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雨淅瀝,漫天雨幕中,廣闊的昆萊山高寒凍土平原一望無垠,遠方有雪山疊嶂若隱若現,延綿不絕。
雲霧翻滾,從每一道山樑上流淌下來,宛若翻滾的浪濤,勝景如畫。
狂風撲面,穿着一件肥大的熊貓人棉麻冬衣,外邊套着蓑衣,背上捆縛着一把武術棍的安格瑪,騎乘在一條雲端祥龍的後背上。他的鞍座是特製的大型鞍座,能夠承載三人,前面是負責駕馭翔龍的騎手,身後則是同行的方統領。
武僧大師萬榮之女萬華,則騎在另一條有騎手駕馭的祥龍背上,就跟在他這條身後。除此之外,還另有三條翔龍拱衛左右,陣仗不小。
蓑衣由隔雨的蓑草製成,冰雨落在前襟,被迎面而來的狂風吹進衣領,冰涼一片。暴露在蓑衣遮蔽以外的雙腿,也早已被雨點打溼,讓寒風一吹,凍徹心扉。
從十幾歲學會利用各種法術遮蔽雨水、擋去寒風開始,安格瑪就再也沒體會過這種感覺了。明明有兩股龐然的能量存身,太陽井精華也還在一如既往地散發出暖意,皮膚和手指卻還是凍僵了,感覺相當怪異。恍惚間,他彷彿又回到了前世記憶剛剛覺醒的幼年時期,茫然無措,對即將到來的滅頂危機深感恐慌。學習魔法,純粹就是爲了探求空間的奧秘,找尋回家的辦法。
飛行持續了很久,終於在越過一道阻隔視線的山脈後,在視線盡頭看到了巍峨的寺廟羣。它坐落於雪覆羣山東側地勢相對較低的幾座山峰之上,山腳下有一口碧波萬頃的不凍湖與雪山遙相輝映,美景絕倫。主建築位於主峰之上,輔助建築羣依山而建,每個山峰間由棧道和懸索吊橋相連接。
那便是白虎寺了。由熊貓人建造,用以供奉至尊天神白虎雪怒的寺廟。在寺廟落成至今的數千年中,常有朝聖者不辭路途遙遠、旅途危險到這裡朝聖,以求和內心的平和。
就和朱雀寺、砮皁寺和青龍寺一樣,白虎寺同樣是除了由武僧一道的開創者康,在昆萊山建立的禪院——即爲影蹤派成立後更名爲影蹤禪院的武僧發源地——以外的又一個武僧受訓地點。所有渴望精深修爲的武僧,都會來到這裡在雪怒的指引下潛修,假以時日,不乏天資卓絕者領悟白虎真意,能以更勝以往的迅捷身姿、銳不可當之態攘除一切邪祟……
雖不若玉瓏的織霧者之道那般名聞四方,但白虎寺也是武僧一脈的聖地。
安格瑪出衆的精靈視力依稀可以看到,那條自寺廟大門而起,向南方蜿蜒延伸的小路上,行走着許多或乘山羊,或徒步的熊貓人朝聖者。
和其餘一同受到過泰坦守護者弗蕾亞照料培養的,被稱爲荒野衆神的自然之靈不同的是,泛錦繡谷(潘達利亞)地區的四位自然之靈,與本地族羣一直關係匪淺。
他們對智慧與和平心懷熱忱,讓諸族逐漸產生了對此兩者的純粹信仰。哪怕經歷了魔古帝國長達千年的殘暴統治,諸族對真理的追尋也從未止步。這份深刻的關係,一直持續到了一萬年後的後世,從未間斷。
寒風呼嘯,與寺廟間的距離逐漸拉近。隨着海拔的升高,梅雨漸漸轉爲鵝毛大雪,氣溫也降低了許多。
衆人降落在了寺廟外的大路上。
早有幾名身穿素白色袍服的熊貓人等候在大門外了。
先一步躍下坐騎的方統領和萬華幫助安格瑪下了鞍座。乘客業已安全送到,那幾名急於返程的雲端翔龍騎士道別一聲,便抖動繮繩,駕馭着翔龍升空而起,離開了這裡。
萬華和方統領恭敬地向着那名廟祝打扮的熊貓人行禮。
比起隨行的武僧,這名廟祝顯得尤爲不凡,給安格瑪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雙眼燦若星辰,深邃如無波古井,神情不怒自威,雖然身着棉麻製成的凡俗衣物,舉止間卻自帶一股怎麼也藏不住的威儀感,宛若天命帝王。但在雙眼深處,又隱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彷彿正因什麼事情而深受困擾。
廟祝的視線在安格瑪身上多停留了片刻,點頭道:“雪怒大人已等候多時,隨我來吧。”
說罷他返身走向大門。
幾人跟上,穿過洞開的寺院大門,沿着被數千年歲月流逝磨得平整異常的古樸石階拾級而上。安格瑪身體尚未痊癒,不得不在攙扶下磕磕絆絆地走完這段路程。在此期間,萬華與方統領的神情都非常神聖,一句話也沒有說。
雪一直在下,沿途遇見了許多手持掃帚清掃積雪的武僧。
其中不乏虎背熊腰,體格魁梧至極者,甚至比起初去殘陽關遇見的黑衣衛胖武僧首領,萬華的親叔叔萬鬆大師都不遑多讓。
腳步邁動間不發出絲毫聲響,明顯是修爲至深的象徵,卻甘於用竹枝紮成的掃帚,細緻入微地清除臺階上的積雪。此舉極度費時,且往往掃去一層,鵝毛大雪就又覆了一層上去,可他們仍舊以始終如一的速度,眼眉低垂,不急不躁地清掃着。
也有武僧雙眼微合,盤膝坐於道路兩旁的凸起岩石上,氣息十分悠長,每次呼吸間腹部高高鼓起,都有兩道肉眼可見的白色氣流浮現,被如長鯨吸水般納入鼻中。
石階一眼看不到盡頭。
上行期間,美輪美奐的雪景如仙境。萬籟俱寂,甚至聽不到任何的腳步聲,似乎同行的熊貓人都有意壓低腳步聲,以免打破這莊嚴神聖的沉靜,天地間唯有竹枝掃帚掃過石面時發出的“刷刷”聲響此起彼伏。
安格瑪只覺得心境澄澈,不起雜念,沉浸在這種奇妙的感官體驗中,連時間觀念都在此地變得模糊異常。不知走了多久,直至回過神來,才發現巍峨宏偉的白虎寺主建築已經近在眼前了。萬華和方統領不再攙扶自己,那名身着白袍尤爲不凡的廟祝,亦是朝着洞開的古樸大門伸出了一隻手,頷首示意自己步入其中。
大門內,一頭毛髮微藍,身軀偉岸,雙眼卻閃爍着古老智慧之光的猛虎,正平和地審視着他。
“我一直在等你,安格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