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雨師（一）
“好熱……”我虛弱地躺在墟後院的水池裡,有氣無力的呻/吟。別忘記了收藏本小說章節，jlgcyy。透過密密的樹枝間的縫隙，可以看見陽光仍舊刺眼的很。趕緊縮回脖子，我嘆口氣,這三伏的天氣真是要人命啊。
“已經死了一次的人，再怎麼要命，也不會再死一次了哦。”如泉水一般清冽的聲音響起來，可是，那尾音上揚而帶出的幸災樂禍的語調,怎麼聽都像讓人把那個悠閒躺在貴妃椅上的人狠狠踩上一腳。
我翻了一個白眼,哼哼：“是啊，不會死不代表不會難受啊。唉，自從變成鬼之後,就越來越討厭陽光了，尤其是夏天的陽光啊。”頓了頓，我繼續說道：“以前我可不是這樣的啊。我還記的以前和顧城去游泳，哦，他身材那叫一個好啊，那個腰，那個腿，關鍵是那個臀！哦~~”我捂着臉，完全陷入了美好的回憶。
“大白天發花癡的事情能不能請你停止啊，尤其還盡是些少兒不宜的畫面。”秦淺離站起身，笑眯眯地朝着我走過來。
“哎，不能吃還不讓人想啊。”我眼睛全部因爲腦裡的旖旎畫面而興奮得發光。
看着秦淺離笑眯眯的朝着我逼近，我趕緊游到水塘的另外一邊。
我咧開嘴得意一笑：“老闆，我沒這麼笨啦。每次都不幸被您踩到。”
秦淺離一笑：“啊呀，看來鬼鬼進步了嘛，腦子好使了一點。”
“那當然。”我得意道。等等，我瞪眼：“什麼叫腦子好使了一點啊？我本來腦子就很好使行不行！”
秦淺離沒有理睬我，只是重新回到貴妃椅上躺下。細長白淨的手指從綠釉彩蝶的瓷碟裡捏起一顆冰鎮的楊梅，喜滋滋地品嚐起來。
居然無視我！
我正準備游過去，忽然有一條綠色的小蛇劈開水面游到我身邊，順勢纏在了我的手臂上。
“鬼鬼。”小蛇蹭着我的手臂。
“翠翠。”我笑起來。小小鱗片有一種冰涼滑膩的感覺，我有一下沒一下摸着小綠蛇滑滑的身子，小蛇睜着骨碌的琥珀色眼珠，吞吐着紅色的蛇信子，看起來很享受的樣子。
“爲什麼我又當爹又當媽的把翠翠拉扯大，現在她卻和你這麼親近呢……？”秦淺離看着翠翠歡喜地纏在我的手臂上，做出一個傷心的表情來，順勢擡手捂上心口，搖着頭嘆氣道：“這可真是……讓我情何以堪啊……”
我滿臉黑線，說道：“表現得像一個戀童癖猥瑣大叔這種事情，能不能也請老闆大人你停止啊。拜託了……”
“討厭啦，鬼鬼真是的……人家明明真的是很傷心的呢~”秦淺離笑眯眯地擺手。那個姿勢，就像是菜場上的三姑六婆打招呼用的標準姿勢。
“老闆……”我有氣無力地說道：“雖然很熱，但是這種冷笑話還是請你停止吧，真的！”
伸出手撫摸着小蛇，我繼續說道：“而且，翠翠也說，您這樣的行爲讓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像是表示認同我的話，小蛇吐了吐紅色的信子，又沿着我的手臂往上爬了爬。
“……翠翠……”秦淺離一臉被打擊到的悲痛模樣，正打算走過來，忽然頓住了腳步。他微微眯眼擡頭看了看天空，露出一個莫測的笑容來：“看來……快要下雨了呢……”
“恩？”我順着秦淺離的視線擡頭看向天空。灼熱的太陽恨不能把一切都烤焦，天空晴朗的過分，一片雲彩也沒有。
這樣的天氣，怎麼可能會下雨？
我疑惑不解地看着秦淺離：“太陽這麼火辣，連片雲都沒有，怎麼可能會下雨？”
“鬼鬼啊……”秦淺離語重心長的說道，“有些事情不是靠眼睛來看的。”
“那靠什麼？”
秦淺離一笑，說道：“第六感。”
“……”
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感覺到一絲沁涼的溼意。
我擡頭看向天空——像是要驗證秦淺離的話一般，天空中的太陽慢慢暗淡下來，有淡淡的雲在聚攏起來。而空氣中慢慢出現了潮溼的水汽，一眨眼的功夫，氤氳的水霧便籠罩住了整個墟。
“鬼鬼，準備迎接客人吧。”秦淺離轉過身，微笑着對着我說道。
剛纔還灼熱的暑氣一下子消散了蹤影。青灰色的天空下，細雨濛濛。
“這可真是像極了暮春時節的樣子呢。”我倚在墟的門邊上，看着屋外行人神色匆匆。從墟高大的窗櫺向外望去，灰色的雲層似乎壓得更低了些，可是看起來並不厚重，反倒有些縹緲的感覺。
“說什麼有客人。可是客人在哪裡啊？等了半天連個影子都沒有看到。”被秦淺離打發來等着客人，可是等了良久，也不見所謂的客人的蹤影，我忍不住抱怨起來。
“鬼鬼還真是沒有耐心呢。”秦淺離笑着說道。他正在慢悠悠地泡着茶。
只見他從小小的木盒中拿出塊指甲大小的檀香，放進銅鎏金掐絲琺琅繩耳香爐裡，然後蓋上香爐的蓋頂。不一會兒，便有嫋嫋的香菸從蓋頂的孔中徐徐升起。在這有着一室古董的昏暗的店裡，有一種幽暗雅緻的感覺。
秦淺離低眉斂目，表情幽靜。他穿着一件白色長衫，長衫下襬描畫着青翠的竹子，寬大的袖口上鑲着青色的絲線，而衣釦也是巧妙的做成了竹葉狹長的模樣。那些飄飄渺渺的煙霧籠罩在秦淺離周圍，使他看起來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
我摸了摸鼻子。明明平時是再妖嬈魅惑不過的人，連說句話都唯恐自己不夠禍害大衆，巴不得周圍所有人都叫他誘惑了去。如今，換了素衣裹身，收斂了那些妖嬈的作態，倒是別有一種風情。這可是真是……讓人悶氣。
只見秦淺離轉身又從櫃子裡拿了一套茶具出來，白色釉底上青花瑩澈青翠、明亮靜麗——是一套十分素淨典雅的青花瓷茶具。他用小勺子挖了兩小勺上等的龍井放進同樣是青花瓷的茶壺裡，一旁的水壺裡水剛剛燒開，秦淺離等沸水靜置了一會，提起水壺倒水，到水快滿的時候，蓋上茶壺蓋子。接着用細長的手指拎起茶壺，細細的水流從茶嘴裡倒出來，衝在青花瓷茶具上。等茶具裡倒好了茶，秦淺離又逐個把茶具裡的茶水倒掉，然後又在茶壺中衝入沸水……
這一系列的動作，秦淺離做的無比嫺熟。
“沒想到老闆還會茶道啊。”看着秦淺離有條不紊之餘還頗爲優雅的手法，我看得都有些呆了，不由咋舌。還以爲秦狐狸除了會壓榨員工誆騙禍害無辜羣衆之外就沒有其他本事了。
“鬼鬼真是的，身爲你的老闆怎麼可能沒有兩把刷子呢。再說，不都說終極BOSS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要是那麼輕易就被人看穿，就不是最後的究極BOSS了。”秦淺離一邊擺弄着茶具，一邊開口說道。
“究、究極BOSS？”
“當然啦。”秦淺離說道。
感覺好微妙。明明眼前的人擺出的是一幅清心寡慾的飄然出塵的模樣，可是嘴裡講出來的話卻讓人感覺……
“那老闆是哪種究極BOSS？”我順口問了一句。
秦淺離擡起頭朝着我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鬼鬼想知道？”
“……”
“鬼鬼想知道的話，我可以告訴你哦。但是……”秦淺離笑眯眯看着我。
“不不不，我一點也不想知道。”我猛地搖頭。每次秦淺離拖長着聲音說但是的時候，後面緊接着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老闆保持現在這個樣子就可以了，真的！”我忙不迭說道。
“啊呀，那可真是可惜……”秦淺離露出一個遺憾的表情，“本來還打算讓鬼鬼一個人知曉我的秘密呢。”
“呵呵……”我乾笑兩聲。拜託，我一點也不想知道老闆大人您的秘密啊。
“老闆，您的茶什麼時候纔好啊？”我轉移話題。
“已經好了。”秦淺離說着，正巧把茶具裡的水倒好。
“可是，客人還沒有來啊。”
“不……客人已經來了……”秦淺離輕輕說道，轉身看向門外。
順着秦淺離的視線看過去——青灰色天空下，濛濛的雨霧裡，有一個人緩緩朝這邊走過來。那人撐着一把青竹傘，只能看見傘下的青色長袍微微擺動。
等那人走得近了，纔看清那人臉上不過帶了一點細微的笑意。可是就是這麼一點細微的笑意，襯在那人雅緻的臉上，竟是說不出的舒服好看。那握着青竹傘的手指修長瑩白，像是溫潤的玉石。
到了更近一些的地方，甚至能夠聞到那人身上帶着的雨汽的味道。我彷彿看見了初春時節暮雨下的竹林。透過順着樹葉滑落而下的雨珠，能看見竹葉的翠綠的顏色，而那一路滑下的軌跡之上，也帶上了沁人心脾的清香。
我呆呆地看着那人緩緩而來，心中不由感嘆。看見這個人，才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出塵仙人。
“雨師大人光臨，弊店真是榮幸之至。”秦淺離走到店門口，擺出最端正的姿勢，那恭敬的語氣連同上揚的恰到好處的嘴角，使他看起來既謙恭又溫和。
“啊，歡迎光臨。”我這纔回過神來，連忙迎了上去。
被秦淺離稱爲雨師的男子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秦淺離微笑着說道：“在下已經備好了茶水，還請雨師大人移步店內。”
“恩。”雨師點點頭。他小心翼翼地把竹骨傘收了起來，也不顧傘上的雨水會打溼衣服，就這麼把傘抱在了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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