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於甄明珠而言，意義非凡。
如果非要說清楚意義何在，大概是：一次國旗下講話，打破了所有人對她固有的印象和看法，也讓她從這一天開始，揭下了問題少女的標籤，心甘情願地，去努力做一個優等生。
整整一天，每個任課老師講課的時候，都點名提問了她。
而她，適應着所有老師突如其來的看重。
第二節晚自習上課鈴聲響起的時候，她做完了這一天所有作業，若有所思地發了一會兒呆，低頭在筆記本上寫道：“一天下來，突然發現，歷史高沒有那麼冷漠，英語劉沒有那麼騷情，滅絕李也沒有那麼令人厭煩，老師們都很好，被重視的感覺也蠻好。我很喜歡這種感覺……”
“寫什麼呢？”
邊上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他一跳。
甄明珠擡眸看去，沒好氣道：“你幹嘛呀，不好好自習？”
李成功彎腰趴在她桌上：“真要當好學生呀？”
“你作業寫完了？”
“完了呀。”李成功笑呵呵地說，“就看見你鬼鬼祟祟地寫東西，好奇。”
“你才鬼鬼祟祟。”甄明珠沒好氣地翻了一個白眼，隨手將筆記本塞進桌洞裡，聲音小小地說，“趕緊回自己位子上去，別影響大家自習。”
“喏——”李成功朝一個方向擡擡下巴，“遠哥好像不太高興。”
秦遠？
甄明珠下意識朝秦遠的位置看了過去。
秦遠在隨手翻着一本歷史書，眉眼間蓄着一抹煩躁。
他對學習這種事，當真沒什麼興趣。也不是不想好好學，主要沒一點動力。先前是覺得考得好不好反正家裡兩位沒有精力管，眼下看着甄明珠開始努力，他也想努力一把，可是又不曉得爲誰努力。
當他意識到甄明珠認真了的時候，便也慢慢地，收起了想要告白的心思。
一旦表白，尷尬疏遠，在所難免。
“哎。”
歷史書又被合上。
“你怎麼了呀？”邊上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他一跳。
秦遠垂眸一看，甄明珠不知何時偷偷地跑到了他跟前，蹲在他凳子邊，仰着頭問話。
看着她的秦遠頓時：“……”
“你幹嘛呢？”回過神，他哭笑不得地問了一句。
甄明珠是覺得站着說話引人注目還影響別人自習，可李成功都找她說起秦遠情緒不好了，她當然得問問，因而一合計，便貓着腰跑到了他位子邊。此刻，眼見他笑了，心裡又莫名地鬆了一口氣，聲音小小地回答：“李失敗說你心情不好呀，有什麼事嗎？說出來讓我開心一下。”
“滾你的——”秦遠隨手在她額頭上拍了一掌。
甄明珠仰頭觀察着他的神色，又問：“到底有沒有不開心呀？”
秦遠嘆口氣：“沒有，就是有點無聊。”
“作業做完了嗎？”
“……沒有。”
“那你還無聊，做作業呀。”
秦遠看着她一本正經的神色，突然笑了一下，徵詢：“你幫我做，成麼？”
“那你還不如不做。”
秦遠嘆氣：“大多都不會。”
甄明珠：“……”
她一時間有點自責了，她在自己努力學習的時候，應該帶着小夥伴們一起呀！
他們幾個人裡面，原本徐夢澤成績最好，她和宋湘湘其次，李成功和秦遠墊底。眼下她成績上去了，宋湘湘和李成功也慢慢地開始努力了，就剩下秦遠了。
這怎麼行？！
她蹲在地上糾結了兩秒，當機立斷：“那我講給你聽？”
秦遠足足愣了好一會：“嗯。”
話落，他轉身朝第一排裡面位置的男生說：“和甄甄換一下位子。”
正做題的男生一愣：“現在？”
“不行？”
年紀老大發話，怎麼可能不行，不行也得行。
很快，兩個人換了位子。
甄明珠坐在一組第一排，秦遠側個身朝向她，聽見她輕聲問：“明天第一節是英語，英語作業你寫完了嗎？沒寫的話就先說這個好了。”
“行。”秦遠很配合地拿出了英語書。
甄明珠看一眼他的書頁，有些無語地問：“你上課在做什麼？”
“……看你。”
“什麼？”
“沒什麼。”秦遠笑了一下，低聲要求，“先讀課文給我聽吧。”
早上，甄明珠在國旗下講話的時候，他才第一次發現，她的聲音，那麼好聽。
他神遊九天，甄明珠卻完全沒察覺，翻看了一下他的英語書發現上面完全沒有做功課的痕跡，便翻到了當天學過的那一課，聲音低低地讀單詞給他聽。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下課鈴聲響起的時候，秦遠覺得時間有些太快了。
教室裡頓時吵鬧起來，沒法講題了。
甄明珠擡手打了一個哈欠，看着秦遠說：“我都有點瞌睡了，先到這吧，你回去了多背點單詞，英語就要記單詞，單詞量不達標，一切免談。”
“知道了。”秦遠隨手揉揉她頭髮，“你早點回宿舍。”
“明天見啦。”
“明天見。”
兩個人告了別，甄明珠回自己位子上收拾了桌子。
她這一天從早到晚，實在有點累，因而晚上回宿舍不打算做題了，只帶了一本英語書。
高一高二放學，樓道上永遠熱鬧得很。甄明珠拿着一本書和李成功走到了一樓，下意識地，往高三一班教室方向看了一眼，神色有點糾結。
“想去找男人啊？”李成功在邊上問。
甄明珠沒好氣地踹了他一腳：“滾滾滾滾滾，不想和你說話。”
“哈，我要和嶽同學去讀書呢，也沒工夫陪你呀。”李成功賤兮兮地說完，跑遠了。
甄明珠無語地目送他背影。
嶽靈珊有下了自習還在實驗樓下晚讀一會的習慣，李成功這段時間住了宿舍，每晚上都藉着這機會湊過去陪她一起晚讀，洋洋得意的很。
相比而言，她就沒這麼無所顧忌了。
距離高考還有79天，每一天，她都數着日子的。
甄明珠正站在柏樹邊胡思亂想，褲兜裡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她拿出來一看，愣了。
程硯寧發了一條短信：“我同桌請假了，進來坐。”
進去？
他們教室？
甄明珠下意識往他們教室方向看了一眼，隔着窗戶發現，教室裡好些人正在看她。
好囧……
她早上的一番國旗下講話，全校師生意外之餘都議論她，大多數人也都抱着善意的態度，覺得她進步很大，馬平川教育學生很有一套。可在她自己來看，還是蠻遺憾的。
雖說她臨場發揮了不錯的水準，可畢竟最開始鬧了點笑話。
原地糾結了幾秒，甄明珠擡步往高三一班教室走。
晚自習就剩下不到半小時，他們教室裡根本沒有老師監督，可所有學生都安靜的不可思議，非常自覺地學習。甄明珠一擡眸就瞧見了後面醒目的“79”，心中嘆一聲，腳步輕輕地走進去，坐在了程硯寧旁邊。
教室裡，響起幾聲低笑，一陣低語。
程硯寧看了甄明珠一眼，沒說話，繼續低頭做卷子。
甄明珠學了一整天，這會只覺得累，隨手將英語書放在桌面用胳膊壓着，垂眸看程硯寧做題。
程硯寧的做題速度，只能用逆天來形容了。
甄明珠眼看着他筆尖在紙張上落下一個又一個公式，眨眼間又翻過去一頁試卷，心裡暗暗驚歎的同時，眼皮越來越重，索性枕着胳膊趴在書上看他。
這樣沒有幾分鐘，她給睡着了。
程硯寧停下動作側頭去看的時候，她恰好縮着胳膊吸了吸鼻子。
三月下旬，北方早晚的溫差還蠻大的。
程硯寧看了兩秒，隨手擱下筆，低頭將自己身上的校服外套脫了下來，披在了女生肩上。
“天……”
“要不要這麼溫柔？”
“看得我都想談戀愛了。”
“帥死了。”
前後左右幾道低低的聲音驟然響起。
程硯寧沒理，收回目光，拿了筆繼續做題。
悄咪咪地看着他，班上好些女生卻完全沒心思學習了。
身爲班長，程硯寧基本上在能穿校服的時候，都會穿校服，雖然校服不僅不影響他出挑的相貌，還在和其他人的比較裡更突出了他清冷卓然的氣質，可看多了也會習以爲常的。
這一會兒就不一樣了。
他脫了校服，裡面剩下一件白襯衣+灰色薄毛衫，白襯衣搭在裡面，最上面一粒釦子規整地繫着，衣領貼合在他脖頸處，顯露出一股子難以言喻的美感，不容侵犯，又引人癡迷。
這一年，微博尚未誕生，網絡文化也尚未形成氣候。
她們看着程硯寧，也無法第一時間想到“禁慾系男神”這樣的形容，只能在心裡暗搓搓地羨慕起了這個睡在他手邊，承包了他所有溫柔和關照的一年級小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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