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感覺自己生命中從未有這麼一刻全神貫注,身體所有的感官都在這一時刻發揮到了極致,氣流滑動的感覺,骨骼發出的細微聲響,都能清晰的感知到。
彷彿皮膚的每一個毛孔都化作了眼睛,即使揹着身子,他也能看到後面那個畢生大敵的動作。
哼,雖然已經被那個後知後覺又大意的敵人察覺了,不過沒有關係,路西相信自己沒有露出絲毫馬腳。
狡猾的女人安撫完敵人後又轉過了身子,敵人正垂頭喪氣地捂着眼睛,機會又來了!
這是最後一擊,我要將三顆無敵美味的超甜冰糖山楂一口氣吞下去!
勝利的彼岸就在眼前,一樁驚天奇盜案就要落下帷幕了。
轉頭,彎腰,一氣呵成!
路西從未感受到此刻的成就感,他的嘴巴張成誇張的鱷魚嘴模樣,彷彿能吞下整根竹籤。
嘴脣離山楂就只有微米距離了......
“才幾天沒見,你都開始偷小孩零食了?”一隻手搭在路西的肩膀之上。
被人發現了!不可能,我做得如此天衣無縫,迅雷不及掩耳,怎麼會被發現的?
那一剎那無數想法劃過路西的腦袋,這位驚天大盜的腦袋一時間宕機了。
就這麼一瞬間,小女孩轉過頭來,視線正好與近在咫尺的張着鱷魚嘴,吞下大半根竹籤的路西相及。
“啊啊啊!!”
路西從未想到一個小女孩竟然能發出那麼大音量的叫聲,喧囂熱鬧的整條街都一時間鴉雀無聲。
周圍所有人的視線一時間都落在路西和小女孩身上。
“完了。”路西面如死灰,他恨不得立刻施展玄功,變成螞蟻從地縫中溜走,可是肩膀上的那隻手是如此有力,緊緊抓住他掙不脫分毫。
小女孩尖叫着撲進媽媽的懷裡,手中的竹籤棒差點把路西的嘴給劃破。
路西吃痛地挺起身來,轉身便看到一個裹着一件黑色風衣的金髮青年,正用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自己。
“你幹什麼?”
“你幹什麼!”
路西和女孩的母親異口同聲地喊道,只不過兩人的對象顯然不是同一人。
此刻女孩的母親正以一種看變態的目光緊緊盯着路西的後背,而路西顯然沒臉再回頭了,只是死死盯着眼前這個莫名其妙破壞他盜竊藝術的陌生人。
“路兄,認識?”
維奇這才意識到路西身邊還有一個自己不認識的年輕人,維奇定睛望去,對方是位神氣的少年,年紀應該和路西相仿,雪白的袖口、深紅色的繡金外套、黑色的羊毛大衣,黑棕色的頭髮梳得一絲不苟,應該是某家貴族豪門的子弟。
“我怎麼會認識這麼個變態,看上去就是個隨時會堵在某個未成年女生面前張開大衣,露出自己細小玩意兒的怪傢伙......”
維奇不僅頭疼,雖然經過李道長家生活的幾個月,維奇早就知道路西是個嘴碎的傢伙,但沒想到這才分別幾天,這小子嘲諷挖苦的功力又見長。
其實也怪自己,全身上下只在外面裹着一件從夜梟那得來的風衣,看上去的確像一些有露陰癖的怪叔叔。
在貴氣少年疑問的目光中,維奇硬拖帶拽地將路西拉到廣場的一角,過程中路西使勁反抗,但無奈都是掙不脫維奇的手。
“你幹嘛!”路西氣憤地甩開維奇的手,正色道,“你再這樣我可就動真格了,雖然你有幾分力氣,但我勸你還是不要自討苦吃的好!”
“我是維奇。”
維奇明顯能看到路西呆滯了一會,顯然他腦子沒能轉過來,便又重複了一遍:“我是維奇。”
“你開什麼玩笑吧!”路西乾笑兩聲說道,“人家可長得比你粗獷得多,你這細皮嫩肉的小白臉。”
維奇滿腦門黑線,但也只能耐住性子,路西只見過惡魔形態時的自己,想讓他信服自己就是他所認識的維奇自然需要一點時間。
維奇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也許是那眼神有些熟悉,路西的語氣變得驚疑不定起來:“不是吧?不可能......”
“你在李道長家的時候,曾一週將他們家的馬桶堵了三次......”
話未說完,路西便怪叫一聲:“維奇!我就知道你小子沒死!”
緊接着路西便給了維奇一個熊抱,順便堵住了他接下來的話。
“你那層炫酷的鱗甲哪去了,而且也變矮了不少。”路西用手量量維奇的個頭,又比比自己,接着上下打量着維奇嘖嘖稱奇,“別說,你變回人樣又染了個黃毛,還真有歐洲小白臉的潛質。你要不說出去,誰都看不出你是個血族。”
路西旁若無人地說着,嗓門極大,好在他們倆在廣場最偏僻的角落,而且這裡人聲鼎沸,否則他這麼一嚎,估計所有人都知道維奇是血族了。
維奇恨不得揍眼前的逼崽兩拳,但又知道這個傻大楞比誰都抗揍,也只能強壓下火氣,用燃燒的目光狠狠盯着他。
路西見狀不妙,也只能收斂一番:“三天前在武漢掀起動亂的就是你吧?不過聽聯邦宣佈的結果,你在三天前就已經被梟首了。在華夏內陸鬧出那麼大的動靜,我還真以爲你死了。過兩天,我還打算重新開始西行了呢!”
“這事說來話長,怎麼就見你一人?槍和千玦呢?你見過子妍沒有?”見到路西還安然活着,維奇內心深處又燃起一絲希冀。
“那天我們分散跑路之後,我就沒見過那個怪力女了。”路西的話讓維奇的眼神再次暗淡下來,“我還以爲她是跟你一起突圍了呢!面癱男和狐狸倒是之後又跟我會合了,不過他們沒有你的消息,便決定北上了,聽狐狸說——好像是回他們的族地,叫個什麼——青丘的地方......”
維奇沉默了一會,槍和白千玦安然無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而白千玦回青丘悼念族地也是此次華夏之行前就定好的計劃之一,只不過因爲莫名其妙的皇朝的襲擊而不得不提前了一些罷了。
神經大條的路西自然看不出維奇神色有異,抱着胸自顧自憤懣地說道:“這兩個人竟然讓我一個人留下來搜尋你們兩個的下落,哼!完全把我當小弟使......誒,對了,那怪力女呢?你們沒遇到嗎?”
維奇苦笑了一聲沒有說話,路西也彷彿察覺了什麼,也沉默下來。
他和子妍的交情並不算深,即使在李淳風的村裡一起生活了幾個月,但兩人之間的對話也不曾超過十句。
唯一讓路西印象深刻的,就是子妍那嬌小身材下藏着的不遜於自己的怪力。
也許是路西皮糙肉厚,出了名耐打抗揍的緣故,子妍經常拿他練刀。
“這些事之後再說,那個男的是誰?”維奇眼神瞟了瞟街上的那個貴氣少年。
看樣子,他正在謙遜有禮地給母女倆賠禮道歉,並從懷裡掏出一個金幣遞給那位母親。
其舉止得禮,笑意融融,談笑風生,原本還一臉生氣的母女二人此刻已經喜笑顏開。
不是普通人,維奇心裡想道。
“哦,柳兄啊!聽他說,他們家是重慶第一家族,在整個華夏也是數一數二的豪門,幾天前,皇朝的追兵盯上我的時候,也是他幫我解了圍。這幾天我也一直受他的照顧,爲人仗義溫和,謙遜禮貌。”說到這,路西賤兮兮地湊到維奇耳邊輕聲說道,“人傻錢多,嘿嘿。”
維奇瞥了路西一眼,心裡不禁腹誹:“也不知道是誰傻?”
多餘的話也來不及說了,再給母女二人賠完禮之後,路西口中的柳兄便徑直朝自己二人走了過來。
“路兄,下次想吃點什麼酸甜可口之物儘管跟我提就是了,可不要再搶人家小孩子的東西吃嘍!”柳少年笑語融融的說着,話語中並沒有責怪之意,只是有幾分不會令人反感的揶揄。
路西只是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連口稱着:“下次不會了。”
柳少年這纔將目光轉向維奇:“還未介紹,這位是?”
“哦,他叫——”
還沒等路西說完,維奇便連忙打斷了,伸出手道:“我姓魏,魏大可。”
路西還沒反應過來維奇是什麼時候又給自己取了箇中文名,柳少年已經握住了維奇的手,微微一笑:“柳白。”
柳白的手溫軟如玉,不像是習武之人,維奇也沒有從對方體內感受到多麼強烈的元氣波動。
兩隻手禮貌地一觸即分,柳白笑着說道:“既然是路兄的朋友,那麼也是我魏某的朋友,今後在這塊地盤上若遇上什麼麻煩或者有什麼需求,儘可以找我。”
“維——魏大可是我好兄弟,我們好久沒見了,他也是被人追殺......”路西說道。
“皇朝?”柳白神色一變,謹慎地低聲問道。
路西點了點頭。
柳白重新以耐人尋味的眼神望着維奇,半晌後說道:“久別重逢是喜事,自當擺宴慶祝一下。這裡人多眼雜,而且小鎮的盛會也快結束了,魏兄,不如我們移步別處,再好好一敘。”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