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一副眼鏡,外表斯文如書生的羅允居然敢出來調停弟子之間的糾紛,江羽玄頗爲意外。
按照他的猜測,這個人不過是個凡人而已!
莫非自己判斷出錯,羅允是個具備了一定實力的修士?還是說他在這黎華派裡有了不得的背景?
想了想,江羽玄對羅允說:“是他們先挑釁我的。”
羅允隨即轉向了程日飛等人:“是這樣嗎?”
程日飛一改頹勢,大搖大擺地走到了羅允面前,一臉的不屑和鄙夷。
“哎喲,這不是那個司工來着,叫什麼……羅允?”
“是我。”
“本少爺尋思你也只是一個凡人嘛,都來黎華派三年了也沒有半點修爲,你是哪裡來的勇氣敢對本少爺那樣說話的?”
在他重顯囂張氣焰的同時,張沖和毛小宏也圍住了羅允。
“我並沒有想要與你起衝突的意思。”羅允睜大眼睛看着比他高半個頭的程日飛,“我只是路過時看到你們在爭吵,本着同門不相鬥的原則,好心過來勸導一下。”
“多管閒事。”程日飛冷笑道,“你就給本少爺裝吧,別以爲本少爺看你就有多順眼了。本少爺到現在都還記得,上週我們三個去煉丹房拿丹藥,特意讓你少登記一筆,結果你不幹,害得我們事後白白受罰。”
羅允爭辯道:“那是門規,我必須遵守……”
“啪!”
程日飛一耳光扇在了羅允臉上,打得他頭一歪,眼鏡都落到了地上。
“啪!”
“啪!”
張沖和毛小宏分別對着羅允的臉來了一記狠狠的耳光。
連續捱了三個耳光,頃刻間,羅允的臉就紅了。他慢慢地低下頭,什麼話也不說。
江羽玄愣住了。
原來這羅允真的啥也不是啊!都這樣被扇巴掌羞辱了,竟然連罵都不罵一句?
敢情他就是強出頭,結果一頭撞到牆上了?
只見程日飛一把勾住羅允的脖子,惡狠狠地說:“你給本少爺聽着,從今往後我們叫你幹什麼你就給我們幹什麼,要不然見你一次打你一次,聽到沒有?”
“不……不行……”羅允臉一下子就繃緊了。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程日飛勾住羅允脖子的胳膊又收緊了幾分。
“不可以……我要遵守……門規……”羅允使勁掙扎着,可是和程日飛相比,他又過於文弱,哪裡掙得脫程日飛粗壯的胳膊。
不一會兒,程日飛就勒得羅允喘不過氣來,後者說話的聲音也變得斷斷續續,聲嘶力竭:“喂……你放手啊……”
程日飛非但沒有放手,反而越勒越緊。
“再好好想想吧,羅允。乖乖地給本少爺做條狗,這也是在爲你好。”
羅允被勒得面紅耳赤,表情十分的痛苦,再這樣下去,他遲早會窒息。可程日飛卻沒有半點想要鬆手的趨勢,欺軟怕硬的惡毒心態在這一刻展現得淋漓盡致。
江羽玄剛要衝過去解救羅允,就聽到一聲來自女人的怒喝。
“給我住手!”
程日飛似乎是聽出了這是誰的聲音,這才放開了羅允。後者捂着胸口,倚靠在牆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
來者是陳芳。
“陳執事好。”除了還沒回過氣的羅允,所有人都做出了恭維的表示。
“你們幾個在幹嘛?”陳芳怒視着程日飛三人。
程日飛面帶難色地撓撓頭:“我們這是……”
“沒事了。”羅允擡起頭來,紅腫的臉上擠出一絲勉強的笑容,“執事,我們剛剛就只是鬧着玩的,玩過頭了而已。”
什麼?
哪怕只作爲一個絕對的旁觀者,江羽玄都覺得難以置信。
被欺負成這樣,不反抗,忍氣吞聲;現在執事都來了,還這麼慫,連告狀都不敢?
羅允腦子裡在想些什麼啊?
見羅允都這麼說了,陳芳也只是無奈嘆息。
“玩也要有個度,以後都給我注意點。”
說罷她就遠去了。
程日飛、張衝、毛小宏三人等到陳芳的身影徹底消失後,才紛紛鬆了口氣。程日飛拍了拍羅允的臉,目露譏諷地笑了笑。
“行。還算你識相。”
羅允又把頭低了下去。
程日飛做了個揮手的手勢,另外兩個人便跟着他離開。臨走之前,他給江羽玄留下了這麼一句話。
“江羽玄,新人弟子入派半年後就是第一次修爲測驗,但願你到時候還能那麼硬氣。哼!”
目送走了三個惡少後,江羽玄來到了羅允面前。
“你沒事吧?”
羅允蹲下來,找到了他的眼鏡,仔細端詳了一陣,然後才心滿意足地戴回到鼻樑上。
“呼……還好眼鏡沒壞。”
直到這時,他才站了起來,微微泛紅的眼睛對上了江羽玄的面容。
“我沒事,臉上敷點藥就好了。”
“我完全不能理解你剛纔的所做所爲。”江羽玄說,“你明知打不過他們,一開始爲何要強出頭?”
“我只是想提醒你們遵守門規罷了,沒想到他們如此的野蠻。”羅允捂着臉,甕聲甕氣地說,“我承認是我錯判了。不是所有的門派弟子都品行端正。”
“那後來執事來了,你又爲什麼不告狀,反而包庇了程日飛他們?”
羅允支吾道:“給他們賣個人情,以後應該就會放過我了。告狀又不會解決問題,門派裡沒有人會真的替我出頭,這樣做,只會讓他們變本加厲地報復我。”
“你這算是什麼解決辦法?”江羽玄更加納悶了,連他都爲羅允感到憋屈,“你還沒認清這幾個人就是幫欺軟怕硬的人渣嗎?他們只會更加地覺得你好欺負,然後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你麻煩!”
“反正他們叫我做違反門規的事,我是一定不會做的。”羅允苦笑,“大不了再多挨幾個耳光,忍一忍就過去了。門規在此,他們不敢把我打成重傷。”
“你……”江羽玄不知道該怎麼把話說下去。
他嘗試着理解羅允的腦回路,卻怎麼也做不到。半晌,他說:“你好歹來黎華派三年了,他們纔來一個月,你都能心甘情願地被他們欺負,我就問你心裡過得去嗎?”
“我身爲一個凡人,生活本就十分不易,沒有什麼不是忍耐一下就過不去的。”羅允擦掉了嘴角的血絲,“我早已過世的父母從小就教育我,被人欺負,該忍就忍,你若反抗,對方只會惱羞成怒,給你造成更大的傷害。”
江羽玄大概明白了:“你父母是做什麼的?”
“給各個大戶人家做臨時雜工。”
難怪……這對夫婦肯定都是被人欺負了一輩子,欺負到沒脾氣的。
江羽玄看見羅允這卑微的模樣,還是很不忍心,說:“你再怎麼能忍,也總得有個底線吧?不至於說一生受盡欺負,你還能心安理得吧?我就問你,在黎華派三年,爲什麼都沒有結交幾個長輩或者師兄師姐,讓他們充當你的靠山?又爲什麼不嘗試着修煉,把自己變成一個有實力有底氣的修真者?”
羅允推了一下眼鏡。
“第一,除了幾個只在山門附近活動的道童外,我是黎華派裡唯一的凡人,不會有人真的願意與我結交,我也無法給他們帶來利益,讓他們成爲我的靠山。”
說到這裡,羅允的眼神有一種異樣的堅定。
“第二,是因爲我早就下定了決心,不修仙。我只是來賺些錢,好給我心儀的女人一個穩定的將來而已。若非當初掌門看好我的聰明和記性,破例收我來黎華派做司工,我都不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心儀的女人……江羽玄隱約猜到了羅允的底線是什麼了。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你是爲了那個女人,所以要拼命掙錢,爲了保住飯碗,才寧願受委屈也要息事寧人的?”
“沒錯。”
“那你不更應該修仙嗎?不然你怎麼給她一個安定的未來?”
“一旦修仙,將來就避免不了爭鬥,我不想介入任何形式的爭鬥,更不想把我心儀的女人也拖入到爭鬥裡。”羅允說的字字珠璣,聲音格外有力,“我只想做個普通人,陪着她度過平靜的一生。你們修真者有修真者追求的長生路,我們凡人有我們凡人追求的安寧人生。你明白了吧?”
江羽玄漸漸懂了,或許一個凡人的信念,就是這麼簡單。
算了,人各有志,再勸也無用。羅允不在乎自己會不會受欺負,那就隨他去吧。
夜晚,江羽玄躺在牀上,一邊思考着這個世界中的仙凡之別,一邊調理着自己的呼吸節奏。對面牀上的杜錦堂手上端着一本不知從哪弄來的小說,正看得全神貫注。
瞧那封面和標題,似乎是描寫男女之事的桃色小說。
“杜錦堂。UU看書 www.uukanshu.net”
“嗯?”杜錦堂一個激靈,書掉在地上。
江羽玄想到了羅允,不禁問道:“這一個月過來,程日飛他們沒欺負你吧?”
杜錦堂笑呵呵地拍了拍肚子:“老鐵,別爲我擔心啦。我那些靈石可不是白送的,程日飛他們現在哪還敢再欺負我?”
“哦。”
江羽玄一想,發覺杜錦堂的條件比起羅允還是要強得多了。自己當初還瞧不起杜錦堂的那一套行賄手段,現在看來他還真不是白忙活。
等到杜錦堂入睡,開始打鼾後,江羽玄就下了牀,準備吹滅蠟燭。
突然,他看見窗戶上出現了一隻發白的手!
“我去……”江羽玄差點嚇得魂飛魄散。他好不容易纔想清楚是怎麼回事,然後靜悄悄地離開了屋子,來到了窗戶的外面。
陸汐月就站在那裡,笑靨如花地看着他。
“小月,你下次用不着用這種嚇人的方式來找我。”江羽玄擦掉了頭上的冷汗。
“一點小小的惡作劇啦。”陸汐月咧開嘴,露出了兩顆潔白的小虎牙。
“你找我有什麼事?”
“我這幾天待在煉丹房,看到幾個弟子一邊煉丹,一邊研讀仙術方面的書籍,我趁他們把書放下來查看煉丹爐的時候,偷偷抄了幾個仙術的練法和用訣。”
陸汐月拿出了幾張淡黃的紙,上面佈滿了潦草的字跡。
“羽玄哥哥,趁着天黑,我們一起找個地方練練?”
江羽玄眼睛一亮。
“好啊,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