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鬧

眼看着快到鐘頭,一陣響亮的哭聲就打破了這個平靜,珍玉哭着跑了進來,頭上的發啾也已經散落了下來,臉上也多了幾道黑印子,她衝進了老徐氏的懷中,哭的更大聲了,後面幾個孩子也跟着衝了進來,臉上都有慌張無措的神色。

這可把屋內的人嚇了一跳,王氏也從竈房走了出來,在圍裙上上擦了擦手,有些着急的問道:“這是怎麼啦,珍玉怎麼哭成這樣。”

老徐氏抱起珍玉:“到底怎麼啦,誰惹的我們珍玉不高興了,阿奶揍他,是景明還是景勝。”邊說邊看向幾個孩子,可景明、景勝跟芸兒臉上都是茫然的神色,景明看着在老徐氏懷中嚎啕大哭的妹妹,抿着嘴脣,很是心疼。

只有二牛,兩隻手攪在一起,低着頭不說話,幾個大人也都看到了二牛的異常,徐蘭有些生氣,她這次是給大哥提親事,兒子看樣子又闖禍了,她臉上有些掛不住,罵道:“你欺負妹妹了沒有?怎麼還是不懂事!”

二牛聽了訓斥,眼圈也紅了,帶着哭腔嚷道:“我沒有欺負珍玉,我聽說珍玉妹妹要有後娘了,肯定會受欺負的,就讓她跟着我回家。”

這話一出,震得屋子裡其他人都說不出話來。王氏看着婆婆,再看看小姑子和幾個孩子,臉上難免流露出了幾分不滿。她嫁進來也有好幾年了,大伯哥再娶這是大事,不和她商量也就算了,連徐二郎也不知道這個消息,反倒是拉着出嫁的小姑子偷偷商量,沒把他們二房放在眼裡。

孩子們也是吃驚的長大了嘴巴,景明的臉色一下就沉了下去,景勝看看妹妹,再看看二牛,神情有些生氣,他覺得這是二牛來家裡欺負妹妹,故意說話讓珍玉傷心。芸兒什麼都不知道,茫然的聽着。

徐蘭剛聽完就覺得眼前一黑,氣的都要站不穩了,再看看屋裡這些人的神色,心裡更是直打鼓。她是來說親,又不是結仇,叫二牛這麼一說,像她故意要介紹後孃來欺負孩子一樣。

她衝過來一把揪起了二牛的耳朵,啪啪啪揍了幾下二牛的屁股:“你聽誰說的,怎麼淨是胡說,真是欠收拾了。”

二牛一捱打更委屈了,他掙開徐蘭的手:“我纔沒有胡說,我昨天都聽到了。阿奶說給大舅說個媳婦,不就是後孃嘛!村裡人都說後孃會打小孩,罵小孩,我不想讓妹妹受欺負,等到了咱們家,我把我的東西都分給她。”

這話氣的徐蘭要去捂他的嘴:“你還學會偷聽了,小兔崽子,看我不打死你。”二牛也不肯留在原地捱打,繞着院子跑了起來。

“夠了!都消停一點,吵吵什麼,有話到屋子裡來說!”老徐氏的呵斥止住了母子間的爭吵。

等衆人到屋子裡坐下,珍玉也是哭累了,不再嚎啕大哭,但趴在老徐氏的懷中,眼睛紅腫,悶悶的一句話不說。景明拿起一塊帕子,溫柔的給妹妹擦去臉上的淚痕,輕聲的哄着妹妹:“珍玉別怕,不管發生什麼,哥哥都最疼你。”景勝也在旁邊跟着說道:“我也疼你,以後再不和你搶東西了。”

老徐氏嘆了口氣,疲憊的說道:“二孃,把你剛纔的話再說一遍。”徐蘭隱去了不適合孩子聽的幾句話,重複了一遍,又心虛的補上幾句:“我只是聽人介紹,覺得合適纔來說的。不管怎麼樣,我都是疼景明跟珍玉的,也是心疼他們缺人照顧啊。”

王氏聽了心裡倒是舒適了幾分,之前還以爲婆婆不在意自己這房,原來只是這出嫁的小姑子一頭熱,上趕着來說。又叫孩子偷聽去了,才惹出這些風波。

珍玉聽了之後,仍是不說話,她年紀小,剛纔聽見二牛說要有後娘了,只覺得如同晴天霹靂一般,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就是回來問問阿奶,爲什麼不疼她了,眼淚也是瞬間就涌出來了。心裡的委屈讓她不願意說話。

老徐氏看看倔強不說話的珍玉,再看看只一心看着妹妹的景明,嘆了口氣:“珍玉,就算你爹再娶,阿奶依舊會和以前一樣疼愛你,甚至更加愛你,這是阿奶對你的承諾。你阿爹和哥哥也一樣,你永遠是他們最親最愛的人,是任何人都無法頂替和取代的。你爹an也是需要人照顧,但你和景明永遠是徐家的孩子,阿奶和你爹、你叔叔嬸嬸都是永遠對你不好的。“

珍玉擡起頭來,看着老徐氏的眼睛,她想在其中看出些什麼來,阿奶是在敷衍她或者在騙她嗎?但看了半天,只看到了堅定和疼愛。珍玉覺得自己有些安心了,把頭靠在老徐氏的肩上,

珍玉雖然平日裡聰慧,但終究只是個孩子,面對平日裡最親近的家人,情感的天平還是傾斜了。她又想了想,雙手扶着老徐氏的臉:“阿奶,我相信你和阿爹,一定會對我和哥哥好的。”

老徐氏看着珍玉紅腫的雙眼,眼裡還有一層薄薄的淚水,心裡軟的一塌糊塗,點了點頭。

屋子裡的氛圍一下子就鬆弛下來,景明走上前來,把妹妹抱到自己的懷中,耐心的給珍玉重新梳頭髮,紮好了兩個小啾啾,又拿出一個小匣子,裡面全都是各式各樣的髮帶,有珍珠的、琉璃的、還有幾個鑲嵌着紅寶石的,堆在小小的盒子裡,流光溢彩。他把盒子放到妹妹手裡,意思是讓妹妹挑個自己喜歡的帶上。

珍玉把手在盒子裡劃拉了兩下,隨手挑出一副紅色珊瑚珠子的,景明給妹妹紮上,又拿出鏡子給妹妹照照,珍玉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滿意的笑了笑,擡頭親了親哥哥,甜甜的說道:“哥哥真好。”

景明看到珍玉笑了,這才鬆了一口氣。他是家裡的長子,在家裡極受重視,有沒有續娶對他來說影響不大,他最擔心的是妹妹會不高興,受委屈的倒是不擔心,阿奶和阿爹都是明事理的人,心裡有分寸,絕不會允許再娶的娘子苛責妹妹。

王氏看了看,趕緊招呼衆人吃飯,等到大家收拾好東西坐在飯桌上,幾個孩子已經又像往常一樣玩鬧了起來,二牛因爲自己闖了禍,一心圍着珍玉轉,給她打水洗手,拿帕子,搬椅子,都是搶着幹。景明跟景勝看他有模有樣,也就隨他去了。

這徐家最近幾天,只有老徐氏同兒媳帶着三個孩子,徐大郎常要忙着鋪子裡生意,離家在外住的日子多,徐二郎先前在旁家幫忙,最近家裡的鋪子做大了,就專心給家裡忙活起來,給哥哥打下手。兄弟二人最近都忙生意,住在縣上沒回家。不過村裡左鄰右舍都是族親,也都互相幫襯着,倒也安全。兄弟二人才放心在外。

平日裡三個孩子吃飯雖也是吵吵鬧鬧,但又添了兩個孩子,是更加的熱鬧,老徐氏看着,連臉上的皺紋裡也是夾雜着很多的笑意,她看看王氏,說道:“你再給景勝添個弟弟妹妹多好,家裡便更加的熱鬧了。”

王氏臉上一紅,點了點頭,景勝卻並未注意母親的紅臉,大聲說道:“我要像珍玉一樣的妹妹,不要像二牛一樣的弟弟,太不聽話了。”

珍玉得意的點了點頭,知道二哥喜歡自己。

二牛聽了不高興:“我怎麼不聽話啦,我很乖的。”

芸兒也接過了話茬:“二牛就是不聽話,我也想再要個妹妹。惹得桌上的大人都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