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長安苑裡，柔嘉將嫁衣披在印花瑤身上，繫好腰帶，雲兒在一旁將鳳冠遞上，柔嘉小心拿着鳳冠用玉釵盤起來，鏡中人兒宛然一笑，“這鳳冠真美~”
“是閣主好看纔對~”雲兒瞅着印花瑤推着腮甜甜道。
柔嘉輕輕一拜，“柔嘉賀閣主今日大喜~”
“哈哈，起來吧~”印花瑤扶起柔嘉，笑道，“我這算是又搬一次家啦~”
雲兒也在一旁跟着笑起來，“可不是~搬來搬去還是搬回去了~”
外面一個聲音急迫道：“閣主您不能進去，您等等……”
“柔嘉，你去看看。”印花瑤聞聲道。
柔嘉掀起簾子，走到大殿，擡眼一看，莫不是婉辰閣主，心下一驚，正欲上前問候，婉辰眼角輕輕掃過大殿，越過柔嘉，徑直來到內室，柔嘉連忙攔住，言辭閃爍，“閣主，您……”
一陣寒光劃過柔嘉的眼底，她伸出的手慢慢收回……婉辰擡手掀開簾子，步入內室。
印花瑤回過頭來，見眼前一位身着淡黃色流仙裙，臉色略微有些蒼白的女子站在眼前，眼神裡充滿着陰冷，盯着自己，柔嘉站在一旁背後一陣發涼，跪下來道：“這是幻空司閣主、婉辰小姐，是前來……來……”
“前來道賀。”婉辰說着慢慢朝着印花瑤走來，一步一步，每每靠近一些，心下都是一陣絞痛，好鮮紅的嫁衣，好耀眼的鳳冠，好美的人……
印花瑤不知道她爲何這般看着自己，像是……說不出的傷感、絕望……
沒等印花瑤開口，一道黃綾朝自己襲來，她側身一轉，輕輕落在一旁，婉辰收起黃綾，轉身一掌擊來，印花瑤一閃直接退到大殿，婉辰立刻跟來，印花瑤怒道：“你想幹什麼！”
婉辰不屑一笑，道：“我就是想看看，狐族的人是不是都擅長魅惑人心！”
印花瑤皺眉、道：“魅惑？你到底是什麼人？我並不認識你！”
婉辰雙手微微合上，一撐開，整個人懸在半空，身後無數黃綾飛起，朝着印花瑤襲來，印花瑤祭出白芷，用念力一擋，數條黃綾被攔截在劍外，有兩條黃綾從上躥出來將印花瑤圍住，一收，像枷鎖一般將她困在黃綾中、左右動彈不得，柔嘉走到雲兒身邊，“快，去赤華宮，說這裡出事了！”
雲兒慌亂從大殿跑出去，印花瑤見身體越纏越緊，便使出心法，“破——”啪啪啪啪——黃綾被印花瑤用內力掙脫，一片片碎在地上，引回白芷，一揮手，直擊婉辰……
婉辰將黃綾一收，霎時間一掌劈開印花瑤的劍氣，轉身造出一處結界抵擋白芷所發的法術，印花瑤又是一掌，將心法度在白芷劍上，眼看婉辰的結界就要撐不住了，心裡暗喜……
婉辰看那白芷劍渾身散發着不可壓制之氣，騰出一隻手來，反手引出天巫劍，天巫劍乃是神巫族代代相傳的神器，合天地靈氣所生，那天巫劍一出、似乎感應到了白芷所散發出來的靈力，直接掙脫婉辰的手，衝破結界，渾身透着白色光焰、抵住白芷，頓時兩把劍不分上下，絲毫不見退讓，反而氣焰越來越猛，婉辰凌空一躍將天巫拔起，印花瑤順勢將白芷召回，兩人在大殿上來回打了十幾個回合，印花瑤見婉辰的劍術絲毫不低於自己，只是這劍法像是在哪裡見過……
印花瑤後退一步，使出蓬萊劍術，圍着婉辰身邊來回移動步子，婉辰看着印花瑤一會東，一會西，腦袋突地被她繞的有些暈……定下神來，念出符咒，雙手合十，微微一點，從婉辰腦袋周圍蹦出無數個小精鬼來，婉辰又唸了幾句咒語，那小精鬼便朝着印花瑤飛去，將印花瑤圍住，印花瑤愣了愣，不知這些東西是哪裡冒出來……白芷劍打死了一個，又來一個，源源不斷……婉辰一笑、順勢將劍拿起，朝着印花瑤胸膛刺去，印花瑤忙將劍一揮，婉辰被着巨大的法力震得連連後退幾步，不過印花瑤也沒能抽身，依舊和那些精鬼鬥爭……
二人反手一掌，都使出畢生絕學對抗，印花瑤將白芷抵在胸前，絲毫不退縮，突的一陣紅光將二人的陣法擊破，印花瑤無力地倒在門框邊，婉辰砰的一聲癱在地上，雲華悠悠從二人身旁經過，站在大殿之上，袖口一揮，一道無形掌朝婉辰打下，婉辰吃痛的渾身一顫，胸口一陣翻滾，沒忍住，吐了一口淤血……
“今日是我懸陵山大喜之日，幻空司閣主婉辰，大鬧婚宴，帶下去思過……”雲華掃過衆人，沒有一絲波瀾，“南宮主。”
南沐雪上前跪下，“是！”
蓮笙小跑過來，聲音微顫，“小姐，慢些起來吧……”
婉辰靠在蓮笙身上，感覺雙腿萬般沉重，每移一步，體力就會消失一點，她咬着牙，撐着慢慢挪着步子，路過印花瑤身旁時，嘴角輕輕一笑，擡腳邁出大殿，萬般皆隨風淡去……
沒走幾步見對面一位身着紅衣的男子走來，婉辰冷笑，睜開蓮笙的手，蓮笙正欲上前拖住她，不料被婉辰一眼定住，從未見到小姐這般狠狠地盯着自己，宛如刀子架在脖子上，提心吊膽……
婉辰捂住胸口，調整氣息，慢慢走到西灼眼前……
西灼頓住了，眼前的女子，像極了那日在人間所見的黃衣女子，她臉色蒼白，眼神凌厲，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西灼的頭開始疼痛起來，他閉上雙眼，努力回想一些事情，但就是越想越疼……像是渾身的經脈都被抽斷，遍佈全身的疼痛感蔓延到頭顱，婉辰離他不到一步的距離，微微擡頭，聲音像一把冰刃，撕開他們之間的靜默，“你痛嗎？”
西灼就這樣深深地看着她，耳邊那句，“你痛嗎？”將他的思緒化開在九天之上，“我痛嗎……”
婉辰的手悄聲化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唰——”整個刀刃刺在西灼的胸膛上，她看着本就是鮮紅的嫁衣越來越紅，像極了那日的雲霞，熾熱鮮豔……眼角何時有淚劃過，自己都不知道，她繞過西灼、輕聲笑道：“呵呵、師兄……這一刀，是祝賀你新婚……”
西灼咚的一聲半跪在地，腦海裡的畫面支零破碎，慢慢癒合……
“你這劍法不錯，教教我唄~”
“這是我族劍法。不可外傳，除非……”
女子嫣然一笑，“除非什麼？”
“你認我做師父，我就教你啊~”少年年揮着劍歪頭笑道。
“少來，我纔不認！”女子轉身就要走。
少年忙的上前拉住她，“好了好了，開個玩笑，別生氣了……”
“噗嗤~”女子將劍搶過來，“叫你師兄還行，還不快教我~”
“……”
“婉辰……”西灼捂住胸前的匕首，將它用力拔出，匕首瞬間化作一隻精鬼，蹦跳着向前走去……他看見那精鬼飛到婉辰的肩上時，頭又開始炸裂……
一片迷霧中，二人迷了路，女子手持符咒，化作精鬼來，“別怕，它會帶我們出去的……”
少年驚喜的看着半空中有手有腳的小獸，半個巴掌大小般飛來飛去，像煙似得輕輕飄在空中，“這個小東西真好玩~”
女子得意道：“這可是我的法寶，不輕易給人看的！”
西灼緩緩起身，看着婉辰消失在長安苑中，神情落寞，眼前的一切慢慢模糊起來，血液慢慢流淌，他捂住胸膛，搖搖晃晃，眼睛發紅像是怒火燃燒，突然仰天嘶吼，“啊——啊——”“砰……”地上濺起一陣塵埃、揚在空中久久不能散去……林茉將他扶起，直接帶回到赤華宮，雲華看着在殿外的印花瑤，摸了摸她的頭，囑咐道：“柔嘉，好生照顧花瑤。”便離開大殿。
白蘇將宮人都打發走，子苓跑着拉着白蘇，“姐姐，婉辰和逸公子都痊癒了？他們又要在一起嗎？！”
這句話彷彿數道天雷直擊印花瑤身體各個經脈，她踉蹌後退了幾步，柔嘉在後扶住她，看着柔嘉擔心的神情、心裡無數個疑問卻不知從何說起……
青黛上前將子苓拖回宮裡，子苓卻不罷休，“姐姐，你難道不想知道嗎？這件事不用藏着掖着了，婉辰都傷了逸公子了！”
“住口！還嫌這裡不夠亂麼！”白蘇一聲呵斥。
子苓負氣走了，印花瑤將鳳冠拿下，扔在地上，“我出去走走，誰也別跟着我！”
“小姐……”雲兒準備上前跟着。
柔嘉拉着雲兒，小聲道：“別去了……”
赤華宮裡，刑予見西灼躺在牀上，嘴裡含糊不清的念着兩個字，“婉辰……婉……辰”滿臉怒氣道：“我就知道這婚禮不能辦，當初我就應該阻止，西灼這個樣子，我就提醒過你，萬一記起來了，你讓花瑤如何想……”
“我也不想事情這般發生，你去看看花瑤吧……”雲華淡淡道。
刑予剛走幾步，嘆息道：“罷了，我去汐昭谷等她回來，這會兒她能聽進去什麼呢！”
林茉看着邢予走遠了，回頭道：“夫人，逸公子怕是一時半會兒醒不來，接下來我們要不要去看看花瑤……”
“不用了，等西灼醒了再說……”
“是。”
印花瑤拖着鮮紅的嫁衣，腦海裡閃爍着剛纔院子裡的畫面，從未見過着西灼如此沉痛的看一個人……婉辰的笑、夫人的話、還有子苓……太多太多……她一路想着、慢慢的地走，空洞，散漫，像是丟了三魂七魄，遊蕩在陰間的小鬼，就這樣不知道來了那裡，眼前一片陰森，就像那次去的冥界，擡頭看去，原來是懸陵山的焚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