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一隻麒貓,我的本分應是安安分分待在平樂谷等到一百二十歲時被某隻天神一眼相中帶回天界享清福。可是,由於各種意外,這個“清福”我沒享成。
麒貓,說白了就是天神飼養在人間的玩物,擁有一身金毛,散發着七彩的光,加之一雙冷傲如瓊的瞳,是個人都不會認爲它是人間的凡物。
在八十八年前,一隻極有資質的麒貓在一團五顏六色的光芒中從母體分裂出來,同一時間,在平樂谷一個毫不起眼的山坳裡,我誕生了。
我誕生的過程母親沒有詳說,但我知道,我和別的麒貓不同。
因爲我的毛髮似雪,沒有麒貓應有的光彩,在同類眼裡,我是一個十足的異類,被族裡除了我母親外的麒貓鄙視了整整八十八個年頭,特別是那隻跟我一同出生資質極好的麒貓。
麒貓的眼,本應帶着蔑視一切的傲氣,無情無慾,天生就是作爲天神的一樣器物存在。可我卻有着麒貓本不該有的感情,用母親的話說,就是我生了一雙即使是笑着都會讓人感覺是在哭泣的眼。或許正是因爲如此,才失了靈氣,成了他們眼中的“異類”。
平樂谷四面羣山圍繞,幾乎與外界隔絕,是人界通往天界最近的地方,亦是天魔兩界一直爭奪的一塊寶地。
谷中有一條蜿蜒小路通向谷外,谷外又是另一片天。
平樂谷正對着妖氣最爲旺盛的寒冰山,山上終年積雪覆蓋,乍一看去就好似一塊巨大的錐形冰雕。
母親說,因爲這一地帶最具靈氣,最適合妖物修煉,所以周圍常有妖物出沒,而寒冰山更是妖物聚集的地方。
曾經一些不安分的妖物爲了增強自身的修爲,經常到平樂谷附近來汲取日月精華,一些靈力尚淺的麒貓出谷溜達,結果卻成了妖物們的果腹之餐。後來天神爲了防止平樂谷的麒貓再次遭到妖物的侵襲,就在谷外下了結界,並且規定未成年的麒貓不可踏出平樂谷一步。
我之所以和別的麒貓不一樣,多半是因爲我父親是寒冰山萬妖之王——勝蚩。
他有着世界上最潔白皮毛,白到幾乎沒有一絲瑕疵。他的人形美到令人窒息,他有着蔑視世間萬物的眼神,一雙冰藍的瞳似乎在宣示着他的孤傲,他的力量強到可以與天界首席戰士蒼琉匹敵,他是妖中的王者。也是因爲有了他,這些年來附近的妖物幾乎都不怎麼出沒在寒冰山以外的地方。
雖然我從未見過他,但從母親的描述中,我知道,他一定是個非常了不起的人。
母親說着父親的事,臉上的表情靜如止水,似乎在說着一個不相干的人。
我當時問她愛不愛我的父親,她一臉詫異地盯着我看了許久,方纔說道:“雪,我愛着你,那是因爲你是我的孩子,我們不需要揹負人類的感情,那樣會活得很累。”母親說完,撫着我的頭,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將我抱起放在她的膝上,溫柔地撫着我的脊背。
麒貓只有八十九歲成年之後纔可以修煉人形,而幻化人形的時間又取決於個人的修爲。
自古以來,能夠在五年之內幻化成人形的幾乎都是奇蹟。
而據說我的父親當初幻化成人形卻只用了三天時間。
那時候的麒貓還未完全淪爲天神的玩物,有着自己的思想、感情,修爲頗高的還可以自己選擇是要繼續修煉仙體,還是作爲天神的寵物。
父親修成人形時纔剛滿八十九歲,所有神族都對他抱着很大的期望。
可是,就在他快要成功的時候,愛上了一個人類的女子,所有的修爲全部功虧一簣。
當時他與那女子一同去見那女子的父母說明兩人的心意,可是卻遭到了拒絕。
他和那女子一同跪在其父親面前,那女子的父親問他叫什麼,家住何處,家中有何人。誰知我那父親那時竟單純得可愛,一句話脫口而出,是個人都會認爲他是神經病。
他當時很認真地說:“我叫勝蚩,無父無母,家住平樂谷,現年一百零九歲,我很愛玉兒,想要和她廝守終生,請父親母親成全。”說完,還不忘行了個大禮,眼睛眯成一條縫,微笑着看着那倆老人家。
一旁的玉兒直扯他的衣角,眼淚都快急了出來,他卻依然滿懷期待地盯着那老人家。
當時玉父一口茶剛喝到嘴裡,就直接噴了出來,隻手指着玉兒抖如風中兀自飄零的殘葉:“你…你、你是要氣死爲父啊……你給我進來!”
結果我父親就跟個傻子似的跪在那裡等了整整一個下午。
也不知道他們進去說了什麼,直到接近傍晚,玉兒才紅着眼從內堂出來,只三個字打發了我父親。
我父親當然不會那麼輕易就放棄,他去找過玉兒多次,玉兒卻一直躲着他。直到有一次,他看到了門口的大紅花轎,轎頂繡着大大的金色鸞凰圖案。玉兒坐在裡面,掀開簾子往外看,臉上的笑容燦若陽春三月綻放的桃花。她爹刮刮她的鼻子,又摸摸自己眼角,她還“咯咯咯”地笑。
轎子從父親身邊擡過,直到轎子消失,他一直在微笑,玉兒卻看都沒看他哪怕是一眼。
就在那一瞬間,他的心,砰!碎了。
可他依然在微笑,看到他心愛的女子露出了幸福笑容,所以,他選擇了微笑着祝福。
那時候他已經沒有退路,天界已將他除名,回不了平樂谷。於是,他就跟個傻子似的站在平樂谷外面癡癡地望着他生活了一百多年的地方站了三天,就在第四天黎明的第一顆星照亮東方的時候,他垂頭淡然一笑,轉身朝着對面的寒冰山走去。
後來他在寒冰山以他自己的能力收服了附近的妖物,從此,寒冰山便和平樂谷徹底劃清了界限。
數千年後,他和我母親相遇。兩個人該做的不該做的事都做了,就因爲他不能丟下寒冰山,我母親也不可能爲了他離開平樂谷,就這樣,他們分開了。
“那麼母親,你愛他嗎?”
“愛,怎能不愛,他是我見過最優秀的人。”母親的笑容如同盛開在寒冬的臘梅,美麗,卻帶着淡淡的憂傷,“麒貓本是無慾無愛,但如果愛了,便是一生。因爲麒貓的心很小,小到一生只能裝下一個人,所以天神在製造麒貓的時候,就將它封閉。可是總會有意外。”
“那既然彼此相愛,爲什麼你們不在一起?”
母親用食指輕點我的鼻尖:“他啊,心裡有個放不下的人。”
聽她這樣說,我頓時就怒了:“他心裡有人還對你這樣那樣?!簡直就是禽`獸!”
母親輕笑出聲,握着拳頭輕輕捶了一下我的頭:“不要這樣說他,有些事情你現在不會明白,等到……你還小,我怎麼給你說這些有的沒的呢,呵呵……”說着揉了揉我的頭,鬆開我,“回你的窩裡去吧。”
我從母親的膝上躍下,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想了一下:“那母親不會寂寞嗎?”
母親眯着眼慈愛地看着我,彎下腰伸出食指輕點我的鼻尖,脣角向上勾起:“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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