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五 上官

下了雨的城市,陌生得令人害怕。看來她以前雖然在這個城市住了很久,卻從來沒有認真生活過。

不知道爲什麼,她就是無法融入這世界的血液。任何事情的脈動也許左右着她的喜怒哀樂,卻始終得不到她的靈魂。

她像是吳宮中的西施,身體陪伴着夫差,但心裡還是想着范蠡。更像陳國司馬的夏姬少,通臣殺三夫一君一子,亡一國兩卿。如金蓮般纖腰嫋娜,拘束的燕懶鶯慵;檀口輕盈,勾引得蜂狂蝶亂。又如蘇女以妲己,禍國殃民;美而辯,用心邪僻,誇比於體,戚施於貌。

跟以往不同。

這一次,她只想用平常的方式平常地回到那裡。見一位非常重要的人……

隔着車窗,行人像一尾尾遊過的魚,只有動作,沒有聲音。好安靜,彷彿所有的聲音都被困在黑洞裡。

黑洞,能困住所有的物質和能量,甚至是光。曾經有位偉人說過,只要能安全穿過黑洞,便有機會時光回溯。

那麼,自己算是跨過了黑洞了嗎?

“你好小姐,火車站到了。”

她扶了扶鴨舌帽,甜甜地笑着,“好的,謝謝司機師傅。”

司機這會兒纔看清女孩兒的全貌。

眼前所見,如新月清暈,如花樹堆雪;一身素白襯衣秀麗絕俗,合身的牛仔褲把長腿曲線勾勒得雅緻婀娜。一路上飄滿車廂的幽香,早就將他迷得神魂顛倒了,如此芳蘭竟體,卻一點也不俗,還能讓人感到莫名的心曠神怡、神情舒暢。

回過神,付了車錢。抓起手提包,也不管發呆的司機,關上車門,像個開心的小孩子般,她衝進車站。排隊買票的人羣,似乎把時空帶回了十九世紀七八十年代,真可謂摩肩擦踵。

脫下那身漆黑行頭後,如今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兒。不想耍手段,可也不想浪費時間,便到自動售票機買了張月臺票,擠進月臺。

她沒有明確的目標,只有方向。

回“家”。

月站臺上的人當然比車站大廳的人少,不過因爲空間小,所以更顯擁擠。

車站大廳的人通常焦急,月臺上的人則只是等待。

而她呢?

卻是又焦急又無奈地等待。時間是相對的,不是絕對的。等待的時間總像是失眠的黑夜一樣,無助而漫長。跟以前一樣,這該死的火車竟跟回學院的公車一樣,越是急着等待,車子就越是晚來……

傍晚時分。

熟悉的路,熟悉的景,熟悉的……小縣城。

身後是漸濃的夜色,街道上開始多起了人流,下班歸家的行人在小道上行色匆匆地趕路,小車時不時滑過一兩輛,熱風燥起,各家的鋪子和店門都閃亮亮地開着,溢出興隆的熱氣。晚飯過後的小孩子們嬉笑打鬧着跑來跑去,年輕的男女相挽而去,似曾相識的場景裡,有什麼不一樣了。

呃……都不一樣了呢。

深呼吸一口,不由得轉了一圈。俏臉好像綻開的白蘭花,笑意寫在她的臉上,溢着滿足的愉悅。

多久之前,也是長街,她還是一個人悵然若失地慢行,身邊所有的時間,所有的熱鬧非凡卻一個也不屬於自己。而現在她已經融爲其中的一份,在熟悉的街頭舉着雙手,毫無顧忌地發瘋打鬧。

輕撫着路旁的防護樹林,它們似乎愜意地在打着趣,沒有什麼風,空氣溫暖而乾燥,甚至還洋溢出花粉的清香。

她永遠最喜歡這裡了!

時間平靜地向前滑行,生活充實又讓人期待。

再次轉了趟車。

順着蜿蜒小道前行。

她“回來”了。

傍晚澄清的天,像一望無際平靜的碧海;強烈的火燒雲在空中跳動着,宛如海面泛起的巨浪;山腳下片片的稻田時時搖曳着豐碩的穗頭,好似波動着的金水;而衰黃了的葉片卻給田野着上了凋敝的顏色。

明媚縹緲,這裡,不是焦土和灰燼,這是千萬座山峰都披着金黃色稻田的小山村。那滿身嵌着彈皮的榕樹、松樹、柏樹,仍然活着,傲立在高高的山岩上,山谷中汽笛歡騰,在稻田裡緩緩飛翔。

當峭厲的西風把天空刷得越加高遠的時候;當充滿希望的孩子望斷了最後一隻南飛雁的時候;當遼闊的大野無邊的青草被搖曳得株株枯黃的時候。

當在這個時候,她便會歸鄉。

直至那個人不在……

眼前,是一棟不大不小,鑿着“上官”字樣的牌樓。

她嫣然一笑,邁開步伐。從三步併成兩步,從快走變成小跑。那層層葉子的縫隙中透過點點金色彩霞,林子中映出縷縷的透明薄光。於曲折的村落小巷中穿梭自如,思緒凌亂地結成一張網,越網越緊,直達心臟,一陣隱隱作痛之後,方纔罷休。

她,終於來到門前了。

這是一間類似於四合院的屋子,不算新也不算舊,青色的方磚與黃瓦很是古色古香。

大門打不開,但是沒有關係。

這女孩兒自有辦法。

門後有一個小花園,叫前庭。前庭後面就是一間比較大的房子,一般是用來迎接賓客的,叫濟堂。之後經過一個露天的天井,便到了用來供奉祖上的後堂。最後,便是在天井左邊的住房區了。整個格局都是平面的,沒有幾樓之分。

總體來說不算很大,但是感覺也已經不小。

挾着涼爽的微風,吹過滴着晚露的水稻葉,吹過嘩嘩作響的小樹林,吹過閃着光亮的河水,也吹過她渾身發熱俏美的面頰……

晶瑩的星星開始在無際的天宇上閃爍着動人的光芒。

內屋裡的人貌似感覺到門外有聲響,便打開了木門。

走出一位一身樸素的年輕少婦。

只見其臉若銀盤,眼似水杏,脣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相貌嬌美,膚色白膩,別說農村罕有如此佳麗,即是城市裡也極爲少有。她身穿一件普通襯衣,顏色甚是淡雅,但在她容光映照之下,再普通的面料也已顯得綠柳煙紗。

她手執飯勺,緩緩向庭院走去,口中哼着小曲,只見那少婦一雙纖手皓膚如玉,映着綠波,便如透明一般。

“雪霏?是你來了嗎?”

說話聲音極甜極清,令人一聽之下,說不出的舒適。

“噔噔!”女孩兒拉起鴨舌帽,從旁邊的花圃中躥了出來,試圖嚇少婦一跳。

可是她沒有成功。.

“哈哈哈哈,你嚇到我了,”少婦一邊晏笑一邊拿飯勺狠狠地敲了女孩兒腦袋一下。

“嘿,軒姐,很痛的。”

“叫你嚇我,哼。”

乍一看倆人的容貌卻極其相似,甚至達到了一個模子印出來的程度。於外人的眼中,就猶如一人站在鏡子前一般。哪怕是雙胞胎都不可能有這種情況出現,只是少婦這邊卻多上一分成熟韻味罷了。而神經大條的她卻也久久沒有留意到這個非常詭異的問題……

她轉頭指着裡廳又說道,“我剛煮了飯,你要吃嗎?”

“嗯嗯,”女孩兒趕緊點頭,笑着挽起了少婦的手臂,“要吃要吃。”

“你下次記得走門啊,要不然我還以爲進賊了呢。”

“不會的,不會的。上官村這邊民風淳樸得很,怎麼會有賊。就算有,不是還有隔壁小舅他們在嘛,你怕什麼。”

當然不會有!其實村裡口碑稍微差一點的流氓、霸王,基本上都被她暗中教訓過了。還敢不敢惹事是一回事,人家如今都恨不得只想安安穩穩地過日子算了……

“啊,對了,阿翔他最近還好不?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可以回來?”少婦問得略帶幽怨。

女孩兒擡頭看了她後,一下愣住了,面前的這個女人明眸皓齒、柳弱花嬌,一言一語是那麼的可愛、美麗。

一時間竟忍不住騙她,但是,有些事情,確實是不能明言。輕撫着門口的古典桐木屏風,也只能笑了笑。

“教授?呃……暫時還不行吧。不過也快了,他說做完這個研究就回來了,”看着屏風,雖然框架有點破舊,但是圖案還是清晰可見。女孩兒嘆氣一口,轉而從手提包裡拿出一疊厚厚的鈔票,遞給少婦,“這是教授的經費,是他叫我轉交給你的。”

“唉,都說了多少次了,”繞過屏風,少婦說得遺世獨立,“這兒是農村,我要這麼多錢幹什麼。再說了,也不用每次都叫你送過來的,跑一趟這多麻煩。”

“不麻煩,不麻煩,”女孩兒頓時緊張地解釋道,“我想見軒姐你嘛。”

說完還吃吃地笑了起來。

“就你丫頭嘴甜。”

“等我們研究所那邊穩定了,他便打算接你過去。反正會安排好,你放心好了,安心養病吧。再說了,那邊四面環山、風景優美,也挺適合你的。”

“呃……”少婦邊勺飯邊思考,很是猶豫,“我不習慣陌生環境的,會不會給你們帶來麻煩?”

“不會,肯定不會。”

“那邊有工作麼?”少婦把飯遞給女孩兒,接着問,“我閒不下來的。”

女孩兒轉頭一想,笑了笑,“那帶孩子怎麼樣?”

“幼兒園?”少婦這下子更幽怨了,“我最不擅長就是帶孩子了,你還叫我負責這個……”

還是那個古典的佈局,或者說這裡一直都沒變。用石磚鋪的地板,樸實而不失大氣。中間擺着一張八仙桌,周圍的桐木椅子圍繞着它。

放香爐的神閣,擺花瓶的古式鏤花框架,隔開寢室跟客廳的繡花吊簾……

那熟悉的味道……

那親切的感覺……

“啊,真懷念。”

“呃?雪霏你剛纔說什麼?”少婦一時沒聽清,歪頭問道。

“沒,沒有,”她趕緊掩飾起來,“我說軒姐你做的菜真好吃。”

這一切的一切,都不禁讓女孩兒發自內心地感嘆出來。回憶、回想,時間過得真快。一切,都宛如昨天發生的一樣。

蟈蟈、蟋蟀和沒有睡覺的青蛙,在草叢中、池塘邊、樹隙上輕輕唱出抒情的歌曲。

胸口狠狠地被揪了起來,外面優雅的清蟲交響曲卻撕裂般刺耳,強烈刺激着她快要繃斷的神經,無盡的陰霾如過境颱風般滾滾壓上來,那些本該已經忘掉的片斷,像是惡夢一樣突然佈滿腦際,清晰到如同昨日才發生。怎麼也拿不走的影像,似是被按了定格鍵,佔據了腦子整個空間。

最親近的人,明明就在眼前……

過了一會兒,女孩兒握着碗筷開始嗚咽,眼簾上掛着晶瑩的淚珠,只見淚水順着臉頰流下來,顫抖的手拭去臉上的淚水……她再一次試圖用手去掩蓋她的痛苦。那不時的啜泣變成持續不斷的低聲哭泣。

少婦突然反應過來,慌了,“怎麼了雪霏妹妹?哎呀……你,這……我……”

她眼睛緊閉着,用牙咬着自己的手背,想竭力制止抽泣。

顫慄地發出動物哀鳴般的哭泣。

遼闊的田野在靜穆的沉睡中,那碧綠的莊稼,那潺潺流動的小河,那彎曲的伸展在黑夜中的小道,那發散着馨香氣味的野花和樹葉,那濃郁而又清新醉人的空氣,都在這不尋常的夜裡顯得分外迷人,給人一種美的感受。

弱小的人兒……哪抵擋得住?

終於哭出了聲音!

一種撕心裂肺的哭!

尖厲而嘶啞的哭聲是那麼苦澀,彷彿在黃連水裡泡過似的。

少婦這下可更慌了,六神無主。下意識繞過八仙桌跑到其身旁,一把摟住了女孩兒。

而嬌小的女孩兒能做的,也只有掩着鼻子,泣不成聲。枕在少婦的小腹上;她只有眼淚,撲簌撲簌地落下來,落在瀑布般的黑髮上,落在純白色的米飯上……

哭,在夜色籠罩的陋室裡……

哭,在剛剛還充滿歡笑的小屋裡……

少婦輕撫着女孩兒的秀髮,聲聲念念地安慰,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要說什麼。

她,眼睛淚汪汪的,淚水不停地在眼眶中打轉;眼睛已迷糊不清,瞳孔若隱若現。

一到夜裡,又高又藍的天空稀疏地綴着寶石一樣的星辰,天邊時不時扯着鬼睞眼似的火閃。空氣裡瀰漫着泥土、霧露和稻子的清新氣息。山谷特有的像夢幻一樣的安逸,使得一切生物似乎都安然入睡。雖有草蟲的絲絲叫聲,但聲音那樣的細弱、遙遠,也像是在說夢話。

那永遠都做不完的,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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