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撩眉,握住他的手會意道,“你是說——”他無奈嘆口氣道,“他的性子我還算了解,放心吧,你今日沒有白跪!”他正欲扶起她,不曾想低眸時,她早已忍不住胸口的疼昏厥了過去——
一陣暖意透過手心,傳入她的心口,緩緩睜眼時,耶律休哥和知瑤笑看着她。知瑤握着她的手道,“要起來嗎?”千雪點頭,耶律休哥忙扶起她的身子道,“你已睡了整整一日了。”千雪撩眉,看向四周。知瑤道,“爍兒被乳孃抱去餵奶了,這時恐睡下了。我見姐姐昏睡着,便叫她不必再抱來。”
千雪旋即看向耶律休哥,他會意道,“放心吧,人已放了出去。我安排了人手,叫他們安全送他至雁門關。”“謝謝。”她萬分感激。她的人生慶幸總有他的庇佑。
知瑤喂她喝了藥後,便去瞧耶律忠。耶律休哥坐在千雪身邊道,“他沒有過來,只去看了孩子一眼。”她苦澀一笑,“他的怨氣太重,自是不會原諒。”
他深深的眼神看向窗外道,“乾亨元年,郡馬耶律高被楊五郎生擒,韓隱親自帶人私闖宋宮,就連當時的太后和皇上都無從勸阻。耶律高與我和他自小一塊長大,雖非同父同母,卻勝親生手足。耶律高被宋帝斬殺後,韓隱几乎三日未出門,可謂傷心欲絕。從此便與中原結了惡緣。因耶律高當時是被奸細出賣,故韓隱便用了一年的時間,徹底清查了潛伏在契丹與宋通氣的內應。他雖比我和耶律高年紀小,但謀慮和果斷卻在我和耶律高之上,故這麼多年來,連太后和韓相都要畏懼他三分。再加上耶律沙之死,你當真以爲他無情嗎?他只是面對悲傷時,不願表達。”
“他的冷情自是無人能及。”千雪落了眼神道。耶律休哥道,“許是因爲他自小父母雙亡之故吧。但此話旁人說得,你卻不能,他待你之心,有目皆知。誰都可以傷他,唯獨你不可?”
“即便心裡如何難過,亦不能拿旁人的命來彌補,即便仇恨再多,戰事已經結束,他爲何偏偏放不了手——”她眼眸含淚道。
“是人都有七情六慾,他愛你是真,恨他們亦是真。若說大家立場不一,無論誰是誰非,你不可拿他對你的疼愛來折磨他。”他低嘆口氣,複道,“這話本不該我來勸你,但你跪在他面前,着實觸了他的底線。自己最在乎之人淚眼婆娑的跪在自己面前苦苦爲旁人哀求,莫說是他,即便換做我,也心碎了——”
她頭撇在一邊,任由淚水流在黑暗處,低眉不語。耶律休哥無奈搖頭,旋即便聽得門外急匆匆的腳步聲,只見他的貼身侍衛單膝跪在門口道,“屬下辦事不利,請王爺責罰!”
耶律休哥皺眉道,“可是沒把他送到關內?”侍衛擡眸,旋即瞟了一眼坐在榻上的千雪,沉默不語。耶律休哥起身道,“你安心休息,我去去便來。”
千雪點頭,耶律休哥隨侍衛走出,只聽侍衛低聲道,“楊七郎死了!”躲在門後的千雪聞聲色變,疾步跨出,急盯着那侍衛,“你方纔說了什麼?”侍衛退後一步,不敢言語。耶律休哥知即便隱瞞,也只能一時,故護着千雪的身子道,“把話說完。”侍衛道,“屬下從軍營帶楊延嗣至雁門關,都無事。不曾想,一過關,踏入宋境,周遭便飛來亂箭,屬下們各自抵擋,只箭箭皆意在楊延嗣,屬下們阻止不及,回頭時,他已被亂箭射死。屬下們怕惹出其他事端,故不敢詳細追查,只回來及時稟告王爺!”
千雪整個身子虛弱無力,仰頭靠在耶律休哥的肩膀,淚倒映在他擁着她的手臂上,“帶我去,我要見他!”
千雪盯着眼前觸目驚心的一幕,幾乎肝腸寸斷。耶律休哥忙叫住她和知瑤的腳步道,“別過來!”侍衛們忙擋住她們的身子。只見楊七郎身中百十箭,尤其頭部,插着幾十只箭頭,耶律休哥一一爲他拔出所有箭頭,暗自落了眉。回眸看着從馬背上跳下的三個身影,急忙起身,過來抱住千雪的雙肩。身邊一個人影飛過,踉蹌的步伐直接撲向楊七郎的屍體。
遙攆建香跪在七郎面前,咬破了脣,淚水打在眼前已毫無聲息的身體上。遙攆彧解下披風,欲蓋住眼前慘不忍睹的身子,剛欲伸手,她嘶喊道,“不準碰他!”一身素衣的楊五郎冷聲立在七郎面前,只咬了咬牙關道,“阿彌陀佛!”
千雪被耶律休哥護着站在他們身後,淚水不斷的涌出,即便如此,仍掩不住她胸口的疼痛。
“你說過,只要你活着,便會保他安然無恙—”死死盯着七郎屍首的遙攆建香突地冷聲傳入千雪耳中。千雪握緊胸口的衣領,無聲的搖頭,心中無數抱歉,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他視你爲長姐,即便受着傷,都盼着能與你見上一面,他說他不相信你變了心,更不相信你會嫁給遼人。即便謠言是真的,也定有許多難言之隱,逼不得已。他說只要他叫你回來,你一定會離開,因爲你們是拜過天地,日月可證的姐弟,你一向寵他,定不會絕情——”遙攆建香嚥下難耐的淚水,痛楚的述說着。
千雪彎腰,幾近虛脫,知瑤和耶律休哥扶着她的身子道,“別說了,她已經盡力了——”知瑤哭着喊出聲。遙攆彧安撫着建香,“好好把他安葬了吧——”建香撩眉,低泣道,“哥,他說過要娶我的?是昨日說的,還是今日?”
遙攆彧盯着她迷離的神情撫慰道,“建香,回去吧,阿爹很是擔心你——”建香沒落了眼眉,微微定了定神情,臉上不知是笑還是哭,只見從懷中拿出一把匕首對七郎道,“這匕首是你送我的定情之物,我答應做你的妻子!”話音未落,匕首被深深的送入她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