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來到灰谷,因地處燃燒軍團“登陸”的灰谷東南地區,人類與獸人的基地每天都要經受不下十次的襲擊。
哪怕惡魔的大部隊已經攻向費伍德森林,這裡的惡魔殘餘也隨處可見。
有時襲擊會來自成建制的惡魔部隊,或是在森林中漫無目地遊蕩的小股惡魔,甚至偶爾還會出現因召喚法術出了問題而偏離原本目標,湊巧墜向營地的地獄火……
人類與獸人可謂是不堪其擾。
就在前幾天,惡魔終於發起了一次總攻。數以千計的精銳惡魔,在一名艾瑞達的指揮下,意圖將人類與獸人趕出灰谷,並在灰谷與貧瘠之地的交界隘口處建立防線,徹底杜絕海加爾山獲得人類與獸人支援的可能。
聯合部隊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才擊退了這股惡魔。尚未抵達海加爾山,就遭到了這麼多險阻,前路勢必還有更大的考驗在等着他們。
這就是人類難以與獸人共同出擊,前去堵截瑪諾洛斯的原因。必須有人留在這裡,保障後勤補給線路的暢通,以迎接來自塵泥沼澤的人類後續部隊,和杜隆塔爾方向的增援。否則全員盡出之下,萬一惡魔佔據灰谷與貧瘠之地的交界隘口,他們就都成了甕中之鱉。
至於獸人那座以“奧格瑞姆”命名的在建城市奧格瑞瑪,雖然與灰谷右側的艾薩拉地區聯通,但那裡的惡魔更多,補給隊途徑那裡轉道前路未明的灰谷,在半路就會被惡魔殺光。
按照原本的計劃,後勤補給本來沒有這麼重要。與戰歌氏族匯合後,逗留幾天等來塵泥沼澤的後續增援,聯合部隊就會直接北上援助暗夜精靈,有後者的物資支撐,自然不必再依賴於後方的補給。
但隨着塞納留斯的隕落,這件事變得千難萬難起來。
林中充斥着的邪能,不僅干擾了偵查法術的作用範圍,讓聯合部隊只能以派遣斥候的原始方式,冒着被四處遊蕩的惡魔偷襲的危險出去蒐集情報、探查道路;也給聯絡暗夜精靈造成了很大麻煩,派出去的信使就算半路沒被惡魔殺掉,在收到信件以後,暗夜精靈究竟會不會相信人類與獸人的一面之詞,還是說不好的事情。
今天已經是薩爾率軍前往東南峽谷的第二天了,這段時間裡,藉由法術通訊,吉安娜與東大陸的安格瑪在瞭解彼此大致狀況的同時,敲定了具體傳送時間,約定在這天下午,共同開啓一道可以抵抗燃燒軍團的干擾,能夠確保傳送過程安全的傳送門。
“敵襲!”
“咚,咚,咚……”
營地外突然傳來了喧譁聲,緊接着獸人的戰鼓就敲響了。
這是營地遭到攻擊的信號。
正嘗試爲東大陸的安格瑪標明位標的吉安娜,急忙停下手頭的法術,對身旁的隨從說道:“去看看怎麼回事。”
隨從領命,剛要離開,一名在士兵就跑了過來,說道:“王女殿下,只是零星的襲擊。洛蕾娜上校已經帶着部隊去支援獸人了。”
“好,我知道了。我們繼續施法吧。”吉安娜聽完安下心來,對身邊的幾名法師命令了一句,繼續原先的施法進程。
洛蕾娜是庫爾提拉斯海軍陸戰兵團的一名女性軍官,戰略頭腦出衆,精通海戰陸戰,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隨吉安娜西渡以後,便展現出了極強的個人能力,深受吉安娜的信任與器重。
要知道在以海軍爲主的庫爾提拉斯,陸戰部隊相當少見,海軍陸戰部隊則是精英里的精英。因獨特的航海文化,女性在庫爾提拉斯的地位比之男性,簡直差了十萬八千里,不僅迷信“帶女人(女水手)上船會招致厄運”的航海者很多,各行各業予以女性的重視也很欠缺。
不過十幾年前的第一二次戰爭,改變了這種狀況。因以男性爲主的各國軍隊死傷慘重,男女人口比例嚴重失衡,女性便開始在各國社會中扮演起越來越重要的角色。
以往根本見不到女性身影的軍隊、共商行業甚至是政界,都涌現了一批出色的女性精英。
洛蕾娜就是黑門元年出生,在戰後成長起來的那代人。在普遍歧視女性的以男性爲主導的海軍陸戰部隊中,僅用幾年時間,就通過戰功晉升到了上校軍銜,獲得了桀驁不馴的庫爾提拉斯海狼的一致信服。
和大多數女性不同的是,除了內心確實比男性更爲細膩,如果穿戴着全身盔甲,很難從外觀上看出洛蕾娜是一個女人。她的身材十分高挑,足有一米八幾,手臂因常年握劍訓練,而變得精壯有力。她看起來不像女人,反倒更像是一個偏瘦的男人,或者說……更像一個女暗夜精靈。
吉安娜把防務重任託付給了洛蕾娜,對她一百個放心,既然有她統籌,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有反應了!”
一名法師突然叫道。
只見法陣的正中央,出現了一個金黃色小點。衆人立即加大法力輸出,隨着施法的進行,小點不斷擴大,由黃轉藍,最終變成了一道切面足有數米直徑的湛藍傳送門,氤氳的魔法靈霧流淌了一地。
一個熟悉的瘦高身影從中跨步而出,一隊隊血精靈、人類士兵緊隨其後,很快就將空地佔得滿滿當當,數量足有七八百之衆。
安格瑪一跨過傳送門,目光就聚焦在了金髮的吉安娜身上。
時隔幾個月沒見,吉安娜的變化非常大。
最直觀的感覺就是,最讓庫爾提拉斯王國引以爲傲的王女,不再像從前那樣耀眼了。首先是皮膚沒那麼細膩了,法袍上也多有髒污,眼角還刻着思慮過多帶來的疲倦。
顯然這段時間的經歷與帶領無數難民開拓新家園的重任,讓這個年僅二十幾歲的小姑娘感到壓力重重。
活着哪有容易的,特別是在這樣一個亂世,特別是對於任何勇於排衆而出,肩負起重任的人。
不過,如果說與阿爾薩斯調查瘟疫源頭的經歷是她人生中不可或缺的成長,那麼如今的她,就正朝着後世那個真正的塞拉摩女王大步邁進。
光芒雖然暗淡,卻呈內斂之勢,必將在不遠的將來,以更耀眼的姿態爆發出來。
這樣想着,安格瑪朝吉安娜頷首行禮道:“王女殿下。”
安格瑪身後一衆士兵的到來,引發了營地裡的混亂。許多正穿行在營帳之間,與人類一起搬運軍用物資的獸人,紛紛被嚇了一跳。注意到吉安娜神情如常,纔想起留守在營地裡的大酋長顧問,老伊崔格的告誡——普羅德摩爾小姐今天會從東大陸召來援軍,他們不是敵人,不要發生任何衝突——這才安下心來,繼續該幹什麼幹什麼,同時也有人去把消息稟報上級了。
初來乍到的東大陸聯軍,看到營地裡和諧的景象,倒沒表現出太大的意外之色。有霜狼氏族參與聯軍一事在前作爲緩衝,對眼下的一幕,他們也不是不能接受。
畢竟大敵當前,事分輕重緩急。
很多人頗感好奇地打量起了灰谷的景色,營地就建在原先戰歌氏族砍伐出來的空地邊緣,哪怕是空地,四周仍然有足夠高的古樹遮蔽了日光,讓此地鮮有陽光直射處。
幽暗、靜謐、貼近自然,這是許多人的第一印象。
時隔七千年,因反抗塞納里奧議會關於奧術魔法的過猶不及的禁令,而被流放的高等(血)精靈,終於再一次踏上了他們曾經的家園。只是如今,它已四處瀰漫邪能的氣息,箇中滋味,哪怕已經是最早那批流放者的第三四代子孫,血精靈們也不由暗暗皺眉。
“達拉然到底發生了什麼?”
沒有任何寒暄,吉安娜上來就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安格瑪知道,十幾歲就進入達拉然學習奧法之道的吉安娜,對安東尼達斯的感情很深。他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看向了隨自己一道前來的羅寧。
關於達拉然的一切,還是由羅寧來說比較好。
“王女殿下,”羅寧朝吉安娜點了點頭,並不介意再一次重溫慘痛的回憶,把達拉然毀滅一事詳盡道來,“……我們遭遇了難以預見的變故。本應被龍族嚴密保護的麥迪文之書莫名失竊,天災軍團利用它召喚出了一頭強大的惡魔——目前我們懷疑,那頭惡魔正是一萬年前入侵過艾澤拉斯的阿克蒙德。阿克蒙德一出手,形勢便急轉直下,我們只得下達了倖存者全部向紫羅蘭尖塔集中的命令。爲了送走衆人,安東尼達斯大人留在塔頂,引爆了達拉然之眼,借神器自爆之力衝破阿克蒙德的空間封鎖,把衆人陰差陽錯地送到了德拉諾世界,自己卻犧牲了。”
說完羅寧長嘆了口氣。也許當初,像吉安娜一樣聽從麥迪文的建議纔是正確的。
吉安娜聽完陷入了沉默,低下頭去,良久默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