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我嗎?
米月那黑白分明的眼眸盯着公西瑾,聲音毫無起伏。
雲畫從監視器中清楚地看到了,公西瑾在聽到米月的話之後,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但他立刻就意識到了什麼,又站住,有些尷尬地看着米月。
“我……”
公西瑾不知道要說什麼,“米月,我……我想說,你……你……”
雲畫完全能夠理解公西瑾的心情。
當初他可是差一點兒就死了的,那種絕望的心情,如跗骨之蛆,每每總在午夜,深入到他的夢境,糾纏他……
他能來看米月,已經是付出了極大的同情心了。
他能關心一下米月,能問米月想吃什麼,能答應給米月帶點東西,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了!
可米月竟然問她怕不怕。
怕不怕?
眼前的這個米月,看着她的眼睛,公西瑾甚至覺得自己又回到了被她囚禁的時候。
那個時候,米月的眼睛也是這麼冷,冷得沒有一點兒溫度,冷得讓他看不到任何希望!
“米月,我……我以後可能不會再過來了。”公西瑾攥緊拳頭,努力地做好心理建設,努力地說出了這句話。
說出之後,他覺得自己勇敢了不少。
他重新擡頭看着米月,目光很認真:“如果你有什麼需要的話,我會盡量幫忙,你……你現在就提出來。以後我可能不會再過來了。”
米月看向公西瑾,眼眸之中依舊沒有什麼溫度,她的脣,倒是勾起了一個淺得幾乎看不出來的弧度:“不會再過來了?隨便你,你以爲我會希望看到你……啊!啊——啊!”
米月的聲音原本是不緊不慢的,平淡而冷漠。
可是忽然,她一句話還沒說完的時候,米月就雙手捂着頭,開始尖叫,開始痛呼。
“砰!”
“砰!砰!”
“砰!”
米月那帶着束縛帶,只能在有限範圍內活動的雙手,拼命地抱着自己的頭,狠狠地往身後牀頭的鋼管上撞。
公西瑾被嚇傻了,完全傻眼。
他想要上前去抓住米月,可是米月這樣子實在是有些瘋癲,公西瑾完全弄不懂米月到底在做什麼。
明明剛纔還好好的,怎麼忽然之間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公西瑾趕忙跑到病房門口去求助。
而此時,坐在中控室的雲畫和謝老師,也連忙起身,走了出來,走向米月所在的病房。
等他們到了米月的病房時,幾個護工已經抓住了米月,阻止她再繼續撞牆。
謝醫生也趕忙上前去給米月檢查。
而後,就有醫生拿來了鎮靜劑。
當藥物被注入米月的經脈之後,沒過多久,米月就鎮靜下來了。
公西瑾已經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無措地看着雲畫,又看向謝醫生,“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好像忽然就發瘋了……”
雲畫拍了一下公西瑾的手臂,示意公西瑾不用太緊張。
可公西瑾真是太緊張了,不斷地重複着:“是不是因爲我?因爲我跟她說我以後不會再來看她,所以才刺激到她……是不是因爲這個?”
雲畫把公西瑾給拽出了病房外面:“別想那麼多。”
公西瑾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弓着背低着頭,手捂着臉,很是懊惱的樣子。
雲畫低聲跟他說:“別想那麼多,你先坐一會兒。”
公西瑾驚魂未定地點點頭:“好……好……”
又拍了一下公西瑾的肩膀,雲畫才重新回去病房。
病房裡,米月已經徹底安靜下來,鎮靜劑在這種時候非常管用,也是最後的手段。
雲畫站在病牀跟前,低頭看向躺在病牀上的米月。
緊接着,她就皺起了眉頭。
米月的眼神……
很可憐,很無助,她在用眼神向雲畫求助,眼淚從她的眼眶裡流出,滑到她的臉頰上,最終隱沒在鬢角的髮絲之中。
她的眼睛很紅,眼神中是殷殷切切的哀求。
雲畫抿脣:“你想說什麼?”
“她現在注意力是沒有辦法集中的。”護士低聲跟雲畫說。
雲畫微微皺眉,果然,沒過多少一會兒,米月的眼神就開始渙散,而後,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她睡了。”謝老師說。
雲畫沉默着。
米月睡了,雲畫當然沒有時間等到她醒過來。
沒過多久,雲畫就跟公西瑾一起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公西瑾顯然還在自責,雲畫也不知道要怎麼安撫他。
公西瑾悵然地靠在座椅靠背上,“我就只是……我真的不想再去看她了,可是我是不是不應該說那麼直白?畢竟現在沒有人會去看她,我也說不去看她了,她就會更加沒希望了吧……你說她會不會再次自殺?”
公西瑾越想越害怕。
雲畫有些無奈,只能說:“你別想那麼多,她做什麼舉動都不是因爲你。公西瑾,你要記住,她不是正常人,她跟你我不一樣。你不需要用正常人的思維去思考她。還有一點,也是最重要的。公西瑾,你不需要同情心氾濫。”
“尤其是對她,你纔是受害者,你完全不必對她抱着那麼深的同情心。”雲畫說道,“你不想去看她,就完全可以不必勉強自己去看她。”
公西瑾看向窗外。
“聽我的,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再去看她了。”雲畫說道,“不要讓她影響你的正常生活,你那麼忙,哪有空去管那些事情?你的生活好不容易纔走上正軌,不要再被她給攪亂了。”
“……嗯。”公西瑾沉默了片刻,忽然看向了秦墨,“墨墨,後天我休息一天,咳,那個……能不能……能不能約你去釣魚?我知道一個地方……”
“我沒空。”秦墨直接拒絕。
“不要嘛……就一天,就一天。”公西瑾小聲哀求道,“我釣竿都準備好了,還有餌料,我弄的餌料保管你隨手就能釣上一條大魚。去嘛好不好?”
秦墨依舊搖頭。
公西瑾只好看向雲畫:“雲畫,給墨墨放一天假成不?你看我這……就一天……”
雲畫無奈地笑了:“你去吧,我這兩天都在家,不出門的。”
秦墨猶豫遲疑,不過最終還是答應了。
而云畫,也沒能真如願待在家,她又一次,去了S市精神衛生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