那個倔強的小姑娘。還是,長年習練跆拳道使得他有種奇異的直覺,能夠感覺到若白、初原和百草之間不同尋常的氣息波動。
然而無論究竟是怎樣。
貽誤時機這種事情,絕對不可以出現在優秀的跆拳道選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