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你是從你閨女的筆記本里發現她最迫切的需求了?”方知涼涼道。重新爲方溫倒了半杯紅酒。自然而然地抽走了那本半開的筆記本。讓它在自己手裡被翻得嘩嘩響。
第一篇:菊花是怎樣養殖的。
第二篇:我可是個符合馮諾依曼結構的人!!!
第三篇:給我一個支點, 我能撬起整個地球?不能吧。。又不是大力水手!
第四篇:我不僅需要神筆,我大概還需要馬良的藝術細胞。=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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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篇:鑑定完畢,方依念是一個百無一用的廢柴吸血鬼。理由如下:……………………
最後一頁:債見!!!!!!
方知被筆記本最後一頁的兩個鮮紅的大字和感嘆號嚇得一哆嗦。
抖了抖眉毛, 思忖了良久, 對着已然察言觀色好半天的方溫詫異問道。“你看懂了嗎?”
“沒。”方溫罕見地咬了咬薄脣。臉色一白。將自己的眼鏡取下來使勁兒擦擦。低着頭囁嚅。“我只看到了我閨女心裡的憂桑。”
“第六感真準確。”方知冷笑道。將手裡的筆記本翻來覆去地看來看去。
“你看懂了嗎?”方溫小心翼翼擡起頭來。像個委屈的小媳婦兒。
原諒這樣的形容。這表情, 實在是, 太過於忐忑委屈了。
永遠保持紳士風度, 始終記得方溫先生感受的方知自然看到了一言難盡的嘴臉。
“你想讓我說看懂了還是沒看懂?”方知冷着臉,鄙夷看着方溫。
“我不知道方知。”方溫痛苦地捂着自己腦袋,頹喪道。“你看得懂, 我卻看不懂。哪怕你裝一裝,我也開心。”
“哦。我沒看懂。”方知表情木然。
“。。。。。”
“裝得太過了。”方溫咆哮。
“你每次一涉及到你閨女, 你就瘋得像只得了狂犬病的哈士奇。”方知走過去, 踢他一腳。“作爲法定的公爵大人, 麻煩注意下您的尊貴形象。這本筆記不會讓你和你那骨骼清奇的閨女之間產生什麼不可逾越的鴻溝。”
“真的?”聽了方知的話,方溫眼睛一亮。立馬收了臉上的猙獰, 精神抖擻。
“真的。”方知無奈搖搖頭。到底是什麼讓他覺得能教出骨骼清奇女兒的父親是個正常血族的?
“我大概仔細(並不是)看了看。”方知咕噥一聲。望着窗戶玻璃上因爲天氣寒冷在玻璃上集結的水汽。白色的水汽透不出夜晚的光來。生生將白亮的燈光和漆黑的夜化裂開來,變成兩個極端。
本就是兩個完全不相同的事物,又是爲了什麼要竭盡全力地互相靠近,融合呢?
就那麼,
不好嗎?
方知狹長的眼睛漸漸眯起, 像是浸染了黑夜的迷離, 讓他變得魅惑又危險。
“你閨女大概是覺得自己有大把的時間不知道怎麼浪費罷了。”方知冷笑一聲。處於禮儀, 還是將筆記本優雅放在桌子上。而不是直接粗魯甩過去。
看着那本記錄着從生物到計算機, 乃至各行各業的神奇暢想。
方知毫不質疑, 方依唸完全是因爲沒有看到自己的天賦並且點亮它而產生的煩躁感。
有這麼清奇又廣泛的腦洞。學什麼養菊花?學什麼計算機,物理, 藝術?
方知記得好像有一個時興的職業叫寫手。
“什麼意思?”方溫艱難地動了下喉頭。
“意思就是你閨女正在試圖找一件她能夠勝任的工作。”方知陰陽怪氣道。“但是很遺憾,她沒有找到。你知道爲什麼嗎?”
“爲什麼?”大概是方溫今天情緒起伏太過於頻繁了。方溫頭上開始泛出細密的汗水,隨着主人的不安,那汗水越來越多。
“常見的吸血鬼通病。方溫。”方知漠然道。“失去了對時間的敏感,反而彷徨得無所適從。”
“方溫,你還記得這種病嗎?”方知臉上顯露出耐人尋味的嘲諷。“你當然記得不是嗎?她變成這個樣子,都是因爲你。”
時間的魔力,是人類永遠都無法征服的。
因爲它的有限,因爲人的慾望。因爲過去的美好回憶,因爲現在的滿意瞬間,以及人類未來的嚮往。
人類有太多太多的理由來感念時光的美妙,來嘆惋時光的流逝,來珍惜剩餘的時間。
可往往,他們最容易浪費的就是這樣的稀缺品。
時光是個恃寵而驕的老孃們。當它毫不留情地轉身就走,不願施捨你哪怕一秒時,你才知道,原來,你還有很多事情沒做。
英雄怕作古,美人怕遲暮。因爲時間的限制,不得不說,人類在所有的時代裡,比吸血鬼都多了一種積極向上的緊迫感。也正是那種緊迫感,讓人類快速發展,更懂得利用時間。
如何在有限的生命裡,發揮出自己最大的價值。是人類討論幾個世紀,甚至即將討論下去的永恆課題。
可如果有一天,你被告知,你即將擁有無盡的時間呢?那個時間沒有期限,沒有盡頭,與此同時讓你沒有衰老,沒有死亡。
像是一個赤貧的人,忽然被從天而降的鈔票海淹沒。像是真的有人走了狗屎運,變得一夜暴富。
你會幹什麼呢?
你會揮霍,你會瘋狂。你會爲了你的擁有心滿意足。你甚至忘記了,你起初爲什麼要想擁有那麼多錢。
““生成”的吸血鬼總是脆弱的。因爲他們曾經是人,他們再不是人。他們需要接受自己已得到時光老人的眷顧的時候,也要徹底拋棄人類愚蠢的認知。”方知扶了扶眼鏡,眨了眨眼,對着方溫侃侃而談。“比如。光陰似箭,日月如梭。”
吸血鬼的時間已經變得廉價,持有者卻仍然將他視若珍寶。過分重視它的時候,反而忽略了時間真正的意義。
如何在漫長的時間裡生存,是每個新生代吸血鬼必須學會的課程。
“很顯然。方依念根本就不知道擁有那麼多時間的她到底該何去何從。。”方知滿意地看着方溫再一次陷入懊悔不已的境地裡。深深不可自拔。
“那本筆記裡寫的不僅僅是憂桑。方溫。”方知憐憫地看着方溫。“她試圖從事一項人類的工作來實現自己的價值。但她對於時間的有恃無恐,讓她三心二意。唔,人心不足蛇吞象?”
“簡單一點。”方溫鐵青着臉。揮手抹了把頭上的汗。將桌上的紅酒一氣喝完。
“她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因爲她什麼都想做。唔,這是我猜的。”方知笑吟吟看着方溫。
那帶着憐憫的眼神像是一把匕首,直直地插在方溫的胸口。讓他痛得痙攣。讓他再度陷入懊悔的絕望裡。
迴應他的是方溫的一陣急促的粗喘聲音。
雪白結實的胸膛在白亮的燈光下像是被塗了一層瑩亮的水膜,閃閃發亮,隨着呼吸聲一起一伏,帶着勾人的慾望。
透過那薄薄的略顯凌亂的襯衣。方知甚至還能看到一滴汗珠蜿蜒而下。從胸膛,緩慢向下,深入衣服裡,不知會停在哪裡。
方溫的眼神時而迷離困惑,時而又痛苦絕望。好像方知說了什麼天大的事。
然而什麼也沒有。他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方知第一次覺得,方溫身上大概被人類同化出了一顆少女感滿滿的玻璃心。
方知被自己的想法驚嚇到了。輕咳一下,略微轉過頭去。不敢再欣賞哥哥死狗一樣的姿態。
“我該怎麼做?”死狗一樣的方溫力竭聲嘶,終於還是決定求助於自己的弟弟。
“如果在我讓你出來之前。你聽從我的話,將人類發展社會史讀上一輪,而不是背幾個流行詞。我敢保證,你現在不僅能夠毫無壓力地看懂你的深井冰女兒,你還能完全理解,她這個病能治,而且特別好治。”方知擡起下巴來。同樣蒼白刻薄的嘴臉在白慘慘的光下只會顯得更加刻薄。
“怎麼治?”方溫迷離的眼神轉向方知。那是種不知今夕何夕的困惑和呆蠢。
“唔。”方知一怔。下意識地唔出了聲。“見鬼。”
“什麼。”
“沒什麼。”從頹廢大叔秒切成呆萌大叔的方溫先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隨意切換有多致命。
“你想怎麼治?方溫。”方知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來。“快速療程和溫柔療法。”
“快速。”方溫眨也不眨。
“我記得你有段時間很窮。”方知幽幽道。“你是不是給她留了一張卡?”
“這有什麼關係?”方溫直起身子,開始整理好自己的儀表。一顆一顆扣自己的胸膛上的扣子。
“有啊。你把卡里的錢凍結了。她就好了。”方知從善如流,拂過方溫的手。將方溫襯衣最上邊的扣子扣好。
“不可能。”方溫仰着頭,隨意方知略過自己的脖頸,喉嚨。忍住那一絲若有若無的麻癢,乾脆道。“我是她爸爸。溫柔療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