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正峰緩緩地睜開眼睛,發現四周靜悄悄的,一片漆黑。
拖着疼痛的身體,石正峰坐了起來,叫道:“無雙公主,無雙公主”
石正峰叫了五六聲,黑暗中,終於有了一聲迴應,“石將軍,我在這。”
穆無雙從高處摔下來,也是摔得渾身疼痛,她從身上摸出了火摺子,黑暗中出現了一點亮光。
“無雙公主,你沒事吧?”石正峰問道。
“我沒事,”穆無雙發現牆上有一盞油燈,她用火摺子點燃了油燈。
搖曳的燈光將四周的黑暗驅散了一些,石正峰仔細一看,這是一間密室。他擡頭看了看,上面是一片黑暗,高不見頂。
石正峰說道:“我們應該是從上面摔下來的,這裡應該是鬼廟下面的密室。”
密室的牆壁上有好幾盞油燈,穆無雙用火摺子,把這些油燈都點燃了,整座密室的景象都呈現在石正峰、穆無雙的眼前。
石正峰發現這間密室像是有人居住的臥室,一張大桌子上擺滿了飯菜。這些飯菜都是山珍海味,看樣子沒怎麼動過,而且還散發出了一陣餿味兒。
“真是浪費,”石正峰說了一句,再一看,密室的角落裡擺放着一張大牀,大牀上面好像有一個活物,躲在被子裡。
穆無雙也發現了這活物,有些緊張,石正峰拍了拍穆無雙,安慰道:“別害怕。”
石正峰從靴子裡抽出了匕首,悄悄地靠了過去,發現那活物的身子藏在被子裡,只露出了一顆腦袋。
石正峰定睛一看,這是個人,是個長滿了白髮的瘦小老人。
老人的頭髮好久沒有打理過了,又長又亂,說得誇張一點,真是“白髮三千丈”。
老人撥開擋在眼前的白髮,露出了一張滿是褶皺的滄桑臉龐,渾濁的眼睛看着石正峰,嘴脣動了動,艱難地說出了一句話,“你是誰呀?”
這果然是個老人,是個耄耋之年的老婦人。
石正峰鬆了一口氣,說道:“我是衛道園裡的僕人,這是我妹妹,在衛道園裡當丫鬟,我們無意中進入了鬼廟,稀裡糊塗就到了這。”
老婦人慢慢地坐了起來,看着石正峰和穆無雙。
石正峰打量了一番,發現這老婦人所用的衣帽被褥都是綾羅綢緞製成的,就連角落裡的馬桶都鑲着金邊,這老婦人應該是個貴婦人。
可是,貴婦人怎麼會像個囚徒似的,待在這鬼廟下面的密室裡呢?
“老人家,您是誰呀,怎麼會在這?”石正峰問道。
老婦人盯着石正峰、穆無雙,乾癟的嘴脣顫抖起來,情緒顯得很激動。
“我、我、我我是萬德的孃親。”
石正峰和穆無雙都是大吃一驚,萬德整天宣揚禮儀道德,難道連“百善孝爲先”都不懂嗎,竟然將自己的孃親關在這種暗無天日的地方。
穆無雙罵道:“萬德真是個禽獸不如的東西。”
老婦人流出了眼淚,老淚縱橫,說道:“不怪德兒,是我自己作的孽。”
石正峰和穆無雙呆若木雞,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婦人哭得很是傷心,瘦小的身子抖動不已。石正峰拿過一塊手帕,遞上去,說道:“老人家,別哭了,哭壞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石正峰雖然憎恨萬德,但是,對於萬德的娘,石正峰卻沒有什麼恨意。相反,看着風燭殘年的老太太像個囚徒似的,生活在這密室裡,石正峰的心裡還生出了幾分可憐。
老婦人接過手帕,擦了擦眼淚,對石正峰說道:“十幾年了,你是第一個和我說話的人。”
“萬德把您關在這十幾年了,還不允許別人和您說話?”石正峰感覺不可思議。
老婦人嘆了一口氣,又說道:“是我自己作的孽。”
石正峰、穆無雙都很好奇,老婦人和萬德這對母子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老婦人說道:“你們要是不嫌我絮叨,我就把自己的故事講給你們聽。我是快要死的人了,有些事不說出來的話,恐怕就要一輩子爛在肚子裡了。”
老婦人向石正峰、穆無雙講起了自己的故事,老婦人姓潘,出生在齊國的一個小山村裡,祖祖輩輩都是農民,整天面朝黃土背朝天,就爲了得到一口飽飯吃。
潘氏十五歲的時候,由父親做主,嫁給了一個比自己大十幾歲的教書先生。這教書先生很貧窮,而且還很古板,潘氏和他成親之後,也沒有什麼激情,日子就像水一樣平淡。
婚後不久,潘氏懷孕了,生下了一個男嬰,這個男嬰就是萬德。
萬德的兩歲的時候,潘氏所在的小山村裡來了一羣商人,其中有一個二十多歲的英俊青年。潘氏買東西的時候,和這英俊青年說了幾句話,立刻就被英俊青年的魅力所征服。
潘氏和英俊青年產生了愛情,丟下了襁褓裡的萬德,跟着英俊青年逃出了小山村。
潘氏以爲英俊青年會和自己恩愛一生、白頭偕老,其實,英俊青年只是把潘氏當做一件玩物。
離開小山村,到了縣城之後,英俊青年把潘氏賣到了妓院裡。在潘氏的哭喊聲中,英俊青年拿着銀票走了。
從此以後,潘氏再也沒有見過這個英俊青年。
潘氏淪落風塵,她把這一切都歸於命運的安排。人不過是一片浮萍,再怎麼掙扎,也拗不過命運的漩渦。
潘氏接受了命運的安排,在妓院裡當起了妓-女,這一當就是幾十年,直到人老色衰,被逐出了妓院。
就在潘氏孤苦無依的時候,一個偶然的機會,潘氏見到了萬德。萬德的手腕上長着一塊胎記,和潘氏記憶中,兒子的胎記一模一樣。
潘氏以爲這只是一個巧合而已,兒子待在小山村裡,能當個溫飽不愁的農民就謝天謝地了,怎麼可能當上太守呢?
潘氏這些年來,一直沒有回小山村,也沒有打聽過丈夫、兒子的消息,她覺得自己沒有臉面回去,面對親人、面對丈夫、兒子。
但是,潘氏的心裡還是有一絲想法,萬一這萊城太守真的是自己的兒子呢?
潘氏悄悄地打聽了一下,萬分震驚,這萊城太守萬德真的是自己的兒子!
隱藏了幾十年的情感,一股腦地涌上心頭,潘氏悲喜交加,難以平靜。她來到了府衙,要與萬德相認。
萬德從山村裡走出來,靠着努力與運氣,一步一步向上攀登,終於登到了太守的位置上。
萬德當上萊城太守之後,就開始整肅民風,宣揚儒家的禮義廉恥,潘氏前來與萬德相認,萬德大吃一驚。
潘氏走的時候,萬德還不到兩歲,嗷嗷待哺,由父親一把屎一把尿,撫養長大。萬德曾經問過父親,自己的娘呢。父親告訴萬德,你的娘早就死了。
萬德長大之後,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知道了自己的母親當年是跟着商人,私奔了。
萬德覺得自己在別人面前擡不起頭,小夥伴們經常欺負他,罵他是“婊子養的”。
那種屈辱,深深地烙在了萬德幼小的心靈裡。
萬德憎恨潘氏,潘氏不僅沒有給予自己母愛,還讓自己蒙受了無盡的屈辱。
重壓之下,萬德對潘氏的恨開始一點點擴大,擴大到對所有女人的恨。萬德覺得作爲女人,必須要恪守婦道,於是他就制定了,約束萊城的女人們。
萬德以爲潘氏早就死在外面了,沒想到上了年紀的潘氏還活着,還找到了自己。
萬德不想和潘氏相認,走出小山村的時候,萬德就更換了姓名、僞造了身份,他要重新做人,把屈辱的過去統統斬斷。
萬德要趕走潘氏,潘氏哭了,跪在萬德的面前,嚎啕大哭,向萬德認錯。
萬德看着潘氏,心想,這個女人給了我生命,我不能殺她。但是,她要是到處胡說八道,我辛辛苦苦得來的一切,就有可能因爲她而失去。
萬德想來想去,最後決定把潘氏關入了鬼廟下面的密室裡,不讓她見任何人。
萬德不讓別人進入鬼廟,就是爲了防止有人發現潘氏。
聽完了潘氏的故事,石正峰、穆無雙沉默無語,他們倆覺得潘氏雖然有不對的地方,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萬德還不肯原諒潘氏,把潘氏關在這密室裡,潘氏很可憐。
一個不懂得寬恕的人,永遠不會得到幸福。
萬德即使當上了太守,成爲一方主宰,他也是個可悲的人。
石正峰說道:“老夫人,我們出去之後,一定會讓萬德把你放出去的。”
潘氏看着石正峰,再次老淚縱橫,哽咽道:“德兒要是能像你這樣對待我,我就是死了也高興。”
石正峰、穆無雙又安慰了潘氏一番,平復了她的情緒。
穆無雙問石正峰,“咱們現在困在這裡,怎麼出去呀?”
石正峰環顧一週,這密室由四堵牆圍着,連一扇門窗都沒有。
石正峰想了想,看見桌子上的飯菜,眼前一亮,問潘氏,“老夫人,這飯菜是怎麼送進來的?”
潘氏指着遠處,說道:“那有一個傳送口,飯菜都是由傳送口送進來的。”
石正峰走過去,打開了傳送口,發現裡面是一條幽深漆黑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