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握着安全帶，甄明珠有些心神不寧了。
先前她和餘明安一起去過顧家一趟，還是以他女朋友那種現在回想起來便十分尷尬的身份。雖然餘明安安慰過她，說是顧家一衆人都曉得兩個人先前並未正式交往，她想起這一遭還是很不好意思。
今天她一個人過去尚且不知道如何應對呢，眼下竟然還十分突兀地加上了一個程硯寧。
偏偏，電話裡的男人沒給她回絕的餘地，而她也不可能在他已經掛了電話之後再特意回過去，說一句程硯寧不去。相比於他跟着自己一起過去拜訪，過家門而不入似乎更沒禮貌。
“哎——”
胡思亂想半晌，她拖長音調嘆了一口氣。
“好了別想了。”
程硯寧左手把握着方向盤，右手伸過來抓住她一隻手，溫聲安慰說：“吃個飯而已，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就感覺太突然了。”
甄明珠看他，頗有些哭笑不得。
程硯寧卻覺得沒什麼，又道：“總歸早晚也有這麼一次。”
甄明珠：“……”
似乎無論面對什麼事，這人總比她鎮定一些。
不過，也正因爲他這樣淡定，甄明珠忐忑的情緒慢慢地消減了許多，等兩個人快到地方的時候，她都能將那些糾結拋諸腦後，靠在副駕駛上玩遊戲了。
程硯寧突然停車的時候，她愣了一下看過去，“到了？”
“沒呢。”
隨手解了安全帶，程硯寧解釋說：“我去買點東西，很快，你坐車上等着就行。”
話落，他隨手關了車門，繞過車頭去了路邊商鋪一層一家茶樓。
甄明珠隔着窗戶看出去，也看得不算清楚，總歸的確花費不了幾分鐘，他便第一次走了出來，又走的更遠了一些，去了茶樓邊上隔了兩家的水果超市。沒一會兒，人又從水果超市裡出來，手裡拎着兩個包裝精美的果籃。等他折回茶樓再出來，手上又多了兩個硬紙袋。
甄明珠連忙下去，接了兩個紙袋放在了副駕駛下面，扭頭又往後面看了一眼，問他：“買了什麼啊？”
“石榴和冬棗。”
程硯寧放好兩個果籃，關上後排車門，回到了駕駛室。
他扣好安全帶，將車子駛離路邊輔道的時候，甄明珠又將腳邊兩個紙袋裡的茶葉拿出來看了一眼，發現是一盒武夷大紅袍和一盒特級金駿眉，另外還附加一罐決明子。
水果是應季新產的，三樣茶都特別適合秋季飲用，尤其適合中老年人。
他的心思比自己還細一些……
將兩盒茶葉放回去，甄明珠頗有些情緒浮動。
程硯寧看她一眼，道：“第一次上門，也不曉得你爺爺奶奶他們有些什麼喜好，老年人大多愛喝茶，茶葉和水果帶過去應該也不算失禮。時間這麼晚了，再去商場或者其他地方也來不及。”
兩個人眼下趕過去臨近八點，要是再講究地去一趟商場，九點多都不一定能到。這時間甄明珠自然會計算，她只是因爲程硯寧比她想的還要周到有點感觸，聞言便看向他道：“我就是覺得讓你費心了。”
“買兩樣東西有什麼費心的。”
程硯寧輕笑一聲，頭也沒回地在她臉上摸了一把。
甄明珠抓住他的手握緊，低頭在他指尖親了親，笑了笑倒也沒有再說話。
先前跟甄文生活十多年，眼下又在韓家生活兩年多，她這種菸酒茶的門外漢也稍微能懂點皮毛，一看便曉得他拎出的兩盒茶葉並不便宜。
不是頂頂貴的，但是也屬於普通人喝一次都得回味好久那種。
他眼下在上學，過去拿的東西太貴了未必好，可畢竟又有萬隨遇外甥的這麼一重身份在，隨便買點東西去應付又難免讓人覺得不夠尊重。反正不管怎麼說，兩個人眼下過去的時機都有那麼些尷尬。
既來之則安之吧……
甄明珠只能這樣安慰了自己一通，將心裡的忐忑和擔憂一起壓下。七點四十五的時候，黑色賓利停在了軍區大院門口。
先前接了電話，喬睿老早就被顧振南派出來等着了。隔着擋風玻璃辨出兩人的時候，他走到了副駕駛外面，等甄明珠落下車窗便道：“首長讓我出來接你們，過起落杆的時候，你們和警衛打個招呼。”
甄明珠微微愣了一下，點頭笑着說：“好。”
程硯寧開車進門，聞言便落下了駕駛座那邊的車窗，展顏朝站崗的警衛笑了笑，留了個印象。
喬睿拉開後排車門坐上去，笑笑道：“走吧。這換崗的也就那幾個人，認識一下以後進出也能方便許多。”
“哦。”
甄明珠又笑着應了一聲。
“前面路口左轉。”
程硯寧是第一次過來這地方，喬睿和甄明珠說了幾句話，便連忙開口給他指路。
軍區大院裡建築規劃比較方正，程硯寧開車轉了幾道彎之後，按着喬睿說的，將車子停在了一戶獨院外的公共停車位上。車子一停穩，喬睿率先下去。眼見程硯寧停好車後拎了兩個果籃，他連忙接過了其中一個，走在兩人前面，笑呵呵地上了臺階。
“明珠來啦？”
門裡面，傳出了顧老太太歡喜的聲音。
“可不來了麼。”
喬睿說話聲含笑，將她讓出來，自己先拿着東西進去。
甄明珠耳聽着老太太的聲音，路途中產生的忐忑不知怎的就消弭了許多，規規矩矩地站在那，抿着脣喚了一聲：“奶奶。”
“哎。”
老太太被她喊得心花怒放，擡眸又往她身後瞧。
清俊挺拔的小年輕站在那，對上她視線的時候彎脣笑了笑，禮貌地問候說：“奶奶好。”
“你好你好。”
老太太沒有顧振南那麼多心思，先前已經聽說了這孩子是萬隨遇的外甥，又是高考狀元，學習好長得好，沒見人的時候心裡就有幾分喜歡了。一來，明珠交往了男朋友，安安那兒也能及時收了心思，快刀斬亂麻對孩子傷害小；二來，他們顧家、萬家和蘇家，老宅都距離近，她既是看着蘇璇那丫頭長大的，對萬家那兄妹倆也很熟悉，萬隨心就不說了，性子比不上小阿璇，從小被寵得有些驕縱跋扈，可這萬隨遇卻是一個溫文爾雅的小輩，禮貌得很，比她兩個兒子的脾性都好，那是很討她喜歡的。
人常說外甥肖舅，她這一見人，覺得這孩子還得將他舅舅比下去呢，品貌端正，笑起來謙遜又好看。
老太太樂得合不攏嘴，將兩個人迎進了屋子。
客廳裡，顧老爺子手裡還拿着遙控器，起身應了兩人的問候便笑着說：“這孩子，來就來了，還拿什麼東西，不是太破費了？”
“第一次過來拜訪，這個點已經很冒昧了。”
程硯寧笑着將東西遞給邊上站着的顧蘭盼，神情間仍是一派謙遜恭順，倒也不見絲毫緊張，渾身上下挑不出錯處。
“砰——”
幾個人正寒暄呢，廚房裡一聲巨響將衆人嚇了一跳。
“您沒事吧？”
保姆阿姨的聲音，顯得很焦急。
老太太愣神後就快步走了過去，問：“怎麼了怎麼了？”
顧振南擡着一隻手從廚房走出來，聲音沉悶地說：“沒事，一不留神將手給燙到了。”
聞言，一衆人的目光頓時落到了他手上，眼見他左手虎口處鼓起了幾個大小不一的水泡。
“怎麼這麼不小心呀。”
老太太頓時着急了，朝顧蘭盼說：“趕緊拿藥箱過來給你爸收拾一下。”
“不要緊，用水沖沖，等會兒處理。”
幾個水泡而已，顧振南也不往心裡去，擡眸看一眼欲言又止的甄明珠，又看看她邊上緊挨着而站的程硯寧，溫聲笑着說：“先在客廳裡坐一會兒，很快就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