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在推動木板?
還是誰在拉扯?
我緊緊抓着木板,眼睛卻警覺地四處查看,沒有人,周圍是一片寧靜,海浪消失了,海面也變得平靜起來。
只有我和我的木板順着海面快速而且平穩的滑行着。
我心中奇怪,木板的前段並沒有什麼東西做牽引,到底是什麼力量讓它自己移動?
滑行了很久,我才觀察到奇怪的地方。木板滑行雖然非常平穩,然而偶爾會有一點小凸起,小小的衝擊力會從木板下面傳上來。
難道?
咯。
木板響了一下,我的眼睛死盯着木板下面,身體也開始慢慢蜷縮。
還好,重心沒有偏移,木板一如既往的平穩。我鬆了一口氣,緩緩把身體坐了起來。
這一坐可不得了,頭部一陣眩暈,一個坐不穩,我就要從木板上掉下來。
“抓緊…”
有人說話了。
這聲音好生奇怪,竟然不男不女,寬厚與尖銳結合,聽起來像太監的聲音。
“你…你是誰?”我大起膽子,顫悠悠地問道。
“坐好…”聲音更加清晰了,而且有些威嚴。
“你在哪兒?”我口齒靈活了些,身體穩了穩,“我,我這是在哪裡?”
“讓你坐好你就坐好。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我扶不穩。”這人好像還生氣了。
我又重新換了個姿勢,繼續以趴着的狀態以保證木板穩穩前行。
“我們去哪兒?”我實在是不太放心,這個木板突然跑這麼快。到底是要去哪兒?
“冥界。”那聲音彷彿是從木板下面傳來的。
難怪木板下面會傳來嘎吱的聲音,看來他應該是從水下推着我前行的。
“我們去冥界幹嘛?”我皺着眉頭,身體略略前傾,希望能看到他的臉,“你是誰?”
那聲音哼了兩聲,“快到了,坐好。”
我擡起頭來,眼前出現一片黑色的土地,有幾個穿着長袍的身影正站在土地的邊緣朝我這邊張望,其中一人雙手背後,氣宇軒昂,頗有些眼熟。
“那是誰?”我伸出手去,指着那雙手背後的人。
“老熟人都給忘了嗎?”那聲音嘖了兩聲。
離得越來越近了,我有些半信半疑地伸起頭。
“小丫頭,我們又見面了。”一陣悠揚的笑聲傳了過來,弘厚有力。
這是。
漠漢王?
我一陣驚喜,踩着木板就爬了起來,跳着腳衝他呼喊,“王爺,是我,是我。”
只聽腳下哎呦一聲,那個半男半女的聲音帶着惱怒,“怎麼不打招呼就往起跳啊,一會兒摔下來可怎麼辦?”
我伸了伸舌頭,很有些不好意思,“那你到底是在哪裡,在我腳下嗎?”
此時已經離岸很近了,所有的一切都看得十分清楚,漠漢王遙遙衝我伸出手來,一張臉上帶着恬淡的笑意。
只聽那聲音大喝一聲,“坐好。”
我啪嗒就被一股巨大的衝擊力按倒在木板上,木板活像有生命一樣衝上了岸。
“臥槽,累死大爺了…”那聲音嘀咕了半句,就沒有了。
“小丫頭,又見面了啊。”是漠漢王慈祥的臉,他一雙眼睛長的甚是俊美,雖然已經是四十歲的人了,卻並沒有幾根皺紋。
“是啊,王爺,您怎麼會在這裡呢?”我忍着屁股的劇痛,默默爬了起來,有點尷尬地看着他。
“唔,吃多了,就和幾個老婆來這裡看看風景,沒想到竟然又碰到了你這個小丫頭。”他笑得溫柔可親,宛如春風撲面。
“老婆?”我疑惑地看向四周。
幾個面目嬌媚的女孩子正笑意盈盈地看着我。有兩個身着漢服,長袖翩然,有一個穿着清朝女子的旗服,很是端莊,還有一個身着旗袍,留着捲髮挽在一起,手裡還打着小巧的摺扇。
雖然衣服不同,面容不同,然而這年齡卻是一樣的鮮嫩,清一色的好皮膚,白嫩細滑,彷彿掐一下就能流出白色的水來。
“額,對,這個是新娶的…”漠漢王微微一笑,從身後拉過來一個人影。
我定睛一看,卻吃了好大一驚。
眼前這個人穿着一色青色長裙,純黑的頭髮在微風中輕輕盪漾,然而那黑密的睫毛,幽深的眼睛,微翹的嘴巴,卻是和柒幽一模一樣。
可是柒幽是短髮啊。
漠漢王似乎早就料到了我會吃驚,笑眯眯地拉起那美女的手,“小丫頭,不用猜了,這個不是小幽。”
我鬆了一口氣,我說呢,這麼快就嫁給他,會不會太便宜這老頭了?
“唔,你罵我是老頭?”漠漢王眉毛一擡,定定看着我。
這下換我慌張了,剛剛只是在腦袋裡隨口那麼一想,我確實沒有污衊他的意思,誰知道他竟然要生氣了。
“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說你老,其實你挺年輕的,比我老爹年輕多了…”我慌亂地解釋着,簡直有些語無倫次。
一邊嗖地掠過來一條人影。
一把鐵鉗一般的手扯着我的胳膊向後跑去,“別理他,快走。”
“哎,哎,”我一下被整懵逼了,這是什麼意思。剛纔那個聲音竟然化爲人形了。
一個壯實的小夥子出現在眼前,他粗壯的胳膊比我大腿還粗。
“你是誰?”我使勁拽住他,求救似的看着漠漢王。
可是漠漢王的臉卻變了。
一條長長的白色鬍鬚狀的東西從他鼻孔裡鑽了出來,見風就長,越來越長。
“那,那是啥?”我一陣哆嗦,漠漢王的臉也開始變了,一張皺巴巴的臉皮從他臉上整塊落了下來,整張臉上只剩下一張巨型的嘴巴和那條鬍鬚狀的觸手。
“讓你走,就趕緊走。”這小夥子頭也不回,只顧扯着我走。“別看了,等會就追上來了。”
可我還是忍不住要回頭去看。
站在漠漢王身邊那個和柒幽長有一模一樣臉的女孩也開始掉皮了,她原本豐潤可愛的皮膚一下子癟了下去,乾枯成老太太的臉。
而後那張臉皮就輕飄飄地落在下來,一塊骷髏頭露了出來。
我渾身發麻,只覺得雞皮疙瘩起了一身,連回頭都不會了。
那骷髏頭上還帶着飄飄長髮,穿着青色的長裙十分詭異。我哆哆嗦嗦地回頭,卻看見那骷髏頭裂開滿是牙齒的嘴巴,衝我一笑。
“還看!”耳朵好疼,一股力量強行把我扭轉過來。我正對上一張憨厚的臉。
說是憨厚,因爲他確實是濃眉大眼,眼睛很黑,卻看起來愣愣地,鼻子很大,嘴巴也很厚。五官非常突出,但是臉都瘦的貼在頰上。
“哎,你長這樣啊?”我被這張臉逗笑了,他長得憨厚中透着可愛,讓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他大大的眼睛狠狠瞪了我一眼,腳下卻不肯停,拉着我的手腕兀自跑個不停。
“好累…”速度太快,而且要自己動腳,我確實是有些累了。
他上下看了我一眼,卻又搖搖頭,“不揹你。”
我驚訝地睜大了眼睛,“誰說我要讓你背了?”
他卻翻了個白眼給我,“適才在死海里面,我可是扛了你一路,死海的二分之一都是我揹你…”
“你揹我?”我更加訝異了,“我都沒看到你啊?你是不是在木板下面?”
他沒好氣地看着我。
“我說呢,聲音總是從木板下面傳出來,不過你水性真是太好了,怎麼做到的,一直遊都不沉到海底?”我以爲自己猜對了,眉飛色舞地追問。
這些問題我早就想問了,可是在海上有些不穩當,我也怕問錯了問題會被他丟下不管,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到陸地。
“大姐…”
他有氣無力地停下了腳步,我一個沒有防備,剎不住車,扯着他往前栽去。
“喂…”
“你這個人,太過分了,剎車也不提醒我一下,真是的。”我惱怒地衝他發火,這一下如果不是他拉的快,我幾乎就要和一根樟樹接吻了。
“我,我就是那塊木板…”他卻愣楞看着我,回答得模棱兩可。
“嗯?”我呆住了。
木板?他竟然是木板?
“對,我是那塊木板。”他還是那樣,直愣楞地看着我。
“難怪,挺像的。”我挑了挑眉頭,這麼個呆愣楞的感覺,是和木頭一個屬性。
然而下一秒,我就跳了起來。指着他的臉驚叫出聲。
“啊?!”
他倒被我嚇了一跳,忍不住就退後兩步,“幹嘛?”
我想起在海上時曾和他那樣親密,又幾乎是溼身貼着他,就忍不住臉上滾燙,然而到了嘴邊的話卻變成了。
“你,你也是妖?”
“難道你還認識其他的妖精?”他眼睛黑比白多,看起來讓人莫名心安,卻又讓人覺出可愛。
我想起上次夢裡遇到的樹妖,心底萌生出一絲恐懼來,身體已經不自覺地躲開了他。
“認識,也不算認識了,就是遇到過,也是木頭變得…”我結結巴巴。
“哦?”
他卻湊近了我的臉,像是在仔細觀察,“也是木頭變得?難道這世界上還有和我一樣的精靈?”
精靈?
我一下子愣住了。
精靈和妖難道是一個品種?
他湊得更近了,眼睛幾乎要貼在我鼻子上了。“在哪兒見得?長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