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罷了,你們這些名門正派一個個都是家大業大,而且又是極爲護短,遇上你小子,老祖我也算是自認倒黴了。只要你現在讓開,讓老祖我殺了這船上姓沈的幾個人,其他人老祖我都一併放過了也就是了!”
生性極度膽小的紅老祖爲了將這道玄宇公子打走,免得夜長夢多,也不得不將自己襲擊這些普通人的真實目的說了出來,“老祖這次冒險潛入中原,正是爲了找這姓沈的一家子,好了結一段多年前結下的因果而已!你們這些正道中人不許我濫殺無辜,但是總不能連我正常的尋仇也不許吧?”
不過對於他的這種說法,道玄宇也只是聳聳肩,翻了個白眼之後隨口就反問了一句:“可是在我的感覺中,這艘船上,除了我,還有旁邊這位玩符籙和陣法的道友之外,就再沒有任何人身上有修行的氣息了。敢問前輩,這沈氏族人到底是怎麼得罪了前輩,以至於您要專程從苗疆跑過來趕盡殺絕呢?”
“這個,就是老祖自己的私事了,不需要外人多加置喙!”而他這樣的推脫,也就更加的加重了道玄宇的懷疑,翻了跟白眼冷哼了一聲之後,他就根本不開口了。
“有什麼說不得的,”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低沉渾厚略顯沙啞的聲音忽然從江浩他們背後響起。回過頭來一看,卻是那沈三思,在老管家,吳教頭以及沈蓉的簇擁下,大步走了出來。
“在下沈三思,忝爲石泉沈氏當代家主,這個是我女兒沈蓉。如果紅老先生要找我沈氏報仇的話,那我沈氏的所有直系族人就都在這裡了!”雖然此時的沈三思臉上的病容還沒有完全消散,站在他身邊的沈蓉臉上也略有些驚慌失措,但是當他們父女二人排衆而出的時候,一種義無反顧,不畏強權勇於抗爭的獨特氣質忽然從兩人身上升起,不過沈三思接下來的一句話,卻是讓在場所有人都是嚇了一大跳:“紅先生?或者我應該稱呼您一聲太叔公?”
“哼!不要隨便攀扯關係,老祖我早就被那狠心的沈大家主給趕出家門了。沈家對於老祖我來說,已經沒有半點香火情分,反而這些年來,死在老祖我手上的沈家人,也不知有多少,因此你現在再來拉關係也是沒用了!”雖然話語之中滿是輕蔑,提到“沈家”兩個字時,紅老祖臉上的表情更是猙獰無比,但是無疑的,他的話語之中已經承認了剛纔沈三思剛纔的那個稱呼。
一個是縱橫南疆數百年的殺人魔王,一個是遠近聞名的大善人,可是誰又能夠想到,這兩人竟然是同族?而且,更加離奇的是,如今這年齡上相差了幾百歲的同族二人,現在竟然是處於你死我活的敵對關係!
“兩百多年來,66續續慘死在您手上的沈氏族人,總共是七十三個,族譜之中記載得十分清楚!在下既然敢站出來,那自然也就不會心存僥倖了。不過人倫大統,禮不可廢!作爲後輩小子,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無論如何總要尊敬您一點的。”
雖然是在面對一個對自己極端仇恨的殺人魔王,但是沈三思臉上仍然沒有半分懼色,只是穩穩的站在原地,直面這紅老祖的威勢,仍然能夠不慌不忙的侃侃而談。:“不過既然你對沈氏這個姓氏這麼痛恨,那在下還是稱呼您爲紅先生好了。”
“哼,哼!果然不愧是沈氏大族的家主,飽讀詩書,滿腹經綸!都死到臨頭了,還要緊緊的抱着那什麼所謂的三綱五常不放!就算是要跟人敵對,也要先找出種種藉口,在大義名分上站住了腳之後纔會放開手腳!不過現在也隨便你怎麼說了,反正老祖我早就已經不是沈家的人了,你再多強調一遍也是無所謂。”
頓了頓之後,紅老祖又是惡狠狠的獰笑了一聲:“不過今天,這早已解不開的血海深仇終於可以做一個總的了斷了。只要殺了你們二人,老祖我當年破家而出時立下的誓言就算是完成了,困擾了老祖我無數年的心魔也就自然能夠煙消雲散了!哈哈哈……”
狂笑一陣之後,紅老祖左手忽然一揮,一個尺許大小,破破爛爛,完全由白骨構建而成的祭臺忽然出現在了他的手心裡。這祭臺的邊緣,樹立着七根細細的骨頭柱子,每根柱子上,都掛着無數的黑菁絲,而這些黑菁絲的另一端,則是深深的扎進了祭臺中央凌空虛浮的一個虛幻的人影。
在這條已經虛弱到了極致,彷彿隨手都有可能會隨風散去一樣的人類靈魂之下,也就是祭臺的中心,有一朵蒼白無比的火焰正在靜靜的燃燒着。一眼看上去,這火焰非但不會讓人感覺到任何溫暖,反而只是感覺到一陣陣的涼意直滲入到靈魂深處。“搜魂冷焰!”這是一種專門用來對修士嚴刑逼供的殘酷刑罰,尤其是對人的靈魂傷害極大。
也不知已經被紅老祖折磨了多久,這條靈魂已經連形體都難以維持,其神志自然也肯定早就被完全磨滅了。但是在那搜魂冷焰的炙烤之下,他仍然還在本能的掙扎扭動着,但是那密密麻麻的黑菁絲將他裹成了個糉子似的,無論他怎麼掙扎也都是無濟於事的了。
掙扎了一陣之後,彷彿消耗了過多的力量一樣,那靈魂忽然一陣虛幻,彷彿隨時都有可能消散似的。這個時候,祭臺邊緣那幾根白骨柱子忽然一亮,然後那些黑菁絲就自動收縮了一段距離,將那靈魂往上拉了一些,遠離了搜魂冷焰的炙烤。
與此同時,一根黑菁絲忽然從那白骨柱子上自動脫落了下來,徑直投入到了搜魂冷焰之中。那蒼白的火焰輕輕一跳,立刻就將黑菁絲燒成了虛無,緊接着,就見幾點微弱的白色光點從火焰之中飛了出來。
一見到這些由最純粹的精神力量凝聚而成的光點,那死氣沉沉的靈魂忽然本能的一動,就將這些光點吸收了進去,然後這靈魂立刻就穩定了下來,不再那樣虛弱了……
隨手把玩了一番之後,紅老祖忽然對那一條重新被投入到搜魂冷焰之上炙烤的靈魂開口道:“沈萬山啊沈萬山,你可曾想到過,當年那個最不受你待見,動輒喝罵毒打的庶出兄弟,最終會回過頭來,把你看得比天還大的沈氏家族給一網打盡了?”
原來那飽受煉魂之苦的靈魂,竟然就是這紅老祖的親生兄弟!得知了這一點之後,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忍不住激靈靈大了個冷戰。緊接着,所有人,尤其是沈家父女,看向那紅老祖的眼神,都是變得極爲憤慨。不過這小小的敵意,對於此刻正沉浸在“復仇”的快感中不可自拔的紅老祖來說,一點影響都沒有。
“當初你絲毫不顧念兄弟之情,想要將我乾淨殺絕的時候,可曾想到過會有這數百年的冷眼搜魂之苦?你又可曾想到過,只要我現在動手殺了這兩個沈家最後的苗裔,驅逐掉心魔之後,立時就能夠成就元嬰,完成你當年到死的時候都還在念念不忘的最大心願?呵呵,天意無常,世事就是這樣諷刺啊,哈哈哈……”
隨着這紅老祖一句句的不斷質問控訴,江浩也從他的隻言片語之中大概推斷出了這一段因果的始末:這沈家在幾百年之前應該也是一個修真世家,只不過可能是沒落了,於是家族之中把所有復興的希望都是壓在了自己培養一個元嬰真君的方法之上。
而這紅老祖當年在沈家恐怕是屬於既沒有地位,也沒有天賦的一類邊緣人物,因此從小就受到了許多不公正的待遇,後來更是因爲某些原因跟家族翻臉成仇,最後展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紅先生,”在紅老祖那歇斯底里,聲嘶力竭,癲狂無比的笑聲之中,沈三思的聲音,仍然穩定無比,很好的將“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從容氣度揮到了極致:“如今落到你的手裡,我們父女自然也就任由您處置了。不過取了我們二人的性命,恐怕也是足夠消解您心裡的怨氣了,而這船上剩下的人,都是無辜的,還請先生能夠大慈悲,放過了他們。”
停頓了一下,環顧了一下客船周圍那一片片白花花的劍魚屍體,還有水中那仍未完全消散的殷紅血跡之後,沈三思忽然慘笑了一聲,有些落寞的說道:“想我沈三思,一直以心地善良,待人慈悲而著稱於世,甚至被人稱爲沈大善人。但是沒想到今天,竟然會有這麼多無辜的生命,因爲我而枉送在了這洛水之中!”
“也許我們這些普通人,對於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修真者來說,只不過是些微不足道的螻蟻而已。不過也正因爲如此,我們這些螻蟻,還有這兩位失去了抵抗力的少俠,已經完全無法對您產生任何威脅了,因此您又何必又要多早殺孽呢?”
“不好!”聽到沈三思最後一句話,那許久沒有出聲的道玄宇和江浩臉色都是一變,心裡暗叫了一聲糟糕。果然,得到這句話的提醒之後,那一直鑽在牛角尖中的紅老祖忽然反應了過來:“對了,你這句話倒是提醒我了,這姓道的小子已經失去抵抗力了,我何必還要看他的臉色?好,看在你這句提醒的份上,老祖我就大慈悲,讓你少受一百年的煉魂之苦吧!”
說着,紅老祖手中的小幡一搖,無數的黑菁絲立刻就繞過了癱軟在地無法動彈的道玄宇,直向江浩他們當頭猛撲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