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扮演的花兒在破廟之中又過了一天,那破廟雖然看起來破敗不堪,但花香四溢,色彩環繞,各種奇花異草遍佈四面八方,非常愜意,完全比各種華麗的殿堂更有味道。
暴君已經知道這個花兒是一個花匠,他每天在天涯海角的石頭上栽花,是在磨練他的花技,簡單的說,他在鑽研一條很厲害的花道之路。但這條路是不是能走得通,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或許那落夢舞小姐相信他,只不過自昨天一別之後,小姐和他恐怕永遠都不會再見了。
暴君看得出來花兒是很傷心的,但這個人非常堅強,他沉默寡言,常常把情感掩飾起來。
花兒的所謂花道是有一些成效的,暴君扮演的他昨天被落老爺打成重傷,幾乎是在地上趴着回來的,但是這一回來,在自己那怪異十足的花牀上睡了一夜之後,竟然神奇地好掉了,全身傷口全部癒合,整個人完全無傷恢復,狀態全好。
這一天,花兒依然一個人來到了天涯海角,坐在那怪石前面,一個人比手畫腳,口中振振有詞,看起來像極了一個腦子進水的瘋子。這就是他的拈花大道,沒有人理解沒有人相信的奇蹟根源。
奇蹟是要付出代價的,而且,這個代價往往比天還要大。
沒有了落夢舞小姐的陪伴,花兒自己告訴自己不在意,但其實,這一天,他心神不寧,時而在天涯海角踱來踱去,時而唉聲嘆氣。
“也好,我一個瘋子乞丐,哪裡配得上人家,讓他離開我是一個多麼正確的選擇,她會遇到屬於她的真正幸福的。”
花兒說着,連暴君都開始感受到悲傷了。
這時候,滿店香終於使用了通靈時間:“暴君哥哥,你那邊怎麼樣了?”
暴君長嘆一聲道:“不怎麼樣,花兒挺堅強的。”
“唉,我這邊就慘咯,落夢舞小姐就會哭,身爲扮演她的人,我快被活活哭死啦!”
“沒那麼嚴重吧!”
滿店香悲聲道:“這真是一場淒涼心碎的愛情悲劇啊,早知道我就不進來了!”
暴君道:“又沒人強迫你來,是你自己硬要來的。”
滿店香“呵呵”了一聲。
每一個原罪秘境裡的通靈時間只有很短的一小時,而這滿店香妹子廢話又多,這已經被她耗費了快四十分鐘了,暴君不得不強行停下了通靈時間。
一天就這麼在忐忑不安之中度過了。
傍晚時分,花兒聽到有人議論落家小姐的事情。
“你聽說了嗎?那落家小姐真是悽慘啊。”
“怎麼了?”
“聽說落老爺要把她嫁給天魁城主。”
“啊!是真的嗎?太慘了吧!那天魁城主天生殘暴,落在他手裡的女人根本沒有一個能活下來的,全被他活活玩死。”
“那落老爺也真是狠心啊。”
“不是啊,聽說落老爺也是逼於無奈啊!那天魁城主似乎一年前見過落家小姐一面,一直念念不忘,他親自寫信給寒風城主,要他給主持這門婚事,否則他就要攻打寒風城。你是知道的,天魁城雄兵百萬啊,誰敢惹啊!”
街邊的幾個大媽正在指手畫腳討論着寒風城裡的頭條新聞,花兒一聽到這樣的議論,一時間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瘋狂地衝了過去,抓住一個大媽狂吼:“你聽誰說的!”
那大媽罵罵咧咧甩開花兒的手道:“瘋子!全城就你不知道了吧,再說這,人家千金小姐的事,關你屁事,去去去……”
另一個大媽眼珠一轉,嘲笑道:“喲,難道你不知道,這個臭乞丐就是人家落大小姐的心上人哦!”
一羣長舌婦聚在一起,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花兒一時間失魂落魄,行屍走肉一般朝自己的家——破廟走去。
暴君忽然想起了這個秘境的名字:希望之光。暴君嘆息,這什麼希望之光啊,這明明是絕望之光纔對。
絕望和希望,難道是一對孿生兄弟?暴君開始期待,期待這場悲劇如何以希望收場。
雖然通靈時間已經只剩下很短的二十分鐘了,但是,此時暴君不得不再次使用,詢問滿店香:“喂喂!滿店香妹子,你那邊怎麼樣了?落夢舞小姐是不是要出嫁了?”
“出嫁?什麼出嫁?沒聽說啊,落夢舞小姐整天在自己的深閨裡哭啊哭的,我什麼也不知道啊。”
“看來你還不知道吧,或許會瞞着你把你送到天魁城去。”
滿店香妹子驚奇問道:“天魁城?什麼東西?暴君哥哥,發生了什麼了?”
時間不多,暴君沒有辦法跟她慢慢解釋,只要說了一聲:“你慢慢等着就行了,早晚會知道的。”然後便結束了通靈時間。
暴君扮演的花兒行屍走肉一般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個晃悠,悲傷地回到了破廟裡。花兒很傷心,但是沒有辦法,他只是個花匠,他不可能跟一城之主搶女人。
暴君扮演這樣一個悲劇角色花兒,他不知道這會怎樣收場,更不知道這一切跟希望二字有什麼聯繫。
這一天就在花兒的傷心欲絕之中度過了。
第二天一早,落老爺果然不但算讓落小姐知道真相,他隨便找了個藉口,說是要讓落夢舞離開寒風城這個傷心地一段時間,派了一隊人馬,送落夢舞出城去了。
落夢舞當然不知道,他父親這是在把她往虎口裡送如果她知道,恐怕會尋短見,天魁城主的殘暴世人皆知,整個影月族人都非常懼怕那個男人。
護送落夢舞小姐到天魁城的,人馬不多,落老爺的義子子辰,五個貼身隨從,十幾個騎馬的護衛,和一輛落夢舞小姐專用的大馬車。
落夢舞小姐本來是不想走的,但是,他父親哭哭啼啼以死相逼,出於孝順,她只能離開了,她坐在馬車裡,離開的時候,淚流滿面。
寒風城之外是一片茫茫冷漠的沙海,風沙急,流雲遠,車隊緩緩向前。忽然,帶頭的子辰揮手示意,一聲:“停!”因爲他發現了前方有人攔路,看樣子像是故意的。
這個攔路的不是別人,而正是寒風城瘋子,破廟裡的花匠:花兒。
“是你?”子辰認出了花兒。“你來幹什麼?快滾開!”
暴君站在,滿臉冷酷,他知道,他扮演的花兒這是要來劫持落小姐了,但是,這似乎是在送死,就憑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花匠,他能對抗得了眼前加起來三十多人的車隊?開玩笑!暴君開始想,難道這個秘境需要拯救的就是花兒自己?讓他不要送死?暴君想不通。
子辰咒罵着,花兒一動不動攔在前方。
子辰是個頗有名氣的劍客,但是,這個劍客有些奇怪,他出劍而不負劍,他的劍,從來都是給他的隨從們背在身後,而他永遠兩手空空,替他背劍的美女們稱爲負劍使者,他身後五位美女全是他的負劍使者,每一個都頗有姿色,子辰可謂豔福不淺。
花兒沒有聲音。
負劍使者中的雲嵐負劍使臉上浮現出絲絲的哀婉之色,不知是因爲洛大小姐的憔悴,還是因爲聯想到了何種傷懷的往事?
暴君扮演的花兒忽然之間爆發出一陣嚇人的大笑:“哈哈哈哈……”他已在笑!他一笑,風聲更疾,莫非他就是風一般的男人!
“哈哈哈哈……”驟然爆笑,如雪山崩塌,如晴天霹靂;忽轉悽然苦笑,如冰雨入夢,如冷風蕭蕭;再是三聲藐視天神般的狂笑;又變一陣滄海桑田般的沉笑……
嘲笑,冷笑,苦笑,狂笑,佯笑,都不足以形容他的笑。
這種笑,瞬間驚呆了所有人,包括暴君自己。
這看起來弱不禁風的花兒似乎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個狂人。狂人擋道,令冗長的隊伍停了下來。破衣爛衫,長髮凌亂,天下第一白癡花兒。
沙漠無情,人有情。
沙漠裡颳着寒風,飄着白雪。
風更冷了!而風裡的女人卻變得忽然熾熱,雲嵐負劍使怒髮衝冠,氣血翻涌,拔劍大喝:“荒唐!臭乞丐亂瘋子!膽敢攔子辰大人的路!”
雲嵐負劍使以背上雲嵐寒天劍而得名,雲嵐寒天劍閃閃發光,正欲取那瘋乞丐的人頭,而云嵐負劍使卻忽然又收劍,莫非她雲一般的劍殺不了風一般的男人?
雲嵐負劍使停手是因爲馬車裡落夢舞小姐一聲悲喚:“雲嵐住手!”
雲嵐負劍使恨得緊握雙拳,咬牙切齒。
花兒的聲音,深深刺進了隊伍中馬車裡那個人的心裡,她咬着嘴脣,緊攥衣角,這個人的聲音陪了她整整五年,她還以爲從此都不會再聽到了。
“花兒?”那個人輕輕地呼喚一聲,不知道爲什麼,她心中忽然涌出一陣似是幸福似是痛苦的強烈傷感,他伸手去揪着胸口想要抵禦那陣衝擊,而它卻迂迴從眼眶裡破碎而出。
她不可能認不出這個聲音。
“花兒!”輕喚變成了深沉的呼喊。那個人終於忍不住掀開車上錦簾,跳下馬車,狂奔向花兒。
跳下馬車的其實是滿店香妹子,滿店香扮演的落夢舞。
“落小姐!快回來啊落小姐!”雲嵐負劍使驚呼。
“花兒”以爲將是永別,以爲是死路。見不到時心亂得如同飛雪,而見到之時卻又心碎得如同冰屑。
暴君看着眼前憔悴不堪的滿店香,這種很嚴肅很悲情的場面,他竟然覺得好笑,但是笑不出來,因爲花兒很悲傷。滿店香黑色的深眼圈,落滿雪花的悽美眼眸,暴君變得黯然遲鈍,只一句輕輕的:“落小姐……你……你!”
其實,滿店香也覺得好笑,因爲她臉上的憔悴分明是哭出來的。
“你……你你!你……”洛大小姐用小手擦着淚痕。
也不知說了多少個你,兩人才相視一笑,竟能將整個世界排斥於外!暴君和滿店香忽然抱在了一起。滿店香羞澀不已,但這是劇情需要。
笑是幸福?還是悲傷?
“臭乞丐!快放了夢舞小姐!”雲嵐負劍使忍無可忍,拔劍便刺。
刺空了,花兒一夜之間似乎變得身手敏捷起來,他抱着落夢舞小姐閃到了一邊。
“夢舞,我花兒這輩子再也不會讓你疲憊無眠了!”暴君看着洛夢無深深的黑眼圈,痛心道:“夢舞,你……該睡覺了。”此話一出,不知內情的人一陣捶胸頓足,瘋人哪!這人簡直瘋掉了!他來劫路,快死的人了,竟然說出這種雷人的瘋話。
“瘟神!你發什麼瘋!夢舞小姐,快離開那個瘋子……”
“可是……可是……有好多人在看!”落夢舞雖然一天無眠,哭了一天,疲憊得搖搖欲墜,然而身爲千金小姐,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和一個男人一起睡覺,怎麼可能!
“那就讓他們看好了!”花兒竟然無恥地笑了笑。
滿店香再也忍不住了,她在暴君懷裡使用了通靈時間:“暴君哥哥啊,這是什麼混亂情節啊?太離譜了吧!”
暴君冷冷一聲:“等着看就行了,說不定峰迴路轉。”
馬上關閉通靈時間,已經只剩下了最後十五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