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澤羅丁-馬恩

希爾-奧西多的話立刻引得大廳內貴族們大笑。

當然,這種笑聲裡充滿着諷刺。

“我聽說頓納子爵和博格伯爵兩人現在經營的商會賺了不少錢,他們甚至把自己的莊園都搬到克魯城郊外。”

“是有這麼一回事,這兩個人把他們先祖的臉都丟盡了。”

“如果我的後代是這樣的人,我一定讓乞求女神把他們釘在家族城堡的大門上任由風吹雨打。”

“哈哈!”

科溫德領的貴族大多數保持着傳統的觀念,依舊認爲家族的領地是最神聖的,在他們這些人眼裡,放棄領地選擇經商是不可原諒的事情。

嘲笑和諷刺的話語不斷從這些人嘴裡說出,放肆的大笑在大廳上空迴盪。但也有人一些人沒有小,比如城堡騎士衛隊衛隊長伯尼-布萊茲爵士和宮廷首相希爾-奧西多男爵。

“你們是這樣認爲的?”希爾-奧西多聲音變得很尖銳,而且很洪亮。他那低沉而洪亮的聲音在大廳迴響,壓過了那些放肆的大笑,一雙冷漠的目光環視左右,繼續用洪亮的聲音說道:“但我卻不這麼認爲,我認爲他們比大多數人都聰明,他們不僅在陛下的屠刀下保全住家族,同時還爲家族的延續爭取到一大筆錢…”

希爾-奧西多迎上貴族們鄙夷的目光,低笑道:“我們可以打一個賭,我堵這兩位年輕人會躲過陛下一次次的清洗活到最後…而你們之中會有一些人,會因爲陛下接下來的怒火而喪命。”

“你什麼意思?”

有人在希爾-奧西多話音剛剛落地便站起來指着他的鼻子質問,“哐啷啷”接二連三的貴族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怒視着希爾-奧西多。

“靠卑躬屈膝而活下來,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你們懂什麼是卑躬屈膝嗎?在陛下面前,你,你,還有你們,不都需要卑躬屈膝嗎?”希爾-奧西多絲毫不在意怒視他的貴族們,帶着鄙笑的目光依次瞟過這些貴族的臉龐。

“我可不想聽你們的爭吵,我需要的是答案。”澤羅丁-馬恩子爵把手中的柺杖敲打在高臺邊緣發出“砰砰砰”的聲音。

原本就要爆發的衝突在瞬間便得到解決,神情激動的貴族在老領主的呵斥下立刻恭恭敬敬行了一禮並重新坐下。老人低垂着眼皮掃了一眼希爾-奧西多,然後又把目光落到伯尼-布萊茲身上,問道:“你有什麼想法?”

大廳內所有人的目光,在這剎那間都落到城堡衛隊長的身上。

伯尼-布萊茲沒有完全不在意衆人看向他的目光,他依舊懶洋洋的斜靠在他獨自霸佔的那張長凳子上,老領主詢問之後他並沒立刻回答,而是輕輕皺着眉思考着。

“如果能夠拒絕陛下當然是最好的,但…”好半響後伯尼-布萊茲搖了搖頭,說道:“我在思考陛下爲什麼會在這種時候提出這樣的要求,這讓我想到了克魯城的流言,那則流言你們應該已經都聽說過了吧?”

伯尼-布萊茲恭敬的迴應着馬恩子爵的問題後,又看向大廳內其他貴族,“我聽說我們之中有些人打算利用這則謠言做些事情,如果陛下是因爲得到類似這樣的消息而把班尼迪克少爺接到卡瓦爾堡的話,我們就必須得小心應對。”

“那個謠言是真的嗎?”澤羅丁-馬恩忍不住開口詢問。

“不清楚。”伯尼-布萊茲這時沒有剛纔的豪放,他眼眸間和說話的語氣都異常的謹慎,“但…就算傳言是真的,我們也不能有絲毫的想法,否則災禍瞬間就會降臨在我們的頭上…”他看了看希爾-奧西多,“雖然我同意奧西多男爵的看法,但如果我們真的做得太過分,陛下大軍也隨時都可以降臨,他有這樣的實力,也不缺乏這麼做的決心,缺少的只是一個理由。”

伯尼-布萊茲這一些話,很明顯說到在場大多數人的心坎裡去了,在他話音結束之後,整個大廳裡突然顯得有些沉悶般的靜默。

“大人…”

“我知道了!”澤羅丁-馬恩聲音很輕,他掃了一眼想要說點什麼的宮廷首相,然後看向大廳敞開的大門,看着那裡的刺眼的光線。

“今天,就先這樣吧,我有些累了…需要休息。”老領主輕輕揮了揮手,然後緩緩閉上雙眼,旁邊的近臣立刻上前提了提他身上薄毯蓋。

大廳內的家臣們面面相覷,宮廷首相希爾-奧西多幾次想要再說點什麼,但看着老領主閉上的雙眼卻又不敢在吐露出半個字,最終只能暗自嘆了一口氣搶先退出了這個大廳。

隨即,其他家臣也都相繼結伴離開,很快鬧哄哄的大廳就變得安安靜靜。

當所有貴族離開之後澤羅丁-馬恩緩緩睜開了雙眼,他側過頭看了看留着自己身邊大軍近臣,抓起領主大椅旁邊用精鋼打造的柺杖,輕輕敲了敲臺階邊緣的鋼架。

“噹噹”

一種很特別的聲音在大廳內迴響,端坐在領主大椅上的老人聽到這個聲音臉上露出一種很開心的笑容…於是,他又拿起柺杖輕輕敲了敲臺階邊緣的鋼架。

“噹噹”

聲音再次在曠闊的大廳內迴響,老人臉上的笑意更加明顯,那是一種彷彿小孩子般的天真笑容,也彷彿是看透世間一切的出塵笑容。

但聲音很快就歸於沉靜,老人值得再次拿起的柺杖…

“噹噹”

聲音再次在大廳內迴響…

如此十多次之後,老人彷彿笑夠了,也停下那看似幼稚的動作。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澤羅丁-馬恩變得害怕安靜的環境,所以在整個城堡裡,到處掛着“噹噹”作響的銅鈴。

“去我的書房,把昆娜和班尼迪克叫來…還有,記得把高地草原的麥片準備一些,小馬恩喜歡那個味道。”澤羅丁-馬恩顫顫巍巍的站起身,拒絕近臣的攙扶對左右吩咐道,“還有,我不希望在科溫德城裡再聽到有人議論王后陛下。”

兩名近臣以卑謙的態度接下命令從側門離開,領主侍從和扈從紛紛走到臺階下方,恭候着老領主緩緩走下臺階。

老領主起行的消息很快便傳達到整個城堡,大廳外面原本空曠的走廊裡,立刻像是變戲法一般的出現許多城堡守衛和女傭,讓原本空曠的走廊一瞬間變得富有了活力。

走出大廳的澤羅丁-馬恩看了看走廊內的這些人,安靜的大廳帶給他的孤獨感覺得到些許緩解,心情也不知覺變得好了許多,而周圍這些人不間斷的問候,更是讓他原本躬着的腰桿都挺直了些。

老領主在歡歡鬧鬧氣氛中,徑直走到他位於城堡側面的獨立書房,長女昆娜-馬恩和她的孩子班尼迪克早已提前抵達。

“爺爺!”班尼迪克看見老人進來,原本規規矩矩坐在沙發上的他立刻跳到地上,蹦蹦跳跳的向着門口跑去。

“你給我站住!”昆娜呵斥了一聲,讓跑動中的班尼迪克渾身一頓,雙腳好像被什麼粘住一般不能移動半分,臉上原本開心的笑臉立刻變得委屈得不行,看着走近的老人抽噎着說道:“爺爺,母親欺負我。”

“那我幫你教訓她好不好。”澤羅丁-馬恩阻止了隨從進入書房,微微彎着腰對着外孫露出一種長輩的慈祥笑容,他說着便籤上前想要抱起班尼迪克,但立刻被長女昆娜-馬恩阻止

“父親,你不能這麼慣着他。”昆娜-馬恩很顯然剛剛正在教育班尼迪克,被這麼打斷後她有些不滿。

“他也只有這幾年時間可以玩,等他滿七週歲的時候將要接受最正規的騎士訓練,從那之後他的整個人生裡都將沒有那怕一絲的休息時間。”澤羅丁嘆了一口氣,輕輕撫摸着小馬恩的腦袋,帶着他走到書房的會客沙發坐下。

“你最喜歡的麥片。”澤羅丁坐下指了指茶几上的瓷盤,隨即便把整整一盤的麥片推到外孫的眼皮下,“這是你最喜歡的,開心嗎?”

班尼迪克嚥了口唾沫,想要伸手去抓瓷盤中的美味時本能的看了看母親,他可記得剛纔自己去抓這盤麥片被打的經歷,現在手背上都彷彿遺留着火辣辣的疼痛。

“還不謝謝爺爺。”

“謝謝爺爺!”

昆娜見兒子把整個瓷盤抱在懷裡,便有瞪着他說道:“不能吃那麼多。”

“你小時候比他還能吃。”老領主看着外孫的目光盡數慈祥。

昆娜-馬恩聽到父親這麼說笑了笑,然後保持着沉默,靜靜的看着父親逗弄自己的兒子,看着兒子臉上那開心的笑容,聽着兒子最裡面發出來的笑聲,臉上也不知覺浮現出些許笑容。

幾分鐘後,老人彷彿是有些累,就放棄了逗弄孫子靠在沙發上休息。

這時,昆娜-馬恩收斂起臉上的笑容,“父親,我聽說陛下的使者…”

“陛下想接班尼迪克去克魯城。”澤羅丁-馬恩慈祥的面容在看向女兒的時候變得很嚴肅,“這一次不同以往,培迪-里根已經不是三年前的培迪-里根,如果我們不能處理好,也許災難馬上就會降臨…而且,現在不同於以往,此時此刻的培迪-里根正準備君臨天下的時候,他是不會允許自己後方有任何威脅到他統治的存在。”

“您是說那些傳言?”昆娜-馬恩並非愚笨之人,她只是不想去理會那些複雜的事情,但現在事關自己的孩子,她必須去想。

“並不僅僅是這則流言…哈倫斯領最高事務長官賽克-馬拉被刺,你知道吧?”老領主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那雙在皺紋縫隙中虛眯的小眼睛似乎猛然間變得亮閃閃的,並死死的盯着昆娜。

“您爲什麼要這麼看着我?”昆娜迎上父親的目光,“您應該很清楚,我甚至不想讓他繼承科溫德領…”她說話的時候與父親對視的目光移道班尼迪克爛漫的臉上,“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卡瓦爾堡意味着什麼。”

澤羅丁-馬恩看到女兒臉上難以掩飾的痛苦,不僅下意識的惱怒自己剛纔的想法。老人輕輕抽動鼻子並在身上短衫的口袋裡翻找,現在的他很想來一支捲菸,而且是味道最濃的捲菸,但他翻找半天什麼都沒有找到。

“你這麼想,但其他人卻不這麼想,領地內不少人在策劃着這件事情。”老領主放棄了尋找,望着長女很嚴肅的說道:“如果王后陛下沒有誕下王子或者公主,班尼迪克不管是按照傳統還是按照王國法律,都將是王位第一順序繼承人。”

“所以,無論我們去不去爭,都有人盯着我們…我們領地的貴族們正在秘密做着什麼,你知道嗎?還有王后陛下她現在是怎麼想的,你知道嗎?最重要的是,陛下現在是怎麼想的,你清楚嗎?”

老領主連續幾個問題說出口,語氣是越來越嚴肅。

昆娜聽到父親接連提出的問題,臉上並沒有露出任何的慌張,她向着兒子招了招手,當班尼迪克乖巧的走到她身邊,她輕輕的說道:“您想要告訴我什麼?”

“我們領地有人做了多餘的事情…”

“他們不是您授權的嗎?”昆娜用很平靜的話語打斷了父親的話。

“但現在不是了。”澤羅丁-馬恩拉開茶几上的小抽屜,露出裡面由黃紙包裹的菸絲,他熟練的爲自己捲上一支菸,班尼迪克立刻乖巧的把另一邊的燭架推到他的身邊。

“真乖!”老領主輕輕誇讚了一句,拿起燭架點菸之前看着女兒說道:“我並不覺得我之前的做法是錯誤的,我是在爲班尼迪克爭取更多的政治資源,就算到時候無法獲得王位繼承者的身份也並不是一件壞事。”

“但您現在卻想撇清這些關係?”

“這一次,是有些人做得太過分。”老人神情一下變得嚴肅許多,“刺殺地方領地的最高長官,而且還是賽克-馬拉爵士。”

昆娜皺了皺眉,“陛下不是已經表明了態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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