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妃道:“換子的道理,早先天師已跟我講明,我也按你的話去做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琰瑤環竟生下個女兒。她又不是睜眼瞎的木頭人,女兒被換這麼大漏子,豈能視若無睹?一旦叫嚷開來,天師的計劃就將落空。”秀眉淺皺,踱步沉吟道:“說來奇怪,琰瑤環怎知自己生的是女兒?定是紫雲羅抱給她看的了。這個紫雲羅,總是這般婆婆媽媽。”
子虛天師笑道:“琰瑤環的反應我早有計較,管保她不敢揭破真相。至於產下個女兒麼,倒比生兒子好上百倍。”文妃道:“此話怎講?”子虛天師悠然道:“琰瑤環的女兒,正是龍小公子的佳配。”
宓文妃輕易不會驚詫,忽聞此語也不禁萬分錯愕,喃喃道:“她的女兒,配給我的……”
只聽子虛天師道:“如果瑤環產下的是男嬰,此子志趣若何?或因才幹出衆得到族人的推崇,坐實了長房大公子名份,真的龍公子何日出頭?是女兒就好辦了,許給小公子爲妻,將來夫唱婦隨主次排定,豈不是兩全其美的好事?龍家素來重男輕女,小姐許給小廝,雖然有失尊卑,也不會引起太多猜疑。”兩指輕捋長鬚,微笑道:“琰瑤環是天山仙靈,其女定然美絕古今,經由天文宿首座調教,更添嫺淑之德,天底下還有第二個女子能比麼?仁主乃天下表率,他雖不戀私情,到底不能做個鰥夫。自古嫘祖配黃帝,娥英配虞舜,這萬世仁主的配偶嘛,正該由絕世仙姝充當纔是。”
宓文妃走向搖籃,眼看女嬰紅撲撲的臉龐,再瞧兒子睡相可笑,面對面朝着女嬰,嘴角溼乎乎的口水橫流。捻手絹替他擦了兩下,細若蚊吟的嘀咕:“你個小壞蛋,出生兩月就會品鑑美色了?看中這小妮子了?那把她送你做媳婦好不好?唉,莫怪我狠心,生子又棄子,以後很久不會相認。但我找了這樣美麗的女孩兒給你,再調訓成最好的妻子,多少算是有所彌補……”笑意漸收,提高聲音道:“天師,你不怕他和他父親一樣,沉溺美色不能自拔,又壞了你的大計略。”
子虛天師道:“擁有美色而不迷戀美色,方是大仁者胸襟!常言道‘英雄難過美人關’,小公子要成蓋世英雄,這道美人關是必須要設的,也是必須要過的。你儘可放心,老夫早有計謀,定使他享有美色,又不會被美色迷惑。”頓了頓道“超離這一切牽束,包括男女情愛,那是仁主必具的能力。你放心好了,小公子不會重蹈父親前轍。”
文妃回過身道:“我倒真有些不放心,卻不在男孩兒身上。”子虛天師道:“不放心女孩兒?”
文妃道:“智者千慮未免一失,天師只道仙姝佳配,卻忘了這女孩兒的母親……哼,琰瑤環是世間少有的蕩婦,焉知女兒性子不似親孃?長大後招蜂引蝶,縱然定下婚約,仁主也不免蒙羞,還如何表率天下人。”子虛天師仰面笑道:“天文宿首座親自調教,還怕教不出個淑女?”文妃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子虛天師道:“這也慮的甚是,元配正室若揚花水性,定然損及仁主的威名。也罷,就讓他們做個鐵打鴛鴦。”輕抖袖袍,長指伸出一捏,花園內紅影飄移,一朵牡丹花飛入指間。天師口中唸唸有詞,那花朵登時香氣流溢,豔光四射,熠熠然似要變做活物,隨即道:“取小公子食指熱血三滴,置入花心正中,再將此花放於女嬰身側三尺內,讓她日夜聞吸花香。”擡臂彈指,送入宓文妃手裡,詳加講解道:“花木屬陰,人血屬陽,女子的血性陰陽最難調和,是以成年後常有陰冷嬌乏之症。今用花陰侵染女嬰經絡,加重她的嬌怯之性,再以男嬰血氣補強。只須聞香三年,花香入血氣化爲矯熱陰流,花朵就可收藏不露了。而後每逢驚恐嬌怯時,矯熱陰流注入三焦經諸穴,令女孩體虛神亂,須借公子本身的陽氣方可復好,久而久之形成倚賴,你再教她爲婦之道,此女定將傾心依戀公子,至死不會變心。”
文妃舉起花枝,凝目端詳一番,道:“如果我沒看錯,這是崑崙早已廢棄的情花咒結術。”崑崙仙宗傳法久遠,早期混雜許多巫術詭技,如狂動,雙xiu,煉骨等等,經歷代甄別,多爲崑崙仙聖禁止。“情花咒”正是雙xiu法的第一步,男女修煉者先牢固情結,一心慕戀對方,防止雜念干擾煉功。這本是利害並存的法門,子虛天師單施於女孩,明顯是損人的陰招了。情咒結成情根種定,哪怕男方冷淡疏遠,背叛拋棄,甚而打罵侮辱殺害,女孩都將死心塌地的愛他。
宓文妃道:“天師手腕堅決,我算是領教了。但崑崙仙宗是仙家正派,不會用法術決定世人的命運。”子虛天師微笑道:“那女娃兒是世俗凡人麼?”文妃冷着臉不動。子虛天師嘆道:“憐憫蚊蟲螞蟻,卻忘記芸芸衆生;同情一個小女孩兒,卻不顧天下人苦等救拔!唉,人類的情感啊,實是卑微可笑的緊……”揚起頭直視,正色道:“天文宿首座,你想十餘年內復原道行,重修仙體嗎?”
突如其來這麼一句,恰巧說中文妃心事,立即問道:“重修仙體,該怎麼做?”失掉仙體實爲她平生恨事,常想早知丈夫背約,何必當初自損。功法散去再重煉,難如冰上鑽火,沙裡熬油,完全復原更是空幻夢想。忽聞有法速成,怎不情關意切,又加了句:“天師請明示!”
子虛天師道:“很簡單,你若是忘情,絕情,再按我指示的去做,功法數載可復!世俗人情乃修仙大忌,崑崙弟子入門即知,不用我多加講解吧。”文妃低念:“忘情,絕情……”子虛天師道:“可記得崔妾,賈妻之事?”文妃身子一顫,恍被鋼針扎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