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年輕少俠踉踉蹌蹌越過屏風,正要扯開嗓子跟酒樓夥計多要幾壺劍南春燒,突然像是給人用繩子勒緊脖子,呆若木雞,死死望向那名離他不過七八步遠的女子。
江湖兒郎行走江湖,想要遇見一位陸地神仙靠什麼?只能靠祖墳冒青煙!
那麼一天之內,在破天荒遇見了陸地神仙之後又能遇到名動天下的仙子,靠什麼?大概就只能希冀着老祖宗從棺材裡爬出來曬太陽了吧?
但是這位前不久才被神仙一腳踹入龍駒河的少俠,真的瞧見了那位江湖公認的仙子,天下十大幫派之一的幫主,北涼江湖的執牛耳者,劉妮蓉!
他狠狠揉了揉眼睛,然後瞬間漲紅着臉,根本不敢向前跨出半步,如同腳下就是一座雷池,只是鼓足勇氣戰戰兢兢問道:“敢問可是劉幫主?”
如果老天爺能夠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一定儘量把舌頭捋直了再開口。
原本要去會見一撥遠方貴客的年輕女子聞聲後停下腳步,臉色平淡,問道:“有事?”
在家鄉江湖也算風雲人物的年輕少俠脫口而出道:“沒事!”
她一笑置之,轉頭離去。
滿腹懊惱的他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不過到底是酒壯慫人膽,略微提高嗓音,癡癡望着那個曼妙背影顫聲喊道:“劉幫主,在下霸陵郡宋觀想,師從浩然樓樓主青蚨劍客……”
那位高不可攀的女子已經繞過屏風進入雅間,很快消失在他的視野,他已經沒有那份膽識氣魄死皮賴臉地跟上去,也許年齡相仿的男女之間,只有一座不過丈餘高的蜀繡屏風,但是這位霸陵郡浩然樓的高徒,心知肚明,他與那位看似近在咫尺的女子之間,實則有着天地之別,猶如陰陽相隔。
離陽由永徽年號變更爲祥符之後,離陽的江湖也出現一道界限清晰的分水嶺,除去那位無形中爲兩代江湖承前啓後的新涼王,新舊江湖極爲分明,武帝城王仙芝,春秋劍神李淳罡,春秋三甲黃龍士,人貓韓生宣,天下第十一王明寅,東越劍池宋念卿等等在內一大撥前輩宗師,都已逝去,隨着桃花劍神鄧太阿的淡出視野以及大官子曹長卿的戰死太安城外,更是爲永徽江湖蓋棺定論,如今的祥符江湖,新人新氣象,爲人津津樂道的人物,是那位以女子身份號令中原羣雄的徽山紫衣,是以她領銜的祥符十二魁和四方聖人,是春神湖畔快雪山莊、金錯刀莊、江南道笳鼓臺、幽燕山莊這些新一代鼎盛幫派,是那位在劍道上突飛猛進、以一己之力將二流宗門送入十大幫派之列的太白劍宗年輕謫仙人,是南疆龍宮林紅猿、笳鼓臺柳渾閒這樣引無數英雄競折腰的年輕仙子。
如今的江湖,喜新而不念舊,老人與年輕人說起天下劍術出一姓的吳家劍冢,後者會說太白劍宗那位半年破三境的謫仙人肯定一人一劍,就能踏平那啥玩意兒的吳家劍冢。老人與年輕人說起武帝城自稱天下第二一甲子的王仙芝,後者也許就會說也就是那姓王的老頭子幸虧死得早,否則等到太白劍宗謫仙人和金錯刀莊女子莊主這些武學天才再練個幾年刀劍,到時候膽敢自封天下第二十都算老傢伙臉皮夠厚。
唯獨提起那個手握三十萬鐵騎的新涼王,少有質疑。
相信那位年輕藩王如果還有機會再去離陽走一趟江湖,肯定會感到陌生。
這不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而是三年河東三年河西。
劉妮蓉對於這種莫名其妙的搭訕早已麻木,一開始她還會鄭重其事去應酬,信奉父親那一輩老江湖所謂的待人以誠,與誰相處都發自肺腑地平起平坐,只是吃過一次苦頭後,她就開始不由自主地放棄父輩們那套金科玉律,先前曾有一位和她不過一面之緣的中原宗門俊彥,竟然對外宣傳與她這位魚龍幫幫主一見鍾情,以至於整座北涼江湖沸沸揚揚,事後不等她反應過來,幫內兩位秘密供奉便悍然殺人,將那顆鮮血淋漓的腦袋直接懸掛在陵州魚龍幫總部的校武場旗幟上,而那個因言獲罪的江湖俊彥所在宗門,非但沒有興師問罪,反而送了一封密信到魚龍幫,滿篇請罪的小心措辭,從那一刻起,她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的身份,她即便再練武一百年兩百年都登不上武評,但只要幫衆人數傲視離陽的魚龍幫存世一天,她就是江湖上最拔尖的權勢人物之一,這跟她姓什麼無關,如今的江湖便是這般勢利眼,她自知姿色遠遠稱不上傾國傾城,不說陳漁姜泥這些登榜胭脂評的人間尤物,也不說那位容貌跟隨着武道境界攀升而脫胎換骨的徽山紫衣軒轅青鋒,就是相比一同被譽爲離陽四大仙子的其她三人,龍宮林紅猿、金錯刀莊莊主童山泉和笳鼓臺柳渾閒,劉妮蓉也自認無論相貌氣態都差了一大截,如今事務繁忙的她偶爾脫身得閒,也會胡思亂想,覺得那些看似豪氣干雲肝膽相照的江湖男子,他們仰慕心儀的劉妮蓉,只是她的身份罷了,哪怕她再醜上幾分,哪怕性格暴戾喜怒無常,也一樣會有無數人爭做她的裙下之臣。所以她越來越懷念當年那個因爲走投無路纔去走鏢北莽的自己,那個什麼都懵懵懂懂的江湖雛兒。
劉妮蓉繞過屏風後,很快收起那份神遊萬里的可笑思緒,看着在座四位遠道而來的南疆貴客,她作爲當之無愧的地頭蛇,仍是沒有着急落座,而是擡手抱拳致歉道:“路上耽擱了兩天,讓林宮主久等。”
距離這位魚龍幫幫主最近的男子,正是那名讓御林軍錢統領極爲忌憚的刀客,雖說在劉妮蓉登樓之時就已經察覺到她身後的四股悠長氣息,等到劉妮蓉此時此刻站在他身邊,可這名刀客始終置若罔聞,繼續喝酒吃肉,不過倒是鬆開了按在刀柄上的手,想必是以此來表態自己並非是惡客臨門,至於劉妮蓉能否領會又是否領情,這位年已古稀卻滿頭黑髮的老人其實根本無所謂,他的確也有資格不在乎。
因爲他是毛舒朗。
作爲當世屈指可數的刀法巨匠,同時又是親身經歷過春秋十三甲那個燦爛時代的老人,他在巔峰時期,曾與李淳罡並稱爲北李南毛,只可惜人生中最重要的兩場大戰皆是告負,刀劍之爭,輸給了李淳罡,那場大戰也被很多老輩江湖人視爲刀劍的氣數之爭,後來顧劍棠嶄露崢嶸,一路南下挑戰毛舒朗,這場天下刀法第一人之爭,毛舒朗雖然體魄不曾遭受重創,但是原本趨於圓滿的無垢心境卻支離破碎,從此開始徹底封刀,這二十年來一位位後起之秀在武道一途上勇猛精進,而他毛舒朗卻是如同在泥濘中向前艱辛爬行一般,從當年那個武力冠絕南疆的年輕天才刀客,淪爲一個連沙場武夫王銅山都敢嗤之以鼻的廢物,老人始終沒有與江湖說一個字。
被劉妮蓉稱呼爲林紅猿的女子嫣然一笑,緩緩起身說道:“劉幫主太客氣了,魚龍幫上上下下可是有好幾萬人,不像我龍宮,撐死了也就三百號人,想找點事情做都難,劉幫主能夠從百忙中抽身見我們一趟,林紅猿已經是感恩戴德了。”
繼毛舒朗之後被公認爲南疆第一高手的程白霜笑意無奈,顯然知道林紅猿這個心高氣傲的閨女,始終對魚龍幫幫主劉妮蓉看不上眼,聽說上次跟隨徽山紫衣一起趕赴西域圍剿六尊魔頭,林紅猿就已經
多次在公開場合對劉妮蓉表露出針鋒相對的端倪,至於到底爲何如此,這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女子心思,隱約知道些內幕的程白霜當然不願意摻和,何況於情於理,他也要護犢子護着幾乎是自己從小看着長大的林紅猿。
倒是作爲南疆龍宮首席客卿的嵇六安,皺眉沉聲道:“宮主,不要耽誤大事。我們此次北涼之行照理說本該前往陵州,先行見過劉幫主,是宮主擅自更改行程,非要親眼看一看那太安城的閹人,怎可反過來怪罪劉幫主?”
林紅猿瞥了眼劉妮蓉,笑眯眯道:“嵇叔叔,劉幫主豈會跟我一般見識。”
劉妮蓉身後四名這些年陸續進入魚龍幫擔任供奉的高手,或多或少都有些怒意,畢竟廟堂上講究主辱臣死,江湖上也同樣講究打人別打臉,林紅猿多次綿裡藏針地挖苦幫主劉妮蓉,魚龍幫的高手早就心懷不滿,再者魚龍幫尤其是地位超然的那撥人也都憋着一口惡氣,因爲江湖上雖然敬畏人多勢衆的魚龍幫,卻認爲魚龍幫事實上拿不出手一位真正的高手,比如南疆龍宮就有老宮主和嵇六安兩大高手坐鎮,更不要說徽山大雪坪有黃放佛這樣的天象境宗師,太白劍宗擁有那一位驚才絕豔的劍道天才就足以服衆,笳鼓臺也有四方聖人之一的樂聖,金錯刀莊的女莊主同樣是一人就能夠力挽狂瀾,而幽燕山莊雖說也沒有頂尖宗師震懾江湖,卻因爲龍巖劍爐的重新鑄劍,與各方豪傑籠絡交好,與江湖同道的香火情,遠不是在西北偏居一隅的魚龍幫可以相提並論,至於西蜀春帖草堂,只要稍稍想象一下胭脂評美人謝謝身後的那位白衣男子,就不會有誰敢有半分小覷,說來說去,就數魚龍幫的軟肋最爲致命,當初中原江湖正道領袖攜手追殺六位膽敢從大雪坪偷竊秘笈的六位邪魔,在那場蕩氣迴腸的正氣大潮中,也鬧出過不少啼笑皆非的笑話,其中就有先前新評爲江湖十位俊彥之一的竇長風,在他與魚龍幫幫衆起了衝突後,撂下了一句事後傳遍中原江湖的“名言”——你們魚龍幫人多了不起啊?
所以當林紅猿當着劉妮蓉的面“稱讚”魚龍幫幾萬人,雖然劉妮蓉神色淡然,但身後已經有一位正值壯年的魁梧客卿大步踏出,即便劉妮蓉已經試圖攔阻,後者仍是不管不顧走到桌邊,一隻手按在桌面上,冷笑道:“聽說龍宮有個叫嵇六安的劍道宗師,劍術超羣,相當了不得啊!連那個被咱們王爺一巴掌拍死的王銅山都誇口,說是能算半個高手?”
左右腰間各懸佩有一柄劍中重器的嵇六安驟然眯眼,“在下便是‘半個高手’的嵇六安。”
魁梧漢子盯着嵇六安,皮笑肉不笑道:“原來就是你啊,來者是客,那我‘開碑手’趙山洪就敬你一杯酒!”
只見他輕輕一按桌面,桌子紋絲不動,可嵇六安身前那隻還有半杯綠蟻的酒杯卻砰然碎裂,
碎片並不向四方濺射,只是同時摔落在酒杯原先位置的一寸之內。
那半杯綠蟻酒,竟是依舊凝聚不散。
這一手下馬威,很有餘味。
林紅猿對此完全視而不見,斜看劉妮蓉的眼神中有着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似乎在說你劉妮蓉這個幫主果然是個花瓶擺設,連一名原本應該成爲嫡系心腹的供奉都駕馭不住。
對於林紅猿見縫插針的無聲挑釁,劉妮蓉依然面無表情。
相貌清雅如同一位年邁儒士的程白霜看到這一幕後,對看似一副泥菩薩沒火氣脾性的劉妮蓉悄悄高看一眼。
嵇六安笑道:“既然是敬酒,那嵇某人推脫不得,就喝了這一杯。”
嵇六安伸出併攏雙指,在桌沿上輕輕一叩。
那些碎片瞬間懸空合攏,重新凝聚成一隻完好無損的嶄新酒杯。
嵇六安輕輕拎起酒杯,微微擡手,然後一飲而盡。
隨意放下酒杯後,嵇六安笑道:“喝過了敬酒,倒是有些想喝罰酒了。”
在進入魚龍幫成爲供奉之前,開碑手趙山洪曾經穩坐薊州黑道第一高手十年之久,如果不是當時擔任薊州將軍的袁庭山那條瘋狗,把他辛苦積攢下來的家業,連同兩百多號人人弓馬嫺熟不輸遼東精騎的兄弟在一夜之間掃蕩而空,做了十多年土皇帝愜意生活的趙山洪又豈會像條喪家之犬隻能逃入北涼?雖說這一年來安分守己許多,可是江山易改稟性難移,趙山洪在魚龍幫內是出了名的桀驁難馴,雖然在多達三十餘人的供奉客卿中座位並不靠前,隨着他跟另外幾名實力相當且脾氣相近的實權人物在魚龍幫內儼然自立山頭,可謂愈發氣焰跋扈,否則趙山洪也不會在龍宮這些外人面前無視劉妮蓉的攔阻。
趙山洪獰笑道:“敬酒只是意思意思,罰酒嘛,可就沒那麼容易下嘴了!”
劉妮蓉終於轉頭冷聲道:“趙山洪!”
趙山洪全然不理睬這位名義上的魚龍幫幫主,只是輕輕擰轉手腕,盯住嵇六安。
就在這個時候,劉妮蓉四名扈從中最爲年輕一人,做出了一個魚龍幫龍宮雙方都絕對意想不到的舉動。
站在開碑手趙山洪身後的他一拳迅猛擊中前者的後腰眼。
巨大的寸勁,幾乎剎那間就貫穿了趙山洪的腰部。
趙山洪雖然屬於窮兇極惡之輩,但確實是少見的武學天才,早年不過是憑藉一本極爲不入流的拳譜,硬生生將外家拳練至爐火純青,後來因緣際會,得到半本殘缺的龍虎山失傳心法,轉入道家吐納養身,內外兼修,因此資質卓然的趙洪山雖說受限於先天根骨,武道境界止步於二品小宗師,但也可以爲被視爲大半金剛小半指玄的二品境怪胎,戰力極爲不俗,所以身後那名年輕供奉毫無徵兆的暴起出手,趙山洪憑藉本能猛然繃緊後背,幾乎在那一拳擊中他後腰眼的同時,趙山洪就開始向前迅速踩出幅度極小的三小步,但即便如此竭盡所能卸去那股磅礴勁道,身材魁梧的趙山洪仍是搖晃了幾下,他彎腰拉開一把椅子,順勢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準確說來是半杯,在低頭喝酒的時候先吐出那口淤血,悄然吐入酒杯後然後連鮮血帶酒一起嚥下肚子。
不得不說趙山洪一貫對別人心狠手辣,對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
趙山洪抹嘴轉頭,雙眼赤紅,咬牙切齒道:“到底還是自家人貼心,讓我喝了一杯好酒!”
那名年輕供奉平淡道:“回去再請你喝幾杯,管夠。”
劉妮蓉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逝,印象中這位沉默寡言的年輕供奉在魚龍幫從不拉幫結派,是寥寥無幾的孤家寡人之一,所以聲勢遠不如喜歡抱團的趙山洪之流,如今魚龍幫內山頭林立,像身後兩位老者就是她的心腹,只不過所謂的心腹,也僅是相對今日之前一直保持冷眼旁觀姿態的年輕供奉或是開碑手趙山洪而言,否則兩位老人也不會在趙山洪得寸進尺的時候袖手旁觀,不過大體上在一些幫內事務上,兩位老人都能附和劉妮蓉這個幫主,而趙山洪在內三座山頭,各有四五名供奉客卿同氣連枝,經常會跟劉妮蓉掰手腕,剩下來又有兩撥人各自結盟,人數不多,可勢力頗大,一撥私下被稱作涼刀系,跟陵州當地的將種門庭關係莫逆,另外一撥人則被調侃爲文官系,先前唯原陵州別駕宋巖馬首是瞻,在宋巖離任高升幽州後,如今與新任陵州刺史常遂打得火熱。
魚龍幫魚龍幫,當真是魚龍混雜,劉妮蓉父親當年取的這個幫派名字,一語成讖。
不過魚龍幫因爲有過前車之鑑,在前些年曾經整肅過一大幫實權人物,趙山洪這些豺狼梟雄之流多少還是有些心存忌憚,不敢與劉妮蓉撕破臉皮。雖說如今魚龍幫掌權角色都可以斷定,劉妮蓉跟那位年輕藩王肯定沒有那種掰扯不清的關係,但是用膝蓋想一想也知道偌大一個接近三萬幫衆的魚龍幫,別說是龍晴郡官府,恐怕陵州刺史府邸和清涼山都有人專門盯着魚龍幫,這纔是趙山洪這些人沒膽子爲所欲爲的根源所在,一旦惹惱了連離陽朝廷都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清涼山,不說那位武評四大宗師之一的年輕藩王親自出馬,也不用調動什麼北涼境內騎軍,只要拂水房或是養鷹房殺過來,都不用傾巢出動,拎出一百名精銳即可,相信魚龍幫只會眨眼間便分崩離析,板上釘釘的樹倒猢猻散,然後就各找各媽各回各家去吧,當然前提是沒被那些諜子死士列入必殺名單。
歸根結底,魚龍幫就如中原所說,缺少一位能夠力壓羣雄的定海神針,其實魚龍幫內不是沒有聰明人暗自揣測,爲何清涼山不直截了當找個人物,來頂替修爲平平、手腕更是不夠強硬冷血的劉妮蓉。
否則那個人只需要亮明來自清涼山的身份,哪怕是個比劉妮蓉還扶不起的廢物,可誰敢不乖乖俯首聽命?別說什麼下絆子穿小鞋,搖尾乞憐還來不及。
這一點,其實劉妮蓉也想不明白。
她一開始認爲是那個人希望北涼出現一個易於掌控的地下王朝,可是隨着魚龍幫的蒸蒸日上,那個人卻始終沒有收回這份本就是他栽培出來的莊稼。
所以劉妮蓉根本不清楚那個人的心思,放長線釣大魚?可這都要打第二場涼莽大戰了,清涼山從頭到尾都沒有強行徵用魚龍幫青壯的跡象,難道還奢望北莽馬蹄踏破拒北城後,魚龍幫能夠死守北涼道?
劉妮蓉有些心灰意冷。
對這個與她年少時所憧憬的江湖很不一樣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