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魂鈴（一）
我一直以爲自己很瀟灑。得不到的，寧可放高姿態放手，也不要沒臉沒皮的賴着。
“是你的，拿不走，不是你的，搶不來。”我一直把這句話掛在嘴邊，也一直以爲自己做到了。
可是，我沒有。而且，有一天，我成了自己最鄙視的人。
我早就該在陳立對那個女人表現出思念並且魂不守舍的時候瀟灑的揮手說拜拜。
大家好聚好散，微笑着坐下吃頓散夥飯，也不枉我們在一起走過的這麼些年。然後，我收拾東西走人，尋找我下一個伴侶，陳立和他的新歡相好。從此陽關道獨木橋老死不相往來，多好。
可是，我沒有。
咖啡廳裡很安靜，優雅地藍調，香濃的咖啡，巨大落地窗外悠悠飄下的落葉，怎麼看，都是令人心情愉悅舒適的環境。可是，我卻覺得，那悠悠的小提琴聲像是哭泣。
對面的女人用小勺子輕輕地攪動着咖啡，沒有講話。
從客觀上講，她長得真是不錯。眼睛大而明亮，頭髮微微卷曲披散在肩頭，嘴脣塗着飽滿的脣膏，巴掌的臉蛋。
整體來說，她就是個美女。
而現在，她正漫不經心地望着窗外發呆，卻意外有種嬌俏的感覺。
毫無疑問，她就是個美女。
這個認識，讓我的心又暗了幾分。
就是這個女人，上了陳立的心，逼着我做着自己最厭惡的事情。
從進門到現在，整整半個小時，我們誰也沒有講話，詭異的沉默橫貫在我們之間。
她很有耐心。
我看見她用化妝品精心修飾的臉上又掩飾不去的憔悴——她應該也是……愛着陳立的吧。
那些一早就想好的話反反覆覆地梗在我的心頭，衝不出去，退不回來。
她白皙的手指輕巧地勾起咖啡杯，靠近嘴邊喝了一口。“啪嗒”，她輕輕的放下咖啡杯，終於擡頭看我。
“我叫潘祖兒。”她輕輕的開口。
我愣了一下，迎上她的視線，開口：“我叫林凡。”
“林先生找我有事？”她的語氣生疏客氣。
我能夠察覺出她言語中帶着的排斥感。心中苦笑一下，也是，憑誰也不可能對情敵友好。
深吸口氣，我看着她，放平聲音：“找潘小姐出來，是爲了陳立的事情。”
我看見她的眼神因爲我的這句話微微的變了。
“……陳立？”
我點點頭。
“我和陳立已經分手了，林先生不是應該知道的嗎？”她嗤笑了一聲，聲音有些冷。
我沉默了一下，淡淡說道：“你回去吧。”
她愣了一下，看着我沒有講話，似乎是不明白我的意思。
“回到陳立的身邊去吧。他愛你，你也愛他，回去吧。”
她盯着我，似乎是在思考我這句話的意思，半晌，露出一個譏誚的笑意來：“那你呢？”
我臉色白了白，垂下眼睛盯着桌面：“他也愛我，我和你，陳立都不想失去。”
我想起昨晚逼着陳立在我和這個女人之間做選擇，他滿臉憔悴，青色的鬍渣都出來了。在我那樣惡狠狠的逼問下，他也只是一貫的沉默。
我白着臉死死瞪着陳立。
“林凡……我愛你。”陳立沙啞着聲音說，他的眼睛血紅血紅，我知道，他已經好幾天沒有睡好了。
“那就徹底的和那個女人斷了！”我冷着聲音。
“可是，我也愛她……”陳立痛苦地低下頭去，“你們兩個，我誰也不想失去……”
“你！”我指着陳立，氣到極點，竟然是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林凡，我快要瘋了……”陳立捂着臉。
我站在那裡，看着陳立失魂落魄的模樣。他哪裡還有一點之前溫文爾雅的樣子？
陳立心力交瘁，我又何嘗不是疲憊不堪？
算了吧，我想。愛情裡，總該有人讓步的。
手指頹然地放下，我轉身進到房間。
“陳立，我愛你永遠比你愛我要多。”我輕輕地說道。
客廳裡，陳立還頹坐在那裡，我的話，似乎他並沒有聽見。
“所以，我不會離開他的。”我看着面前女人說道。
“……是嗎？”她苦笑一聲。然後微微搖頭:“我不想和別人分享我的男朋友，尤其這個人還是個男人。”
“可是你愛他吧。”
她好像因爲這句話陷進回憶裡，目光有些飄忽：“和他認識交往一年多以來，他比我以往任何一個男朋友都要好，寵我疼我愛我……可是——”她忽然轉過頭來看我，目光怨懟：“你爲什麼要搶走我男朋友！爲什麼要逼他和我分手？！我和他在一起一年多了，順利的話都可以結婚了，你爲什麼要出現！”
“我他媽和他在一起七年了，到底是誰搶誰男朋友啊？！”我反射性地吼回去。
她的肩膀瑟縮了一下，聲音有些梗咽：“他從來……沒有和我說過。”
“……他怎麼可能和你說。”
我知道的，陳立從來都很排斥自己的同性戀身份。他根本不敢也不會公開的自己是同性戀這個事實，喜歡上一女人，那證明着他還正常，他不變態……
“算了……”我自嘲的苦笑一聲，“現在還說這些幹什麼……反正現在他愛你勝過愛我，他不想失去我就更加不想失去你……”
“明白地告訴你，我今天找你的目的就是爲了讓你回到陳立身邊。別以爲這是我的退讓，我只不過是不想看陳立茶飯不思。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剩下的你自己考慮吧。”我一口氣說了出來。
她似乎沒有料到我會這麼說，愣在了那裡，直直地盯着我，想從我臉上看出點端倪。
我只是自顧自端起一直沒有動過的咖啡，仰頭喝光。然後大步走出了咖啡店。
我擡頭仰望天空。天空真的很藍，陽光燦爛，刺得我的眼睛都有些疼了。看，這麼好的天氣，爲什麼我的心情卻這麼糟糕？真是糟糕透了。
新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