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後，容池林的湖畔上，整整打坐了一天的江羽玄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遏制不住心中的喜悅，放聲大笑。
“怎麼了？”坐在旁邊的凌婉馨皺眉道，“靈力入腦，失心瘋了？”
“我已經煉氣十層了！”江羽玄激動地瞪大了眼睛。
他感覺到了丹田的最後一處門關已經打開，一時間，全身的靈氣都變得更加的流暢通透。一輪吐納下來，靈氣循着十道主經脈自由地流淌，不受阻攔地穿行過五臟六腑，儼然在他體內形成了循環！
凌婉馨略有驚愕地說：“你十層了？”
“嗯。”江羽玄扭頭問道，“師姐，我要怎麼才能到大圓滿？”
凌婉馨定了定神，說：“還是和之前一樣，不停地吸收靈氣。以我的經驗，只要十道主經脈打通，從十層到大圓滿不需要多少時間。”
“你用了多久？”
“不到一週。”凌婉馨語氣裡有一絲得意，不過很快她就語調一轉，“每個人的情況都不一樣，我已經是最快的了。按照我對其他人的瞭解，頂多也就一到三個月的時間。本身到了十層後，煉氣期差不多就已經完滿了。”
“不到一週……”江羽玄沉吟道，“或許，我用的時間會更少呢……”
“那就讓我看看唄。”凌婉馨單手託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江羽玄，“看一下你什麼時候會追上我。”
江羽玄調侃道：“我要是太快就追上你，你不會嫉妒我吧？”
“別把我想的那麼小肚雞腸。”凌婉馨嘴巴一撅，“我巴不得出現一個修煉速度不比我慢的人，這樣我就更有動力提升自己了。免得有朝一日我驕傲自滿，進而怠惰了修煉。”
“是啊。”江羽玄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你並不小肚雞腸，只要沒在別人面前損了你的面子。”
凌婉馨狠狠地瞪了江羽玄一眼，不再說話。
……
天黑了，江羽玄回到了住舍裡，屁股還沒坐熱，就聽到了敲門聲。
打開門一看，不是杜錦堂，而是一位有些面生的執事。
“江羽玄，掌門讓你過去一趟。”說完執事就走了。
傳話執事辛苦了。江羽玄默唸一句，走了出去。
在凌耀日常工作的閣樓門口，他聽到了裡面傳來了凌婉馨激烈的爭辯聲。
“爹，爲什麼這樣的任務還要再安排個弟子來協助我？我一個人就能搞定了！”
緊接着就是凌耀渾厚的嗓音。
“婉馨，你年輕氣盛，可不要自視甚高！之前去找肖聰女兒的那次，你不就有性命之憂了嗎？有個人協助你，是可以救命的！”
凌婉馨的聲音聽起來更加激動了：“這次和上次又不一樣！這種程度的任務，我不認爲會存在着什麼危險！你找個弟子來協助我，他多半隻會拖累我，到時候反而還要我去救他！”
江羽玄徑直走了進去。
凌耀看着江羽玄，說：“我安排協助你的人來了。”
凌婉馨轉過頭，用驚異的眼神望向江羽玄。隨後，她重新看向凌耀，聲音一下子就變小了。
“是他的話……那我就接受了。”
“這不就對了嘛。”凌耀笑了，顯然早就預判到了凌婉馨的反應。
江羽玄沒有留意凌婉馨，說：“掌門，是什麼任務？”
他發現這裡不僅有凌耀父女倆，還有滕天燁也在。兩個同爲凌耀親傳的築基期弟子在場，這任務對他而言恐怕不簡單。
凌耀俯視着桌子上的一張地圖，說道：“官府有一批糧食，需要從羅煙州運到興西州，中途需要從石越州經過，因此，你們的任務就是在石越州境內護送糧草通行，順利到達興西州的州關後，任務就算完成。順便說一句，該任務被評定爲戊級，以你們的實力，接得了。”
江羽玄仔細地觀察着地圖。羅煙州位於石越州東邊，而興西州位於石越州北邊，這兩個州之間有一條官道，正好途徑過石越州。
“護送糧草……”江羽玄呢喃道，“意思是路上會有劫糧的？”
“這批糧食爲數不少，乃是提供給興西州邊境軍士的軍糧。”凌耀說，“這個消息不知怎麼走漏出去了，光是在羅煙州內，就已經遭遇了幾次搶劫。好在當地門派有派出修士護送，因此沒有造成任何損失。
“所以等到糧食到了石越州境內後，這邊肯定也會有不少的土匪蠢蠢欲動。這批糧食對土匪的誘惑太大了，足以讓他們鋌而走險。雖說土匪基本上都是凡人，但是他們有的是辦法請那些流浪的散修幫忙。而且，他們會不惜高價請來築基期的修士，就像在羅煙州那樣！”
滕天燁和凌婉馨都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唯有江羽玄問道：“既然在羅煙州就有修士護送，那爲何不一路送到終點呢？”
“江羽玄，看來你對這方面的規矩還是不瞭解啊。”凌耀苦笑道，“需要護送的東西在哪個地方經過，就由哪個地方的人負責。他們可不會好心幫你解決你境內的護送任務。而且這本身就是一種僭越行爲，是不被當地人所允許的。”
“那這樣一批糧食，直接請一個厲害的修士把它們直接傳送到終點不就行了？何必要慢吞吞地走路，還安排人護送？”江羽玄更加納悶了，“對修真者而言，這應該是能做到的吧？”
“當然能做到。至於爲什麼不這樣，是因爲這也是一個約定俗成的規矩。”凌耀說，“你也不想想，什麼事情都讓修真者輕鬆解決了，下面的凡人還有活幹嘛？沒活幹怎麼拿錢，又怎麼生存？”
“那你的意思是……”
凌耀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說：“官府是管理凡間的，他們拿了錢，然後再扣出來一部分請我們協助護送。倘若讓修真者直接把糧食一次性全送過去了，他們的油水哪裡來？我們的門派接不到任務，沒有酬金，又該怎麼維繫下去？”
“原來如此。”江羽玄恍然大悟。這個修真世界的規矩真多！
“還是那句話，現在並不是亂世，大多數修真者依然要受到凡間官方的掣肘。”凌耀淡淡地說道，“而那些真正凌駕於規則之上的大能，反而能通過與凡人合作得到巨大的利益。你若壞了修士與凡人之間的規則契約，他們有的是手段教育你聽話。”
他環視着三位弟子，自顧自地坐了下來。
“總之任務就是這樣。明天那批糧食就會進入石越州境內，到時候官府會派出一些衙役去負責押送。你們就和他們一起，把糧食送到興西州邊境。”
接着，他在地圖上畫了兩個記號。
“石越州的官道比羅煙州要窄，全部走一條路太浪費時間，會導致糧食變質。所以我規劃出了南北兩條路線，將糧食分成兩批運送，這樣才能把效率提高起來。”
“滕天燁，你修爲最高，已經是築基中期，所以你走北邊。”
“婉馨，江羽玄，你們兩個一起走南邊。”
三個人異口同聲地說：“好。”
凌耀補充道：“我早已把我的安排告知了官府，那邊一切都準備妥當了。明天早上，你們就帶着我這製作好的傳送符，它能讓你們直接傳送到石越州與羅煙州的邊境關卡。”
他把三張符籙放在桌上。
三人各自收下後，凌耀又重重地敲了一下桌子。
“最後，我有一件事要提醒你們。”
三個人都看過來後，凌耀在地圖上的某個位置畫了個圈。
“在臨近興西州的官道附近這個位置，有一個村子叫大昌村。這個村由於長年糧食欠收，出現了嚴重的饑荒，最近一年內，村民已發起過多次暴動。官府不論是下發救濟糧還是武力鎮壓，都沒能徹底解決問題。所以你們經過時務必留意一下，他們可能會給你們帶來一些不便。”
“那我們該怎麼處理？”江羽玄問。根據凌耀的描述，他能理解這些村民的苦衷，因此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想傷害這些可憐的凡人。
“用你們的仙術警告一下就行了。”凌耀說，“他們只要知道你們是修真者，就不敢肆意妄爲了。至於大昌村的問題根源要如何處理，這不是你們該考慮的。我們會想辦法。”
“明白了。”
“好了，你們都回去吧。早點休息，明天打好精神。江羽玄，你暫時留下。”凌耀揮了揮手。
滕天燁和凌婉馨都走了，屋裡只剩下江羽玄和凌耀兩個人。
“你還有什麼事嗎，掌門？”江羽玄疑惑地問道。
“上次潛入黑木莊的任務，你完成得很好。”凌耀說，“我想了一下，以你的修爲以及修煉進度，給你的獎勵起碼也得對應築基期了。還是等你到了築基期後，我再給你吧。”
“沒問題。”
“這次護送糧食的任務，只要順利完成，你得到的賞金也足以讓你買下一件築基期水平的修真物品了。”凌耀爽朗地笑了，“你真可謂是收穫滿滿啊！”
他做了個手勢，示意江羽玄可以走了。
江羽玄沉默了片刻，說：“掌門，前幾天我已經把我對那件事的疑慮告訴了你，你對此有頭緒了嗎？”
“你是說破解封谷大陣的人還沒被捕的那件事情？還是指你懷疑殺害劉雨希一家的兇手可能還在逍遙法外這件事？”凌耀問。
“都是。”
“這些事情我一直都惦記着，也在繼續跟進調查。”凌耀說，“我同意你當時提出的懷疑，肯定是有漏網之魚的沒錯。不過他們現在必然都躲在暗處了，我們一時半會兒還找不到他們的狐狸尾巴。”
“那你覺得我就這樣出去會不會有意外？”
“不會，你放心去。”凌耀說得十分有底氣，“現在一切的重心都指向了懸陰宗，他們若是蠢到還拿劉家滅門慘案來針對你一個小角色，此刻早就暴露出來了。他們殺了你，不會給他們帶來好處，只會讓他們的處境更加糟糕。”
江羽玄心中仍有不安，他轉過身，退出到門外。
迎着蒼茫的夜色，他一步步地走向自己的住處，腳踏在地板上的聲音，就和他此刻的心情一樣沉重。
他心中所念，皆是憂苦。
殷水郡究竟在醞釀着多大的陰謀？
他真正的敵人，到底會是誰？
這時，他突然看到了一個孤獨的背影矗立在黑暗中。本着他認識對方，且在這種地方多管閒事也不會發生什麼的心態，他走了過去，主動呼喚了一聲。
“凌芮姍。”
凌芮姍轉過頭來，愁雲密佈的臉上勉強擠出一個禮貌的微笑。
“江羽玄。”
“你一個人在這幹嘛呢？”
“發呆。”容貌還算不錯的凌芮姍嘴角一揚，露出了兩個酒窩。
“那你繼續吧。儘早回去休息。”江羽玄說完就要走。
凌芮姍出其不意地來了一句：“你們明天是要去護送軍糧了吧？”
江羽玄眉頭一皺：“你怎麼知道的？”
“滕師兄出來時我問了他，他告訴我了。”凌芮姍兩手收向背後，有些拘謹地說道。
“是這樣的。”江羽玄說，“你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凌芮姍眼神飄忽不定，“就問一下而已。”
“晚安。”江羽玄留下這句話就走了。
真是個奇怪的女孩。
江羽玄回憶起第一次和凌芮姍見面的場景，覺得她好像變得有些陌生了。
或許，是凌芮姍的姐姐在他心目中的形象變正常了，纔會對比出凌芮姍不正常的一面。
另一邊，凌芮姍悄悄地伸出手，她的掌心裡有一個傳送符，與江羽玄三人的一模一樣。
“偷到了爹的傳送符，明天就能和他們一起去了！我這一次一定要證明我自己，讓爹知道我不是個廢物！”
她輕聲細語着，眼裡流露出希冀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