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黑暗中發光的燈
蕭默顯然也有這層顧慮,遲疑地說:“那我過去把他給拒了。”眼見他要轉身,我心中一急,“等一下。”蕭默轉頭訝異地看過來,我開口時連自己都覺得那理由不足信服:“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在外面這種地方,能幫一下就幫一下吧。”
可能是不好駁我面子,蕭默最終還是點了頭,喊上另外兩個男的,留我們兩女的在原地。去了有好一會時間也沒見回來,我反倒是不安起來,不會真出什麼事吧。對陸續的人品自然不會有懷疑,就怕是遇上了什麼危險。反觀身旁蕭默那手下,居然比我還安然靜坐,一點都沒着急之色。
總算聽到由遠及近的語聲在傳來,三道黑影入目,是蕭默他們回來了。
無需我開口,他們就主動講了出來。陸續的車就陷在山口向前一百多米處,估計正是之前我回頭看到他停車的位置,當時也許他沒在意,停下來探查地形,卻沒想這一停就走不了了。從蕭默的話中聽到陸續的車一時間也開不走,估計出了毛病,剛纔連發動都發不起來了。
然後其中一人就問了:“你們說這哥們夜裡獨身開車進山是爲了什麼啊?”
“管他爲了什麼,總之這男的不簡單,敢夜行雪山,又敢貿然找陌生人幫忙,光這份膽量,普通人就難及了。也別去揣測人家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天亮後我們就離開。”蕭默如是總結。
夜間我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着。從他們口中得知陸續是獨身一人時,心就不平靜了。盤旋的念頭怎麼都繞不開他,算度着與他的空間距離,崑崙山口這邊出來一百米,他在那邊進去一百米,也就是離了只兩百米的距離,而已。
一夜過去,我怔怔看着幾人在收拾東西,突然開口喚了聲蕭默,在他扭頭時輕聲說:“你們幾個先回格爾木吧。”他怔了一下,問道:“你呢?”
視線劃轉向某處,“聽說可可西里很是好玩,既然來了這趟,任務也完成了,該犒勞自己一下,去那邊轉轉纔不枉此行。”說到此處,有意問了句:“你們可有興趣一起?”
蕭默直覺搖頭拒絕:“不了,去可可西里要經過前面那不凍泉,我們就一同走到那處分走吧。”
我找不到理由拒絕,也知讓他們就此把我落在此處不大可能,只得背上包袱跟着他們前行。終於到了不凍泉處,蕭默才正式與我寒暄着說告別的話,畢竟也沒什麼交情,互稱再見後,他們四人就向格爾木的方向走了。我站在原地凝目送着他們,只等身影變成了黑點才轉身,走的並不是去可可西里的那條道,而是,回頭路。
踏下的每一步,我都在問自己,爲什麼要回來?可是一直等回走到崑崙山口處,都還沒有答案。凝目向遠方,看到那輛黑色越野仍停在那處,我沒有再走近,擇了一處角落掩身在那。
車子是在一小時後緩緩啓動的,但如我所料般,即使能開了,也如烏龜爬一般。他不敢再開太快,怕車輪再沉陷吧,我只需在後腳步略快一些就能跟上。如此走了大約有兩個多小時,太陽爬到了頭頂,我的背上也出了一層汗。發現前方龜爬的車子停了下來,我立即閃身撲倒在雪地裡,此處剛好是個上坡位置,趴在地上時若不高擡頭看不到前方。
遠遠看到陸續從車上下來,環視四周,最後目光竟是凝向了這邊。我心頭漏跳了一拍,立即伏下身子,臉埋在雪坑裡,冰冰涼涼的。
本不敢再擡頭,可突然聽到前方傳來汽車引擎聲,以及輪胎打滑了的尖銳聲音,擡頭間就覺心驚肉跳,陸續的車子竟以一種亡命的速度在狂衝,就像發了瘋的野獸般在四下亂躥,行進的路線毫無章法。怎麼回事?是車子出了問題還是陸續出了什麼事?剛纔不是還下車觀望的嗎?
無法再潛伏下去,撐地起身就向那處跑去。剛纔一路緊隨的這段行程,我已經想通了一件事。
爲什麼要去而復返?是因爲,這處有陸續在。沒別的理由,就只是想這麼跟着他罷了,畢竟諾大的世界,俱爲孤燈懸盞。而陸續,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盞發着光的燈,比起讓我一個人在黑暗裡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更願意循着他的亮而去,即便因爲他曾經的拒絕而不能靠近,那麼送他進山也是好的。
我剛從雪山歸來,多少要比他多知道一些關於雪山的險與危難,也多少能在他遇見兇猛野獸時幫襯一點。聿哥交代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也與蕭默等人分開,是時候拋開亞楠的包袱,做回許玖。
秉持着這樣的念頭,一路尾隨了他進山,想要再多護他一段路,卻沒想倏然間出了事。在我狂奔中,與那車輛的距離在逐漸減少,百米、七十米、五十米、四十、三十......突然眼前一閃,一道黑影從斜旁撲了過來,我條件反射地避讓,卻還是讓對方給打到了肩膀,劇痛襲來,一個悶頭就栽在了雪地裡,下一秒肩背都被重力壓住,右手反縛在後,頭頂傳來陸續冷涼的聲音:“你是誰?一直跟着我幹什麼?”
心頭狂顫,頓然明白這是陸續設的局!他早發現了我在後面跟蹤,於是有意讓車子狀似出意外,賭的就是我會不顧暴露而追上來。腦中翻轉無數,想要跟隨在後也只是打算暗中幫忙,並沒有任何念頭與他再次正面相逢,如今卻被他給抓了個現行。不得不承認,在某些謀略方面,的確不如他。
極力放粗了嗓子回答他:“我沒有要跟着你,是準備進玉珠峰的,看到你的車子突然出事故才跑過來。”一聲冷哼之後,手臂上的桎梏不但沒鬆,反而加緊了,只聽他說:“容我提醒,進玉珠峰的路早就過了,麻煩你編理由也編嚴謹一點,說是去玉虛峰還勉強能糊弄得過去。還不老實交代,是誰讓你跟蹤我進崑崙的?”
不由懊惱,多時未見,這人說話怎麼還是這般讓人有磨牙的衝動?若不是不想與他糾纏,此時我一定是喝出聲了,只得耐着性子繼續跟他磨:“你不知道前陣子下大雪,上山的路已被積雪覆蓋不能通行了嗎?走這邊是有條捷徑能直通山裡。”
身體被一股蠻力驟然翻轉,那張英俊的臉赫然呈露在我眼前,他急聲詢問:“此話當真?”
慶幸自己在尾隨而來時不但把雪帽與防風口罩戴上,又將風鏡也一併給戴了,基本上除了自己,估計沒人能認出我來,陸續也亦然。而且他的注意力似乎在我剛纔那句話上,見我默聲不語,又追問:“真的有捷徑能直通玉珠峰山裡嗎?”
本就是胡亂編的,此時騎虎難下只能點頭。陸續一把將我抓了拉坐起,“不好意思,剛纔是我誤會了,麻煩你帶個路,我也想進玉珠峰。”
我不由氣結,他這哪裡是道歉的態度,表情不說傲慢吧,理所當然地讓我給他帶那個路,扣在手肘處的指明顯還帶着威脅。我敢擔保,假如拒絕他要求,估計會用非常手段逼迫,這事他能做得出來。從沒覺得他是個君子,至多是有些大男子主義,在男女界限上分得很清。
審時度勢,最終勉爲其難地點頭。總算他鬆開了禁錮,任由我從地上起身,當發現我的身高只到他下巴處時,明顯那眼神睨了又睨,我見狀暗中咬牙。
“走吧,上車。”他率步先行,發覺我沒跟上時又停下來轉過身,狐疑地看着我問:“怎麼了?”
“雪山之內,車是開不進去的。”這是實話,沒半點誑他。現如今他一直在山腳邊行進,車子還能勉強駛動,真要進到雪山腹地,無論什麼車都不可能開上去。
陸續一副瞭然的神情:“知道,能多開進一些是一些,等找到了人下山時要離開也方便。”
找人?他要去玉珠峰找什麼人?怎麼一個個都往玉珠峰裡找人呢,那座山裡到底有什麼瑰寶,值得人們趨之若鶩地鑽進去,不會是與那個盛世堯又有關吧?
沒的選擇,只能坐上他的車,在上車時他似很遲疑地問了句:“你是女的?”
一股鬱火從體內升騰,口氣不善地回了兩字:“不是。”結果他還愣愣而“哦”了聲,這才坐進駕駛座裡,車子啓動時,我留意到他這輛車是自動檔與手動檔兼用的,估計剛纔那幕驚險飛車,而他的人卻出現在旁的原因也就在此了。
很蹩腳的把戲,只是我關心則亂,又在遠處掩身,並沒發現中間的端倪。
哪裡有什麼捷徑,知道的路也就是昨天剛從山上下來的那條,所以只能胡亂給他指着。他倒也不多問,我怎麼指就怎麼開,車速依舊如龜爬,保持在二十到三十碼上。這樣就算開上一天下來,能夠前進的路程也有限,所以到天色昏暗時,我們幾乎還在雪山腳下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