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死東西轉頭的方式就讓人心驚了,等到它的這張臉呈現在我的面前,我更是恨不得一木腳將其踢飛。
太猙獰恐怖了!
打眼看去,這就是一顆骷髏頭。
其皮膚深陷,尖銳顴骨頂着那層青紫的麪皮,似乎,下一刻就要破皮而出了。
更恐怖的是,這廝滿嘴獠牙間又是血又是肉的,看樣子,正在吃一頭慘死動物的屍體。
鬼一般只是嗅聞就能滿足吃食願望,如何真的開始喝血吃肉了?我只能解釋爲,這是被三怨場影響的行爲改變。
連它們進食的方式都跟着改變了,三怨場害人……害鬼不淺!
他完全被深紅之色充滿的鬼眼,正好就和我的木人眼睛對視上。
我的木人眼睛使用的是強化版的玻璃珠子,此刻正死瞪着這廝,我倆瞬間就眼神較量上了。
這傢伙的目光完全落到我身上,估摸着正在判斷我是個什麼玩意?我竟然從他猩紅的鬼眼中看出一絲好奇。
很明顯,我這麼個木頭人,是鬼物眼中的另類。
因爲我足夠吸引目光,這傢伙甚至沒多看我身旁的寧魚茹一眼。
我倆隔着一米多的距離,都一眨不眨的瞪着對方。
寧魚茹站在一旁,持着測地尺,不言不動的。
一股肅殺之意似在涌動,但很快就消散於無形了。
“嘎嘎嘎。”
鬼東西忽然裂開血盆大口,對着我發出鬼動靜後,忽然,右臂違揹物理法則的扭曲向後遞過來,有着長長指甲的鬼爪上,抓着一條動物後腿,看起來像是鹿的腿,正滴答着血呢。
這意思在明顯不過了,這是送給我吃的。
也算是此鬼示好的行爲了。
它肯定是估摸了一番,覺着我非常危險,這才送食物討好的。
我眨巴一下木人眼,心裡話了:“這是個識相的‘陰陽鬼’啊,雖然長的磕磣些,但看它這般懂事,我就別打擾它了。”
我擺了擺木手拒絕了它的好意,然後,示意寧魚茹,我們該離開了。
我倆繼續向前走。
“咔咔咔。”詭異動靜忽然響起。
我倆再度吃驚,停住腳步看過去,就發現,那鬼的另一顆頭,正非常緩慢的向着這邊扭轉過來。
轉動方式是一樣的,身體保持原態,但頭就是能夠轉過來。
問題是,這兩顆頭的脖子裡,一個是順暢的軸承,另外一個,好像是多年沒有上過油的軸承,發出了刺耳的聲響,轉動速度也非常的慢。
就像是看電影畫面的慢放鏡頭一般,充滿了詭異感。
用了十幾秒鐘,這顆‘女人頭’終於轉了過來。
我和寧魚茹盯着那雙漆黑眼睛,卻都鬆了口氣。
因爲,這張臉非常的漂亮。
忽略她漆黑的鬼眼,這完全是一張出衆的臉龐,五官精緻、眉毛彎彎,不客氣講,這張臉比寧魚茹都美了不少,但可惜的是,這是隻鬼,不是人。
“兩位貴客,相遇就是有緣,不若一道分享美味吧,算是結一段善緣。”
女人臉竟然張嘴說話了。
她一張嘴,我還是被嚇了一跳,因爲,聲音太好聽了,而且,脣紅齒白的,一點猙獰都沒有,本以爲她也會滿嘴血肉的,但不想,竟然乾淨的讓人心生好感?
這還是鬼嗎?要不是旁邊那顆男人頭太猙獰了,我幾乎忽略了她是鬼的事實。
“分享美味?在哪兒?”
寧魚茹上前一步,冷冷詢問。
“這就是了。”悅耳的回答之後,鬼爪將一具血肉模糊的‘東西’扯到這邊來。
我和寧魚茹霎間震驚的張大了眼睛。
是的,我這雙‘木人眼’也能睜大和閉合上,所以,我也能睜大眼。
這隻鬼爪扯過來的東西,雖血肉模糊,但能看到,前端是一顆頭,人頭。
這是人的屍體!
“你竟敢吃人?”
寧魚茹大怒,測地尺都揚起來了。
“你這姑娘,如何不識好歹?這是美食啊,我不吃,虎豹豺狼的也會吃掉他,這人暴屍荒野,又不是我殺的,早晚也會被啃食乾淨的,不如成全了飢腸轆轆的我,如何就成了我的罪孽?嗚嗚,你好不講理。”
女人頭開始哭泣,並指責寧魚茹的不是。
’你……!”
寧魚茹被懟的啞口無言,因爲,陰陽鬼身上確實沒有孽煞氣息,證明人還真就不是它所殺的,不過是撿了一具屍體,當做吃食罷了。
何況,它還有着分享的意思,於情於理的,我倆也不該對它發火。
但還是很瘮的慌。
“怎麼,鹿肉你們不覺着噁心,人肉就覺着反胃了?這是什麼邏輯?不都是肉嗎?”
悅耳的聲音持續傳來,另一隻鬼爪舉起那條鹿腿,如此質問。
“這……?”
我爲之語塞,然後,就感覺羞愧。
是啊,初始,它送出鹿腿的時候,我沒有太大的感覺,直到拎來一具人的屍體,我和寧魚茹才被刺激到了。
但嚴格意義上講,這不都是肉嗎?道家也好,佛家也罷,不都說衆生平等嗎?如何鬼物可以吃鹿肉,就不可以吃人肉了?
道理何在?
“你生前可是個人類,同類相食,是違背自然法則的,會被天譴的。”
寧魚茹忍着怒氣說道。
“哈哈哈,天譴?人類?姑娘,你真會說笑!我生前因爲生理缺陷,不男不女的,被人們嘲笑、指責,最終,我病死了,家裡卻因爲少了我這麼個陰陽人而高興,我的父母兄弟姐妹,都如釋重負的,沒了我的拖累,他們才能堂堂正正做人。”
“你倒是說說,親人都不將我當個人看,那我死後,還用得着將別人當人看嗎?我和人類,是同類嗎?你們認爲,我是你們的同類嗎?你倒是說啊!”
陰陽鬼的女人臉扭曲起來,逐漸變形,憤怒的咆哮,怨念在蒸騰。
寧魚茹如被雷霆劈中,愣在那裡,說不出話了。
我也震驚的無言以對了。
原來,它生前真的是有着生理缺陷的苦命人,怪不得怨氣如此之大,死後也沒能順利的下地府。
但它一直沒有害人,這是多強大的自控力?
寧魚茹看了我一眼,眼中有求助、還有懊悔,她覺着自己做錯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