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楊漣”這兩個字,獄卒的神經緊繃起來,那可是君上點名的欽犯呀。
石正峰看出了獄卒的疑慮,說道:“我已經和你們司寇大人打過招呼了,你快帶我去見楊漣大人。”
這個獄卒十四五歲的樣子,涉世不深,剛剛當差不久,還真就被石正峰給矇騙過去了。
“石大人,請跟我來,”傻乎乎的小獄卒帶着石正峰、墨小愛,向天牢走去。
所有的欽犯,都被關押在號稱“天牢”的牢房裡,那是司寇大牢裡戒備最嚴的地方。如果石正峰硬打進天牢的話,就是帶上一百個峰字營的弟兄,也得打上小半個時辰。
石正峰、墨小愛來到了天牢門前,天牢門前有一塊陰涼處,幾個獄卒正坐在那裡鬥蛐蛐。見石正峰、墨小愛走來,這幾個獄卒立刻收起蛐蛐,站了起來。
引領石正峰、墨小愛前來的那個獄卒,指了指石正峰,說道:“這位就是名震天下、堅守小青山的石正峰石大人。”
獄卒們肅然起敬,向石正峰行禮,叫道:“小的們見過石大人。”
石正峰擺了一下手,示意他們免禮,“你們把天牢的門打開,我奉了君上的口諭,前去探望楊漣大人。”
幾個獄卒立刻面露難色,石正峰瞪起了眼睛,說道:“怎麼,你們連君上的口諭也敢違抗嗎?”
“不敢不敢,”爲首的一個獄卒滿臉堆笑,說道:“石大人,只是我們這天牢有規定,外人出入天牢,必須要有司寇大人的手令。”
石正峰說道:“我已經和你們司寇大人打過招呼了,想必是他一時疏忽,忘了給我手令。你們先把門打開,讓我進去,等我出來之後,找司寇大人補一道手令。”
幾個獄卒還是站在大門前不動,嘿嘿笑着,說道:“石大人,沒有手令......”
石正峰怒了,叫道:“是君上的口諭大,還是你們司寇的手令大?趕快給我開門!”
獄卒們被石正峰這副兇惡的樣子嚇到了,慌忙拿着鑰匙,去開天牢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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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裡,光線昏暗,空氣污濁,兩個獄卒提着木桶,給犯人們發食物。走到一間牢房前,一箇中年胖子抓着欄杆,盯着那大木桶,問道:“今天吃什麼呀?”
獄卒朝那胖子拱了拱手,說道:“潘大人,您的飯菜在這呢。”
獄卒從身後拿出了一個小竹籃,塞進了牢房裡。潘大人打開竹籃一看,裡面有酒有肉,香氣撲鼻。
“哈哈,不錯不錯,”潘大人笑得一身肥肉亂顫。
這位潘大人原本是掌管錢糧的官員,因爲貪污,被鄭直下令關進了這天牢裡。
緊挨着潘大人的牢房,關着一箇中年人。這個中年人盤膝端坐在草堆上,雖然頭髮凌亂、衣衫襤褸,但是,這表面的邋遢,難掩其眉宇間的那股正氣。
這位一身正氣的中年人,就是楊漣楊大人。
獄卒給潘大人塞完了小竈,來到了楊漣的牢門前,獄卒不耐煩地敲着欄杆,像是餵豬似的,吆喝道:“吃飯啦吃飯啦。”
楊漣擡頭瞪了那獄卒一眼,說道:“你們這是什麼態度?!”
獄卒笑了,“呦,楊大人,都進了天牢了,您還抖這官威呢?”
旁邊的獄卒一臉兇相,叫道:“我們是獄卒,你是囚犯,你說我們對你什麼態度?”
兩個獄卒都很討厭楊漣,因爲楊漣他“不懂事”。
楊漣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獄卒從木桶裡盛了一碗白米飯,裝進木碗裡,往牢房裡一扔,轉身就要走。
“慢着!”楊漣大叫一聲。
兩個獄卒停下了腳步,兇惡地看着楊漣,說道:“怎麼着,你還有什麼事呀?”
楊漣指着木碗裡的白米飯,又指了指旁邊的潘大人,說道:“爲什麼我的碗裡只有白米,潘大人那裡卻是有酒有肉?”
獄卒被楊漣的天真逗笑了,說道:“說你不懂事,你還真不懂事。人家潘大人家使了銀子,這下你懂了吧?”
關在天牢裡的都是犯官,當官的家裡多多少少都有些積蓄,老爺進了天牢,家裡多多少少都要使些銀子打點一下,叫老爺在牢房裡不要受罪。
這滿天牢的犯官當中,只有楊漣這麼一個例外,一文錢的孝敬也沒給過獄卒,獄卒們見着他,能不氣嗎,能不火嗎?
楊漣理直氣壯,衝着獄卒叫道:“朝廷有規定,除了斷頭飯,犯人在牢裡不能吃肉喝酒,你們給潘大興送酒肉,是違法亂紀!”
潘大人正在那吃喝得開心呢,見楊漣一副迂腐的樣子,哼了一聲,轉過身去,繼續大快朵頤。
兩個獄卒掐着腰,看着楊漣,叫道:“你他媽是真傻還是假傻?”
楊漣不甘示弱,站了起來,叫道:“我擺事實、講道理,何傻之有?”
一個獄卒指着楊漣,問同伴,“這老雜毛什麼意思?”
“甭管他什麼意思,爺今天看着他不爽,收拾收拾他,”另一個獄卒回身取來了一個大枷板,這大枷板少說也有二十斤重。
“把牢門打開!”
兩個獄卒打開了牢門,氣勢洶洶地衝到了楊漣的身邊。
楊漣義正詞嚴,叫道:“身爲朝廷的獄卒,你們倆要幹什麼?”
“幹什麼,幹你這老雜毛!”一個獄卒大吼一聲,上去就按住了楊漣。
另一個獄卒拿着二十斤重的大枷板,戴在了楊漣的脖子上。
楊漣掙扎着,叫道:“你們虐待囚犯,我要到君上那裡告你們去,我要告你們去!”
“你這老雜毛,爺爺今天要是不把你收拾服了,爺爺就算是白吃獄卒這碗飯了。”
兩個獄卒按住了楊漣,使出各種花樣折磨他。這牢房裡什麼都缺,就是不缺折磨人的手段。楊漣忍不住疼痛,發出了一聲聲慘叫。
潘大人捧着一個油膩膩的豬肘子,啃了一口,轉身看着楊漣,嘴裡吐出了三個字,“老傻X。”
潘大人回過頭來,張着嘴巴正要再啃一口豬肘子,突然愣住了。遠處亮起了火光,傳來了一陣雜沓的腳步聲。
不好,有大人物來了!
潘大人慌忙把自己的小竈藏到角落裡,用草堆蓋上。
石正峰在一羣牢頭、獄卒的簇擁下,走進了天牢,走着走着,聽見了吵鬧聲。
石正峰皺了一下眉頭,問道:“那是怎麼回事?”
一個牢頭連忙跑了過去,衝着那兩個獄卒叫道:“你們幹什麼,找死呢,客卿校尉石大人來了!”
兩個獄卒立刻停了下來,只見楊漣被他們倆折磨得有氣無力,痛苦萬分。
石正峰走過來,看着楊漣,大聲質問兩個獄卒,“這人是誰,你們爲什麼要對他動私刑!”
石正峰嫉惡如仇,最看不慣這種欺負人的勾當。
兩個獄卒嚇得結結巴巴,話都說不利索了,“回、回、回大人的話,他、他、他是犯官......楊漣。”
“什麼?!”
石正峰瞪大了眼睛,上前去攙扶楊漣,但是,楊漣脖子上戴着二十斤重的大枷板,動一下,脖子都要斷了。
石正峰衝着兩個獄卒叫道:“趕快把這枷板給我打開!”
兩個獄卒一句廢話也不敢說,乖乖地上去打開了枷板。
石正峰攙扶起楊漣,楊漣被兩個獄卒折磨得神智都有些不清了。
石正峰說道:“楊大人,我是傅離大人的手下,傅離大人叫我給您帶來了書信。”
楊漣迷迷糊糊,似乎沒聽清石正峰的話,指着那兩個獄卒,不停地說着,“他們倆違法亂紀,濫用私刑......違法亂紀......濫用私刑......違法亂紀......濫用私刑......”
石正峰轉身瞪着那兩個獄卒,叫道:“給他們倆戴上大枷板,到外面跪着去,跪到天黑!”
石正峰可是鄭直身邊的第一紅人,他的話,牢頭可不敢怠慢。牢頭使了一個眼色,立刻有人拿來二十斤重的大枷板,給那兩個獄卒戴上了。
兩個獄卒哭爹喊娘,鼻涕眼淚流了一大把,被人拖出去,跪在太陽地裡示衆。
石正峰叫人拿來了一碗水,給楊漣喝了幾口水,楊漣終於清醒了,詫異地看着石正峰。
石正峰又把剛纔的話重複了一遍。
楊漣目瞪口呆,“什麼,是傅離叫你來的?!”
石正峰點了點頭,拿出了一封書信,說道:“這是傅離大人讓我轉交給您的書信。”
楊漣拿過書信看了看,老淚縱橫,說道:“這麼多年了,我以爲自己再也得不到傅離的音信了,沒想到,這傢伙倒是在杞國當了太尉。”
楊漣和石正峰聊着關於史光胤(傅離)的事情,聊了半天。得知老友安好,楊漣的臉上也露出了微笑。
雖然和楊漣剛剛接觸,但是,石正峰看得出來,楊漣是個好人,只是有一點迂腐。
史光胤說楊漣是天下第一君子,或許在世俗之人的眼裡,君子都有一些迂腐之氣吧。
和楊漣聊了一會兒之後,石正峰附在楊漣耳邊,悄悄地說道:“楊大人,您放心,我會想辦法救您出去的。”
石正峰話音未落,楊漣突然又犯起了倔脾氣,叫道:“不,我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