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依舊不肯放開四郎的眼神,他動了動脣角,似乎要說什麼,卻沒開口,只鬆開她的手。側身轉眸。
千雪頓時心灰意冷,扭頭掃了一眼衆人,五郎雙手握拳,手臂卻被六郎緊緊的抓着。七郎只詫異的看着她,似乎和她一樣莫名其妙。郡主對她搖搖頭,眼神落寞。
她緩緩跪在皇恩面前,雙手接過太監手中的御旨!雙頭磕地,低沉道,“司徒千雪謝皇上隆恩!”
太監微微點頭,轉身近到楊業面前屈身道,“皇上說了,小姐初來乍到,對宮中禮儀知之甚少,先不必入宮,暫住襄王府,學些禮教,一月後再行侍奉!”
楊業拱手道,“有勞公公了。五郎,帶公公到前廳吃茶!”
五郎頓了頓,咬了咬牙,才邁開步,領了去。
郡主扶起一直跪在冰冷雪地上的千雪,她搖搖晃晃的起身,雙目垂直。
楊夫人握起她的手,半帶無奈,半帶歉意,輕拍道,“我的孩呀,楊家對不住你!日後的路還長着呢,保着身子重要啊!”
旋即,哎嘆一聲,走了門外去。楊業雙手背後,拍了拍四郎的肩膀,沒說什麼,只默默隨楊夫人出了小院。
六郎近身到千雪面前,正欲開口,她轉眸,冷淡道,“不必說了,我明白,我累了,想回屋休息了。”
郡主攙着她的手臂,她推開她的手,微微一笑,表示沒事,便大步朝自己的客院走去。
身後,七郎皺眉問六郎,“千雪一月後要進宮了,那五哥怎麼辦?”
六郎悲痛一笑,“皇上堵了這門婚事?還能怎麼辦?”他轉眸看向楊四郎,只見他一手背握拳,一手扶在胸口,眼神從沒離開那顆已謝落的梅花樹梢,那是她最喜歡的花。不禁喃喃道,“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十五之日,本是楊五郎和千雪成親的日子,但楊家上下卻冷清寧靜,紅字卸去,燈籠掛下。滿婷一面收拾衣物,一面瞧着沉默的四壁,低嘆一口氣,“不過幾日而已,卻變了樣。小姐要進宮了,公子們也很少來了。咱們真的要離開楊府了嗎?”
千雪窩在牀頭,雙手抱膝,望着眼前的喜服,自顧道,“這老闆的手工真不錯,蝴蝶繡的如此活靈活現,可惜卻飛不起來——”
滿婷過來,按住她的手道,“小姐又在傷心了?”
千雪瞅着她道,“你不必跟我去了,侯門深似海,更何況是宮廷!”
“不——”滿婷正欲反對,千雪牽起她的手道,“我知你心思,放心不下我。可進了宮,我便不再是小姐,不過是個侍奉公主的教官,哪有丫鬟還隨進隨出的道理。我已把你託付給大夫人,她心思細膩,對人寬厚。會待你好的,等來日找個好人家——”
“我不嫁!”滿婷打斷她的話,有些生氣道,“老爺臨走時吩咐奴婢好生照料小姐。奴婢自小跟隨,是和小姐玩伴長大的。如今夫人走了,老爺又常常不在身邊,小姐怎肯忍心趕我。就算那皇宮是地牢,滿婷也要陪着小姐!”
千雪甩開她的手,故意氣說,“如此,我便現在叫人趕你走!”
“撲通!”滿婷雙膝跪地,哭道着,“求小姐了!”
千雪忙起身扶她道,“到底你是小姐還是我是——咳咳——”因起身太快,盡堵了胸口,她捂着嘴直咳嗽。
滿婷起來,一面爲她撫背,一面焦急道,“奴婢聽你的就是了。”
千雪立刻緩和了些問,“真的?”
滿婷淚眼婆娑着點頭道,“但奴婢要這兒等老爺。”
千雪會意,坐到木椅上道,“快些收拾吧。”
滿婷用袖抹了淚,手裡捧着兩個首飾木盒問,“這些小姐都要帶進宮嗎?”
千雪打開,一處放着楊夫人及花解語四娘送的金銀玉器,一處放着耶律斜軫送給她的三件紅玉首飾。
紅玉簪子插在髮髻,她輕撫着自己的臉,看着銅鏡中的自己喃喃着,“當日我若與你們離開,今日是否就不同了?”
滿婷在她身後瞧道,“這簪子真配小姐!”
“是嗎?可惜這簪子和人不同,即便晶瑩剔透,也看不穿其心。”心中晃過雪地裡他狠絕的眼神,她猛地摘下,放在木盒裡,對滿婷道,“這些都擱在這裡了,只給我帶上隨身衣物即可。”
滿婷正收拾着,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
“奴才是襄王府的管院,特尊王爺命,來接小姐的,馬車已在門外等候!”門口一侍衛對滿婷道。
滿婷瞅着屋裡的千雪。
千雪套了外衣,走過來對那人點點頭,回眸看向滿婷道,“我走了,你好生照顧自個兒!”
滿婷見她跨出門檻,都沒有回頭,正欲喊出聲,卻哽在喉中。
突地,千雪頓住腳步叫道,“滿婷!”
滿婷忙上前。她看着她道,“把牀上的喜服拿來。”
天波府門口,楊家衆人皆出來送千雪。她與衆人道了別,卻不見四郎的身影。沒多想,至五郎身邊道,“咱們借一步說話。”
拿過滿婷手中疊落整齊的喜服,苦澀一笑,“恐怕我再無福分穿它了,本想私自留着,轉念又覺把它還與你更合適。”
五郎眼中傷痛,接過道,“問一句話,你要真心答我?”
她盯着他。
他緩緩啓口,“其實你心中那人是四哥對嗎?”
她頓了頓,垂首看向別處,不語。
“既然不願,爲何答應?就因爲我救過你?提親在前嗎?”他側頭,與她站在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