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然醒來了。
他發現自己並沒死，而且在他前面還站着一個古怪的女子。
她一身文人長衫，頭髮盤起，雙手背在身後，有些輕佻的笑着。
陳然第一眼，就覺得這女子有些不正經。
而當他這麼想的時候，女子眉頭皺了起來。
“小傢伙，我好歹讓你活下去了，你這麼看我真的好麼？”女子不悅道。
陳然眉頭也皺了皺，不過他還是對着女子微微一拜。
他輕聲道：“首先，我覺得我的命已經走到盡頭了，並不需要救。生老病死，這是規矩，不該打破。不過，還是要謝謝你的好意。”
“感情我是多管閒事了。”女子被氣笑了，隨即自己有樂呵呵笑了起來：“不過若不是如此，你也入不了本姑娘法眼。”
她走到陳然面前，拍拍陳然的肩膀，道：“跟我來吧。”
“你是修士麼？”陳然跟了過去，問。
“哈哈，這世界比你想象的大了無數倍，你自己慢慢探索吧，我才懶得跟你介紹。”女子笑道。
“那這裡是哪裡？”陳然再問。
“書院。”女子很是驕傲的介紹：“風花雪月書院，紀元十界都有名的。”
陳然不知紀元十界。
但這書院名字……
“庸俗。”陳然評價。
“啥？你讀書讀傻了吧，怎麼會庸俗？”女子大怒。
“書生喜好風花雪月之事，但大多無心學問，或落魄失意。在我看來，只是浪費時間，於讀書無益。”陳然開口道。
女子很想一巴掌拍過去，但揉了揉眉頭，忍住了，知道陳然就這德性。
“以後叫我先生。”女子是女先生，也喜歡別人叫她先生。
“你學問高麼。若是很高，儘管你太俗，但大俗即大雅，我還是勉爲其難叫你一聲。”陳然道。
女先生扶額。
這古板的糟老頭哦。
女先生懶得理他了，氣呼呼在前走着。
很快。
女先生帶着陳然來到一間書閣前。
“你不是喜歡讀書嘛，以後就在這裡讀書吧。”女先生戲謔道。
陳然頓了頓，問：“是要我修行麼？”
“修行不好麼？”女先生反問。
“修行了，可能很多事就變了。”陳然坦然道。
“你就是爲此不修行？”
“不是，只是覺得作爲一個凡人也挺好。百載歲月雖短，於你們而言只是彈指一瞬。但對於我們來說，就像你們百年爲一天一樣，同樣活的有意義。”陳然道。
“修行可是能永生的。”女先生鄙視。
“永生了，變得就更多了。你可能永生了，但你能一直如出生那幾年一樣快樂麼？”陳然問。
女先生一滯，竟是被問的有些啞口無言，畢竟誰會問她這問題。
而且…修行不就是爲了永恆麼？
“我有追求，我吃得好睡得好，我當然快樂。”女先生驕傲道。
“可像你這樣的，世間畢竟極少。我雖讀了一輩子書，深知純粹最好，但我的心很雜，我並不能像你一樣快樂。”陳然嘆氣。
“到底修不修，像個男人一樣痛快說話行不？”女先生惱羞成怒，有些煩了。
“修。”陳然斬釘截鐵：“死過一次就不再是凡人了，就當多花幾年，多看一些書。”
“呵呵，出息。”女先生鄙視。
“這書屋的書多麼？”陳然轉移話題，問這小小的書屋。
“你這輩子都讀不完。”女先生哼了聲，看鄉巴佬一樣看他。
“嘎吱。”
屋門打開。
陳然呼吸頓時一滯。
門後好像一個黑洞，一下就把他給吸進去了。
而下一刻。
陳然眼前豁然開朗。
他目之所及，是一片浩瀚天地。
有堆積成山的古書，有古卷建成的屋子，還有寫滿古字的海洋……
更光怪陸離的是，有書卷形成的巨人，有書卷映照天空，形成星空，也有金光熠熠的書卷在天上亂飛，竟是開口說話……
陳然看的眼花繚亂，目光有些呆滯。
這一切，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來到了一個他不曾理解，不曾見過的世界。
女先生見陳然這模樣，頓時得意了。
她就喜歡看別人被自己書屋啊，手段啊震懾到的表情，這一刻她特有成就感和滿足感。
看。
這不就是活着的樂趣麼。
死了哪裡能體會。
這麼一想，女先生又有些鄙視陳然鼠目寸光。
“小的們……不，弟子們，快出來啦，見見你們的師弟。”
頓時。
三個小孩跑了過來。
兩男一女。
他們有些激動。
“哇，先生，這一次的師弟怎麼是個糟老頭子啊。”女孩粉雕玉琢，眉心有一蓮花印記，看上去極其可愛脫俗。
而旁邊兩個男孩則是一個白髮，一個黑髮，樣子有些相似，應該是兄弟。
白髮男孩狐疑道：“對啊，你不會是找不到弟子，隨便在大街上拉了一個吧。”
“挺像。”女孩使勁點頭，覺得自己這位不靠譜的先生絕對能做出來。
“嗯嗯，我覺得就是。”黑髮男孩還有些小，在陳然看來也就一歲，都是在地上爬。
女先生臉一黑：“行啊，都會調侃先生了。很好，罰你們一年不準出書屋。”
“啊！先生，我錯了。”
“對不起，先生你是最偉大的。”
“嗚嗚嗚，先生，你太漂亮啦，我都看哭了。”
三個小孩頓時鬼哭狼嚎。
“呵呵，晚了。”女先生鄙視。
陳然：“……”
喜靜的他覺得這裡並不適合自己。
眼前這些人，看着也根本不像讀書人。
“對了，介紹一下，她叫王小丫，他叫趙錘錘，他叫趙矛矛。”女先生指着三個小孩道。
“這名字誰取得？”陳然忍不住問，覺得好歹是如此不凡之人，名字未免太隨意。
“我取的。”女先生一臉得意，三小孩則是一臉憋屈，敢怒不敢言。
“果然如此。”陳然明白了，麻木的點點頭。
“那先這樣，你們聊，本先生要去吃一頓好的。”女子拍拍肚子，瀟灑走了。
三個小孩頓時一臉憤怒。
他們呲牙咧嘴了好久，才平靜下來。
“師弟，師弟，你哪裡人啊。”王小丫眼睛亮亮的看了過來。
“哇哇，師弟好，我終於不是最小的了。”黑髮趙錘錘道，就是那一歲樣子的小屁孩。
“可是你看着小啊。”白髮趙矛矛鄙視。
趙錘錘一想，眼淚頓時在眼眶打轉：“哥，你欺負我。”
“咦，這都被你看出來了，最近腦子長了好多啊。”趙矛矛呵呵笑。
趙錘錘頓時哭了。
陳然扶額。
教書他會。
但哄小孩卻是一點不會。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又是盪漾起來。
他吸了口氣，努力平復，今日所見着實把他嚇到了。
接着，他問三個小孩：“我應該怎麼讀這些書？”
“很簡單啊，手一招就過來啦。”王小丫一招手，一卷在念着神文的金書就是飛了過來。
陳然：“……”
他看了眼，頓時覺得那位女先生太不負責任了。
這些書他拿不到不說，而且還看不懂。
“能不能教教我？”陳然只能像三個小孩請教。
三小孩臉色一變。
“那啥，我還有先生交代的任務沒完成，我先走了。”趙矛矛瞬間閃了，傻了纔去教這傻乎乎的陳然。
“我…我要拉屎，再見。”趙錘錘想了下，眼睛賊亮的開口，一看就知是臨時想的。
陳然臉有些黑，看向王小丫。
“看你年紀這麼大，我以後就叫你師兄吧。師妹還小，懂得也不多，就不教你了。嗯，就這樣，你自己慢慢摸索。”王小丫想了想，哈哈大笑着跑了。
陳然：“……”
遇人不淑。
四字在陳然腦海不斷閃過。
他嘆息，看着茫茫天地，看着他渴求的書卷，陳然只能慢悠悠的走向一座書上。
很快。
陳然就是走到了山下，看着鑲嵌着的一本本神奇書籍，陳然用手掰了掰，卻是紋絲不動。
“哈哈哈，傻師兄，你要用心感悟呀，這麼掰哪能掰下來。”遠處王小丫忽然出現，捧腹大笑。
“你個傻子哦，我能笑一年……”
王小丫又笑着跑了。
陳然眼皮直跳，覺得自己這麼好的涵養都要生氣了。
不過最終，他也只能嘆氣，誰叫技不如人。
陳然想着，也就不生氣了。
“想我讀了一輩子書，竟是不如一個小孩。”陳然低語，隨後認真的看過去。
他開始用心感悟。
他覺得，任何文字都是有共通性的，即使看不懂，也能領悟到其中精髓。
此事陳然不懂，但晚年歲月看不認識的字，就曾出現過這種感覺。
只不過此地的字顯然太深奧了，不比他見過的凡字。
“哈哈哈，傻子呦，我就隨口說說的。”王小丫又又跑過來了。
陳然：“……”
他羞惱道：“我要是你先生，肯定會打你。”
“可惜你不是啊。”王小丫哈哈大笑，跑了。
陳然深吸口氣，不理她。
他覺得自己定要看懂這些字，不能讓王小丫鄙視了。
陳然頓時瞪大眼睛，細細看了起來。
而這一看，陳然眼神頓時恍惚了下。
原本深奧晦澀的字，忽然變得易懂起來。
他有些震驚，又下意識的站起，急匆匆走向滿是古字的海洋。
海洋古字如游魚，不斷在陳然眼中掠過。
看了許久。
“我似乎能看懂。”陳然自語，微微低頭。
不知不覺間，他眼眶紅了，竟是有淚水滑落。
“我…爲何哭了？”他低喃，有些沙啞。
他並不知。
在他身後，一道虛幻的身影出現，帶着滄桑，帶着堅定。
“我上來了。”他低語，凝視着陳然，又或者說凝視着自己。虛影也是陳然，只不過不是凡人，而是諸天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