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越來越蕭索,漫山的金黃已經凋零得只剩零星,大半個月過去,轉眼到了十一月中旬,枯葉鋪滿了泥土地,四季不凌汛的淮水也收了一些恢弘氣勢,不復奔騰,水面下降了不少。
沉浸在修煉中的日子很快,每日只需要習武,不需要煩惱其他的事情,雖然每三日都會被呂輕侯操練地欲仙欲死,但經過燕陽天那神效的藥水浸泡一夜後,第二天又會變得生龍活虎,而且氣海池塘經過呂輕侯的錘鍊後都會穩固下來,吸收天火的隱患也被消除,燕天明也就咬牙忍了。雖然習武很痛苦,但燕天明卻覺得十分充實,和以前遊手好閒的日子完全是兩個極端。
燕天明隨着關山雲每日學習筆法,已經摸索到了雲走的六七分意味,雲走講究的是一個飄逸輕靈,燕天明原本筆力已經是足以刻碑,強實有餘圓轉不足,此時要他懸腕寫一幅如雲輕字,自然是極難的,所幸燕天明自幼便有犟勁,從不氣餒,經過這大半個月的苦練,行筆之間圓潤許多,不復以前落筆如鑿字的兇狠氣勢,寫出來的字在雄渾中也多了寫意,筆法更上一層樓。關山雲對此十分震驚,本以爲練霸道刀的燕天明要一個月才能摸到雲走的門檻,不料學的這麼快,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平日裡看燕天明的眼神更是炙熱,就像在看一塊璞玉一般。
燕天明不知道自己天賦有多好,只知道不會的東西一直練下去總有領悟的那一天,每日兩個時辰學不會雲走,那便再多加一個時辰,天賦再好,也要自身努力才行。理解雲走的輕靈之後,燕天明將其融入了刀法,依舊走的霸道刀的路子,但卻自如了許多,能放能收,看得燕陽天連連點頭,說武道四分放六分收,留餘地是極爲重要的,若是一直走只放不收的路子,那便成了單純的比拼修爲,落了下乘。
燕天明刀法進步,修爲體魄也是在日復一日的吸收天火和錘鍊中以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增強,體魄已經增長到了千斤之力,體內的勁力也達到了一百零八道勁,大玉陽池塘不說十分穩固,但至少不算飄搖,自從勁力達到一百零八道,池水也漲到了池塘四分之三處,身體已經有極爲強烈的漲裂感了,燕陽天原本對燕天明好似沒個極限的根骨體魄震驚的無以復加,知道了一百零八道勁是燕天明的極限後,反而鬆了一口氣,總算還在人的範疇裡,燕陽天每次想到此處都會大笑,一百零八道勁,寒夔龍的八十一重勁與之相比算個屁啊。
燕天明體內已經有了上萬斤之力,當真是堪比龍象,不止是力量,體魄也變得愈發堅實,至少現在能在呂輕侯手下撐過三炷香的時間,每次都能震驚到鐵筆生,達到萬斤之力後就連已經是煉氣第三重真氣境的呂輕侯也不能再像之前那樣如此輕鬆對敵,鼓盪全身氣機才能擋住那可怕的上萬斤的巨力,更別說燕天明一日比一日精妙的刀法,呂輕侯每次將燕天明打成重傷後都會感嘆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大概說的就是大少爺。
燕天明每日修煉,也不是不聞窗外事,燕府中每過幾日都會來報告一些新鮮事,比如那齊雲龍被餘秋田帶在身邊培養,大皇子手下死士出逃,錦州八千甲士駐紮到了離洛州邊境很近的馬亡坡,還有就是洪帝又提高了今年的軍備支出,諫門三人冒死上諫也沒能扭轉洪帝的心意,不過這三人也被調離諫門,一人成爲聽雨閣預備學侍郎,一人進入戶部,一人被外放做了一名縣官,官秩升降不好評判。
燕天明聽完便記在心裡,也沒有花太多時間在這上面琢磨,自顧自地連自己的武藝,鞏固大玉陽,摸索刀法,體內的池水一直不能平靜,翻滾不休,似乎有什麼要破水而出一樣,不過燕天明知道這是錯覺,若是到了煉氣境,池塘裡的池水纔會化作氣機,在鍛體境卻是不行。
既然體內勁力到達了極限,那就要着手突破至韌體了。
這一日燕天明坐在淮水岸邊,面朝淮水,閉目吐納,渾身骨骼噼啪如同炒豆子,肌肉如水波般起伏,眉宇間藏着痛楚之色,燕陽天呂輕侯兩人站在燕天明身後不遠處,注目在他身上。
呂輕侯臉上帶着一抹興奮,把玩着判官筆,笑道:“大少爺真是天賦異稟,一百零八道勁突破,會是什麼樣的光景?”
燕陽天捻鬚微笑,目中泛着得意,道:“老夫也很好奇,這要是讓寒老三知道了,還不嚇傻他,雖然天明小子沒有先天的龍象體魄,但若是照這個程度修煉下去,體魄強度未必就會比寒夔龍一身如同荒蠻巨獸的龍象之體弱。”
燕天明突地站起身來,仰天痛吼,猛地一頭扎進了奔騰的淮水中,呂輕侯一驚,正待飛身救援,卻被燕陽天微笑擺手打斷,只聽他說道:“一百零八道勁的突破,聲勢自然不同,聽說寒夔龍當年突破至韌體時生生在地上扭出了一個螺旋紋的三尺深洞,不知道天明小子會怎麼樣?”
燕天明身形沉在淮水水底,神色猙獰痛苦,在水下發出無聲的怒吼,淮水水勢湍急如同有幾十人在推着燕天明一般,但他雙腿深深沒入江底淤泥中,直沒至膝,身形如同礁石巋然不同,身上的肌肉隆起,宛若精鋼。
池塘中的一百零八道勁匯聚成的池水猛地炸出,化作一條水龍在燕天明體內瘋狂遨遊,燕天明幾乎能聽見自己體內的奔騰水聲,完全不輸於耳邊淮水湍急之聲。
體內水龍突地分開,化作無數條水蟒,均勻纏上了所有骨骼肌肉。
水蟒盤着骨骼肌肉,身體猛地扭曲。
燕天明右目圓瞪,咆哮不止,吐出大串的水沫。
在他身上出現了詭異可怖的一幕,全身的肌肉猛地絞扭起來,如同被揉亂的麻繩一般。
燕天明身周的水流走向猛地一變,被他全身肌肉旋扭的勁道所牽引,開始繞着燕天明的身軀盤旋起來。
越來越多的水流圍繞燕天明盤旋。
淮水突然被截成了半截。
中間是一個奔騰呼嘯的巨大漩渦。
隔斷了淮水江心。
燕天明是渦心。
燕陽天目露驚異,嘖嘖稱奇,而一旁的呂輕侯則是長大了嘴巴難以合上了。
身上的骨骼肌肉好似全部絞扭成了一團,燕天明痛苦不堪,雙腿深深插在淤泥中,雙手猛捶江底淤泥,炸起無數泥土和水沫。
燕天明七竅猛地流出鮮血,鮮血甫一流出便被漩渦給捲走,燕天明滿嘴血腥味,耳邊是可怕的呼嘯奔騰之聲,身上摧筋斷骨般疼痛,江水從他口鼻灌入,但他卻痛的連嗆都不敢嗆,他右目死死瞪大,眼角都微微開裂。
突然之間,那些聲音消失了,那些痛苦消失了。
眉間一線丹砂如血。
他閉上許久的天眼驀地睜開。
據說水中有三萬六千蟲。
他又看到了三十條蟲,
總共看到了四十八條蟲。
有水龍生於淮水中,不去破空而出,而是順着水流在燕天明身周盤旋。
在燕天明的天眼中,這些水龍有着蒼遒的龍頭、雄壯的身軀、透明的鱗片。
燕天明身上扭轉的筋肉猛地一頓,四周三十水龍搖頭擺腦衝向渦心的燕天明,在轟隆的碰撞聲中撞入燕天明的身軀。
那個橫隔一江的漩渦猛地一頓。
另一側岸邊高樓上早已站滿被這異象驚得目瞪口呆的南淮百姓。
漩渦猛地炸裂,淮水水位猛地下降了一半。
龐大得無法計算的水柱從漩渦中炸起,沖天幾十丈,化爲傾盆大雨落回淮水。
燕天明突破至韌體一轉。
炸起了半江水。
燕陽天喃喃自語,“這樣的聲勢,說不定有可能踏足那更高的武聖境。”
(今天涯岸上午有事,這一更晚了,對大家說一聲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