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正午,一年中最熱的時候,除了幾個正在村頭大樹下玩耍的孩子,徐家村的小路上可以說是空無一人,村裡也是安靜的只能聽見蟬鳴。
正在這個當口,村口的羊腸小路上遙遙的走來了幾個人,打頭的看着是個年輕的婦人,上身穿着藍色的薄衫,下身穿着個同色的布裙,後面跟着兩個小孩。
大的是個女孩,個頭不高,七八歲的樣子,正拉扯着嫌累鬧脾氣的小男孩向前走,可男孩仍在女孩手中不停的扭動,還衝着婦人大喊:“娘,姐姐扯痛我了。”
徐蘭也就是年輕婦人只得停下來斷官司,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先是呵斥了男孩:“二牛,咱們這回到姥姥家是有正事,可不能再鬧脾氣了。”
轉頭對了女孩,臉上又添了幾分不耐煩的神色:“芸兒,你對弟弟使那麼大勁做什麼,弄痛了弟弟可不成。”
二牛剛把嘴巴撅起來,聽到娘訓斥了姐姐,嘴巴又揚了起來,得意的看了眼姐姐,扭頭向前跑去,大聲喊着要先去姥姥家。
芸兒臉上也帶上了委屈的神色,娘總是這樣,一味的讓自己讓着弟弟,就算自己做的再好,但弟弟一鬧脾氣就要怪自己沒帶好弟弟。
徐蘭沒有心思安慰芸兒,把她一把拉過來,就向着村南頭的孃家走去。
走到孃家時,她娘老徐氏正坐在椅子上等她,懷裡還抱着個小女孩,正在喂她吃糕點。
這小女孩只有五六歲大,皮膚白皙透亮,看着玉雪可愛,眼睛黑亮有神,圓圓的瞳仁像黑珍珠一樣閃着光芒,挺直的鼻樑,小小年紀就能看出是個美人坯子。
細軟的頭髮紮成兩個小啾啾,束了兩條珍珠髮帶,珍珠個頭如紅豆般大小,光澤勻實,看着便知價格絕不便宜,此時卻出現在了一個小小的村莊裡。
見到徐蘭帶着芸兒進來,老徐氏懷中的女孩乖巧的打起了招呼:“二姑好,芸兒姐姐好。”聲音就像珠子砸到玉盤上一樣清脆甜美。
徐蘭的臉上也露出了笑意:“珍玉真乖。”
老徐氏此時把懷中的珍玉放到椅子上,拉過了一旁的芸兒,摸了摸她的頭:“又長高了,看着越來越懂事了。”
老徐氏的二兒媳王氏端着茶水走了進來,拉過徐蘭坐下,說道:“這大熱天的,妹妹怎麼也不捎個口信回來,家裡人好去接你一程。”
徐蘭先喝了口茶:“閒來無事,孩子們也想來玩,就來了。說完看了老徐氏一眼。”
王氏在一旁一看,就知道這小姑子回來是有事要說,當着她的面卻不好意思。她倒也識趣,略聊了兩句,就說要準備飯菜又出去了。
老徐氏把珍玉的手遞給芸兒:“去找哥哥弟弟們出去玩吧,只是說好了,不許進山,不許玩水,更不能打架。”
芸兒再懂事也是個孩子,坐着已有些不耐煩了,聽到這話,高興的不得了,連聲應道知道了,就拉着小小的珍玉跑了出去。
跑到院子一看,角落裡二牛和兩個小男孩翻找蚯蚓,說要去摸魚玩,芸兒得了囑託,便不願意和他們去摸魚,要去捉迷藏。
二牛不樂意,他在家裡受寵慣了,事事由着自己的性子來,不是很愛聽姐姐的話,自然也就不服她的管,嚷嚷起來:“這麼熱的天氣,就是要下水才涼快,你不愛去就在家裡呆着好了。”
氣的芸兒直跺腳,珍玉在旁邊見了,哼了一聲,她可不慣着二牛。
珍玉看向旁邊的大哥和二哥,大哥是她親生哥哥,一個孃的兄妹,叫徐景明,從小到大最是疼她,因爲珍玉出生沒多久母親就因病去世了,景明沒了母親心裡悲痛,性子又不是很外放,心裡的情緒無處對其他人傾訴,便將感情都投給了未曾得過母親疼愛的妹妹。
內心是發誓要讓妹妹過的比要母親的孩子更幸福,便如一個老媽子一樣,對珍玉的生活起居是極爲關心,照顧她的衣食起居,不像別家孩子一般,嫌棄比自己小的妹妹是出去玩的累贅。
二哥叫徐景勝,是珍玉二叔家的孩子,從小也是在一起長大,伯孃還在時對自己很好,溫柔慈愛,伯孃離世之後,也是感到傷心的,見珍玉小小年紀沒了娘,自己有娘噓寒問暖,覺得她可憐,再加上崇拜自己的大哥景明,事事向他看齊,對珍玉也像親生的哥哥一樣,從來不會欺負她。
珍玉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人人都是順着她依着她,雖然因着本身的性格沒有成爲熊孩子,但也不愛隨着別人的話走,何況是二牛這樣的孩子。
景明看到妹妹的神色,知道妹妹不樂意和二牛去摸魚玩,這種小事他從來都是隨着珍玉的心思走,更何況帶着個不聽話的二牛去水邊,他也擔心照顧不好妹妹。
出來發話:“聽我的,去捉迷藏好了,這麼大的太陽,在外面跑一身汗,難受死了,去村頭樹下玩捉迷藏。”
二牛一看別人都要去玩捉迷藏,自己沒人支持,他又愛和大孩子一起玩,只得也同意了,他拉着景勝先跑了出去。
景明在後面一把抱起妹妹,珍玉安心的把頭靠在哥哥肩上,咯咯的笑了:“哥哥快跑,我可不要落在最後。”幾個孩子玩笑着跑了出去。
這邊屋子裡,老徐氏看着自己的女兒:“說吧,有什麼事啊。“
徐蘭放下茶杯,看看四周,輕聲說道:“娘,我這次來是爲了大哥,大嫂走了也有五年了,撇下兩個孩子,家裡家外的只有你和二嫂操持。”
說到這裡,她看了老賀氏的神色,她娘只是垂着眼,看不出意見來。
緩了口氣,徐蘭又接着說道:“我自己的親大哥,人品樣貌件件出衆,又在城裡開着鋪子,手裡大把的銀錢,外面的人個個都想往大哥身上使勁,前幾日也聽着大哥的身上頗有些風言風語,與其讓外面的人勾走了大哥的魂,不如咱們自己介紹門親事安定下來。”
這幾句話不知哪句觸動了老徐氏,她點了點頭:“你說的也不無道理,但你大哥膝下已有兩個子女,小小年紀沒了娘,靠着個爹一力拉扯大。我自己也是心疼這兩個孩子,當年在老大媳婦的牀前,我也答應過絕不委屈了他們。這個人選別的不論,最要緊是絕對要對兩個孩子好。”
徐蘭連忙接上話:“娘,您可放心吧,我是親姑姑,肯定也看重這點。我介紹的這個姑娘,是杜家村的,今年二十有一,父親是個秀才,從小跟着父親讀書認字,也不是那種不懂庶務的姑娘,十幾歲幫着親孃理家,樣樣都行。
從小定了個娃娃親,剛要嫁過去,公公沒了,守了三年孝,未婚夫婿又染上了賭癮,把家業敗得七七八八,一看沒辦法,就把婚約退了。但耽擱着年紀也大了,家裡也不願意將就着把女兒嫁了。
剛好是我婆家那邊的親戚,也聽說過大哥的條件,就託我來做媒,我也是在家裡尋思過的。那杜姑娘樣貌雖不能說頂尖,也是個美人。又是個黃花大姑娘,嫁進來也沒有前面的夫家牽扯,對家裡也能一心一意的。”
老徐氏聽完自己姑娘的一長串話,也沒先說那杜家姑娘好與不好:“你說的到對,是得給你大哥尋個填房,但這事也不急在這一時,要好好的琢磨。你大哥出去忙鋪子裡的事,過幾日纔回村裡來,等他回來了我再與他商議。”
她看着徐蘭的眼睛又繼續說道:“只你回去,可不許跟任何人應承下這件事來,杜家姑娘再好,也不會非她不可,好姑娘多的是,你直說我老婆子還沒定下主意來要再找兒媳婦,你也不好再提,這事就先這樣過去吧。”
徐蘭有心還想再說兩句,但也知道自己一時說不動了,只能在心裡暗暗思量,過幾日再來提上兩句。
這話題便是過去了,徐蘭又撿了些家常的話題閒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