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一起,吞噬,神祇吧!

羅夏連續幾個翻滾穩住身形,快步後撤的同時掏出一瓶鮮紅的魔藥灌入口中。傷口迅速止血,開始癒合。但是,一道若有若無的藍色流光吸附在那反覆撕扯,剛得到治癒的傷口竟然再次撕裂,傷勢變得更重。

羅夏果斷張開雙翼,向着天空急速飛昇。

“狄安娜,不得不說,你身邊的男人都……挺特別的。”阿蘭黛爾上前兩步,抽出腰間的指揮刀向上一指。

湛藍色的刀刃似水般涌動,刀尖處匯聚成一股細流,奇妙地向着天空,沿着羅夏向上的氣流,一直延伸到羅夏的傷口。

阿蘭黛爾揮刀在地上斬出一個十字,往後跳了兩步,指着十字對安柏說:

“前有墜落。是時候來個連擊~”

安柏握緊拳頭:“他要多久纔會落下來呢?”

人魚小姐仰着頭,抿着嘴,過了一會小聲說:“3~”

“3分鐘?”

“2……”

不等安柏準備好,一條瀑布飛流直下,羅夏被這洪流卷着砸向地面,在十字標記的位置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

狄安娜嚇了一跳:“羅夏是忠誠、勇敢的夥伴,不要傷害他的性命!”

公爵小姐沒有攔住兩位強大的非凡者。安柏的衝刺像雷光一樣從她的身邊掠過,緊隨其後的是阿蘭黛爾化作流水的長刀,在潮汐般的轟鳴中揮舞而下。

哪怕是體質強化的非凡者也擋不住這樣的連擊,更何況墜落的失控還會讓人無法防禦和躲閃。狄安娜的腦海中甚至都出現了羅夏在轟鳴爆裂中血濺當場的幻覺……

但是,慘烈的場面並沒有出現,甚至沒有血跡,連水流疾風的呼嘯都戛然而止。

在壓抑的不可形容的寂靜中,水花和電光被無形的力量緊緊扼住,約束成小小的波紋。

阿蘭黛爾的水刀和安柏的直拳分明擊中了羅夏,卻又沒有出現常理中的結果。刀刃和拳套在他的身上陷入了某個虛無的空間,在現實的邊界激起波紋和漣漪。

“無知、傲慢……”

羅夏低沉的聲音在虛空中迴響。

“用你們習慣了和平、慵懶和常理的大腦仔細想想,爲什麼我可以斷言神之手的命運?

“爲什麼我會變成這個樣子?

“爲什麼我會出現在這裡?”

就像是獨自一人行走在人跡罕至的高山荒野,隨着日落西山,最後一絲讓人感到慰藉的光明也消失在陰冷深邃的暗夜迷霧之中。隱隱的,聽到了某些聲音,陌生的不似這個世界的生靈所能發出。

在陰暗中摸索,漸漸失去了時間的概念,這一切的黑暗和孤寂沒有盡頭。即便在某個方位的遠處有房屋和篝火,也不知道何時才能抵達。也許,永遠都到不了了。

無盡的黑暗,無邊的冰冷,讓人絕望的寂靜。

安柏在錯亂中失去了平衡,被羅夏反手擊倒。阿蘭黛爾也遭到了衝擊,一股水流從地下涌起,託着她迅速拉開距離。

“你看見了嗎?”羅夏的口中發出難以辨認的嘶嘶聲,像是另一種語言,或者說有別的東西在他背後,摹仿着人類說話。

僅僅是這種聲音就讓人感到恐怖——並非是直白的恐怖,而是透着一種隱晦的詭秘;它的來源附帶着無法言說的聯想。

狄安娜被喚起了某種記憶。在她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曾經模模糊糊的聽到過某個聲音。直到今天,當她再次被這聲音觸動,仍會止不住的顫抖。

聲音在羅夏的言語之後,像是一種迴盪在世界之外、凡人無法想象的黑暗裡的迴音,穿越過不可思議的深淵最終傳到了耳中。距離狄安娜最後一次聽到這聲音已經過去了許多年;但直到現在,她似乎每時每刻都不曾擺脫,仍能聽到那惡魔似的微弱嗡嗡聲,就像是那聲音第一次傳到她耳邊一樣。

“這就是我的命運,”羅夏低語道,“我看見了,來自黑暗深處的,虛無。”

“拉開距離!”阿蘭黛爾突然從後面挽住狄安娜的腰,在流水的簇擁下捲起安柏,向後退去。

羅夏急追而上,卻看到阿蘭黛爾的指揮刀突然閃耀刺目的光芒。無法形容的潮汐巨浪聲中,金字塔頂部的地面上竟然出現了波濤翻滾的大海,一個龐大無比的黑影從狂浪中衝了出來,重重砸在水面之上。水花激盪,天際間都被翻滾的海浪、陰雲和插入天空的厚重帆牆所充斥。

平地上激流捲起,一艘巨大戰艦肆無忌憚的朝着羅夏碾壓過來。

“轟!”

水浪和戰艦在撞擊後迅速如泡沫消散。阿蘭黛爾已經帶着狄安娜和安柏穩穩落地,掃了一眼剛剛被戰艦迎頭猛擊的羅夏,發現他竟然毫髮無傷,嘴角的微笑也變成了慎重:

“若是泛泛之輩本當即死。

“我能感覺到,羅夏的本體就在這裡,卻無法觸碰。甚至連我的旗艦都無能爲力。這幾乎是傳說中黑暗至尊的能力……如果我的推測沒錯,這種現象的實質是撕裂次元的縫隙,在現實空間和異空間之間進行轉移。

“如此高階的空間能力,絕不是羅夏原有的序列可以擁有的。”

羅夏向着她們走來,黑暗在他的身後愈發凝重:“這防禦是絕對的,

“這是詛咒,也是力量。

“擁有這等恩賜的我是你們不可能戰勝的,關於這一點,我知道的非常清楚。

“至於這恩賜的來源,你們也無法知曉。自它烙印在靈魂之上的那一刻起,我就接受了來自,祂,的禁制。”

……

黑暗中充斥着嘶嘶的叫聲和鱗片摩擦的迴響。隱者俯視着巨卵中誕生的怪物和如臨大敵的非凡者們,慢悠悠的說道:

“接受了虛境生命織縷碎片的輻射,這裡的血蘭發生了畸變,並且蔓延到了吃下花瓣的野獸身上。它們似乎也因此獲得了非自然的壽命,變得異常兇猛、強大。

“隨着非凡特性不斷聚合,終於,一頭被稱爲多蒙的巨蛇擁有了神性。血肉的升格正是進化的起點。即便多蒙被毀滅,它依舊開啓了生長,改變,進化和不死的可能。

“每一次重生,都更加純粹。”

隱者凝視着亞倫:“回到出生的故鄉……總會碰到好事。

“在這裡誕生的你,擁有同樣的可能。”

引誘的話語和讓人不敢直視的氣息消失的無影無蹤,隱者離開了這座金字塔。取而代之的,是冷血的豎瞳,絲絲蛇鳴鼓動人心。

愈發駭人的巨蛇在纏繞、膨脹,將附近的卵、骸骨和植物都碾碎,浸泡在墨綠色的毒液中融化。這頭初誕的怪物僅僅暴露在空氣中不到十秒,就已經生長成一條百米長的巨蛇。

巨蛇豎起了百米之高的身軀,頭部高高揚起,腦後那一雙巨翼大的超越了視野的邊界,巨大的壓迫感讓人窒息。令人作嘔的鱗片中,赫然伸出一條條蠕蟲似的人手,瘋狂的抓撓、揮舞。

人類在這怪物面前渺小的如同螻蟻,僅僅是直視它就讓人理智錯亂。

冥冥之中,無數狂熱的祈禱聲從虛幻中傳來。祖哈卡外城的巨魔祭司們在此刻感覺到多蒙的力量再次復甦,變的無比狂熱。他們在遠方呼喊着忌諱的邪神之名,呼喚虛境的噬血者重新降臨現實世界……

“不要靠近地上的毒液,那會融化我們的骨頭!”

所有人都急忙退到這上古魔物巢穴的邊緣,在靠牆的斜坡上避開可怕的毒液。督軍埃基魯姆雙目赤紅,狂呼着準備決一死戰。威廉和辛·薩蒂修女匆匆在日記上寫了幾行字,扔到高處。

最後的時刻到來了。格里菲斯左右觀察,想找一個能夠貼近巨蛇近戰的位置。含光擁有破開龍鱗的鋒銳,想必可以殺傷巨蛇,如果能靠近的話……

但是,巨蛇周圍已經淤積了可怕的毒液,融化了地面,僅僅刺鼻的氣味就讓人無法抵抗。

“你害怕嗎?格里菲斯,”亞倫突然扭頭道,“我一點都不怕。”

“?”

面對着巨蛇,格里菲斯的心裡打鼓。但是亞倫的聲音當真是沒有一點動搖和顫抖。

預言之子說道:“必須承認,在知曉身世的最初幾分鐘,我是有點慌亂的。一些模糊的線索讓我早有預感,直覺也告訴我這的確是事實。

“但是我不恐懼。

“人造的生物,以超越神祇爲目標的存在,這是一件需要恐懼的事嗎?我承認,這沒有先例,是沒有人體驗過的。

“但是……”

亞倫踮起腳尖,雙手垂下揚起身體,全身都呈現出瀟灑放鬆的狀態:

“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是很令人佩服的,不是勇士誰敢去吃它呢?自然界中這樣的外表難免會和危險聯繫起來。

“是哪個福星吃着玩時,碰巧吃到了可以食用的部分?還是說那是飢餓到極點的人,絕處逢生的新發現?

“這與我們現在的境遇,不是很相似嗎?!”

亞倫拔出一把匕首,在手腕上一抹,朝着格里菲斯揮灑過去。驚人的靈能隨着血滴浸入格里菲斯的含光。劍鋒竟然發出了低吟。

西迪厄斯解開含光的第一層封印時,格里菲斯便知曉第二層封印需要取得劍鞘方能破解。但是,亞倫的血竟然發揮了類似的效果。更強大的威力和神秘相關的知識直接涌進格里菲斯的腦海,含光得到了解放——

光刃:劍刃由雷電鑄造。持劍者注入靈能,雷霆會化作彩虹一般的長光刃,給予穿刺和毀滅。

神秘斬斷(專屬):戰爭騎士的執掌和血氣催生了新的神秘,聖劍擁有劈開魔咒、加護、祝福和非凡能力的特性。

領域破除(專屬):閃電與血氣糾纏的血色閃電會持續毀傷靈能立場,重創領域、持續魔咒、靈能效果。

真名賦予:你已經得到了賦予含光真名的權力,在釋放它的瞬間命名吧!

【注意,揮舞這把強大的武器需要消耗驚人的靈能】

在場的人都被含光的變化驚到了。

聖劍的光芒在變幻閃耀,劍鋒在湛藍和猩紅兩種形態間閃爍。

格里菲斯幾乎是隨着聖劍動了起來。劍芒的閃電將鋒刃延長了數十倍,甚至可以在巨蛇的攻擊距離之外擊穿它的鱗片和血肉。

“上吧,格里菲斯!命運無法摧折我的意志。我的權柄,天國王朝(Kingdom of Heaven),是絕對的,”亞綸高喊道,“我會給你提供源源不竭的靈能,蛇也好,神也好,用我們的力量把它們全部驅逐出去!”

劍芒閃電在短短的幾秒內同時劃破黑暗。光芒彷彿有若實質,卻是森寒若冰,向着巨大的飛蛇一劍斬下,飛蛇的身體立即被“嗤”的一聲斬出來了一條慘烈的傷口,刺眼的鮮血激射而出,飈射若雨。

“散開!”

話音剛落,遭到重創的巨蛇就揮動巨尾掃了過來。駭人的體型加上恐怖的速度,音爆掀起地動山搖的顫抖。僅僅一擊,祖哈卡的金字塔便開始崩裂!

力量涌上來了!格里菲斯繞着毒液的邊緣奔跑,在巨蛇視野的盲區揮出第二劍。

劍芒擊穿了飛濺的毒液和碎石,自下而上將蛇首後的羽翼斬斷了一截。

這一劍斬下,格里菲斯都有種自己被榨乾的絕望和虛弱。但是,亞倫的身上旋轉的靈能正不斷補充他的能量。瞬息之間,第三劍已經呼嘯而出。

污穢的肉塊,破碎的人手漫天飛舞。蛇身被擊穿了一個大洞,腐敗的血肉從中掉落下來,落在地上,發出讓人作嘔的啪嗒聲。

巨蛇發出一聲嚎叫,轟然倒地。破碎的蛇頭就砸在格里菲斯的腳邊。

“結束了?”什麼都沒有做的辛·薩蒂修女看呆了,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兩步。

“後退!”亞倫喝止道。隨着他的話音,地下竟然滲透出來了一絲一絲黑色的氣息,翻卷蔓延,就彷彿是藤曼觸手那樣,迅速的裹在了毒液當中的蛇屍上。黑氣滲透之下,這屍體迅速的復原,然後站了起來!

更詭異的是,其背後鱗片中的人臉竟然出現了生機,宛然若生!而蛇首卻詭異的被死氣籠罩。

格里菲斯握緊了含光,嘶嘶的蛇語直入人心:

“力量、野心,嗯……還有慾望,

“還不壞嘛,人類。”

巨蛇的人臉低語着。巨大的身軀上,剛剛被格里菲斯洞穿的傷口中伸出了一隻巨大的人手,伸入毫無生機的蛇首,在口中摸索。

伴隨着“咯咯咯”的聲音,人手從蛇口中拔出了一把巨劍。劍身上數不盡的人手、軀幹交迭在一起,哀嚎着四處揮舞着。

這駭人的一幕直接重創了所有人的心智。射手威廉開始胡亂射擊,修女更是癲狂的跪拜起來。

巨蛇上的人臉滿意地俯視着地上的瘋狂,豎瞳緩緩轉向亞倫的方向。

“加入我,成爲偉大的多蒙的一員,

“一起,吞噬,神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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