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乾坤,茫茫無際,神洲大陸,一分爲九。人們只道九洲無垠,乃不知這神洲,外環萬里大山,東臨無盡之海,非人力可及其邊界。
嘗有好奇之人慾探九洲之外,或造船出海,或結隊入林。未走數裡,便現兇獸阻攔,入林越深,兇獸越猛,後都無果而返。人類終知其渺小,不敢再以肉身犯境。
但林中兇獸爲人所觸動,紛紛躁起,躥入九洲行兇,人類成羣阻擋,與之僵持。可人力有窮而羣獸無盡,此終究並非長久之計。
時有一老者,預言獸潮將至,不日將兇獸橫行,神洲塗炭,人笑而嗤之。若干年後果有如潮兇獸林中涌出,人們大驚,紛紛抵禦,無奈兇獸殺之不盡,人類終無力可擋,九洲淪陷。
待獸潮退去,神洲平靜。僥倖之人一邊修養生計,一邊尋找求生之道。過了千年,不知何時,上古道法竟爲人所窺知,人們紛紛修習。
修習初始只爲強體而抵禦兇獸,此後不久,見少數之人竟能驅物飛行,甚至長生不老,一時間衆人趨之若鶩。
正當神州強者蠢蠢欲動,妄想再次開闢十萬大山之時,獸潮又至。起初憑藉高深道行,人們面對兇獸遊刃有餘。然無盡兇獸如滾滾波濤連綿不斷,神洲終於再次淪陷。
痛定思痛,人們開始相互交流,相互學習,一時間道法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又過千年,代代相傳的道法不斷改進,開枝散葉,涌現衆多門派。
前車之鑑,人類不敢再妄圖深山大海,退而扼守九洲外環。長年累月,外環四洲幽州,豐州,滁州和交州紛紛結幫,分別是“昆吾門”、 “蓬萊島” 、“彌陀山”和“虛懷谷”
此四門派爲正派之首,不僅防範兇獸入侵,而且對抗魔教妖孽,弘揚人間正氣。
後數千年,兇獸平靜,神洲之地一片祥和。人們對於道法修習的熱情漸弱,紛紛轉而打造神兵利器,或是尋找上古遺物,妄想一夜成神。
這一日,一個不知名的小鎮來了一個白鬚老者,在地上寫了一首打油詩。
獸地綿延猶未開,
潮汐起伏無人來。
將死之人一聲嘆,
至今尋龍問誰載。
衆人不解,只感怪哉,有好事之人將詩每行第一字連成一句,竟然是“獸潮將至”……
……
綿綿春雨,讓這本是生機勃勃的綠林有了一份蕭索之意思,萬物都安靜的聽着雨聲,好似在等待着春雨微收,日光綻放的時刻。
“嘖嘖……”幾聲急促的聲音在那寧靜的林中迴盪,正是腳底與那泥地粘合之後發出的響聲,與雨聲交輝成趣,甚是好聽。
一隻灰兔不知是不是好奇,探出了小頭,想要看個究竟。
忽然陣風吹過,兩個身影急速掠去,驚得它急忙縮回洞中,不敢動彈分毫。
林中,一個紅髮的中年男子,此刻正色跑着,臉上滿是警惕神色。他的身旁,是一個白衣女子,容貌秀麗,皮膚白皙。女子的肩頭靠着一個五六歲的小童,圓圓的臉,紅紅的發。
不知是睡着還是怎的,小童此刻閉着雙眼,甚是平靜,就算偶有雨水穿過那濃密樹蔭拍在他的臉上,他也渾然不知。
“小心些,有氣息。”紅髮男子忽然駐足,神色凝重的朝着身旁女子輕聲說道。
女子一聽,也是一驚,急忙站住了腳步。
忽來的停頓,讓那肩上小童有些不滿,他發出“嗯……嗯……”的聲音表示抗議,雙眼卻不曾睜開。
女子急忙收斂了臉上的懼色,輕輕拍打着小童後背,那一股溫柔藏不住,統統透了出來。
“小虎……小虎,媽媽在,乖乖的。”女子邊拍邊輕聲哄道。
小童似乎對這招非常受用,將腦袋翻了個邊,繼續睡起。那長長的睫毛被雨水打上,頓時一顫,讓人看了頗爲心疼。
“來了。”男子輕聲提醒,聲音中帶些痛苦。
話音一落,前方空氣一陣動盪,幾息之後,一個黑衣人站在那處,身上斗篷遮住了臉孔,看不清是誰,但是那透出的氣勢卻讓眼前這紅髮青年微微顫抖。
“想跑?留下他……”黑衣人開門見山,手指就朝着那女子的肩頭點了過去。
紅髮男子咬着嘴脣,臉色一片蒼白,可是眼神卻依舊凌厲,在那裡狠狠說道,“你追了我們數日,究竟爲何?”
一聽這話,黑衣人哈哈笑起,“爲何?你比我更加清楚,這是你的命,也是他的命,廢話別說,若是不肯交出你兒子,便動手吧。”
紅髮男子捏緊了拳頭,身上的氣勢也收斂了下來,忽的,他猛的跪在地上。那地面本是水窪,此刻被猛的一跪,濺在空中,剛好灑在他身後那白衣女子的身上,污了一片。
“求你,放過我們一家,我保證帶着妻兒躲得遠遠,不會再踏入神洲。”
這一跪,也將那紅髮男子最後的氣勢砰然消散,此刻他猶如一個罪人,在祈求別人的諒解和寬慰。
黑衣人卻冷冷一笑,慢慢朝前走去,他連正眼都沒看那紅髮男子一眼,只是死死盯着那白衣女肩頭的孩童,目光中,盡是貪婪。
白衣女見他靠近,不由後退兩步,那抱着小童的雙手,更加緊了半分。小童被箍着難受,便輕聲**以示抗議,眼睛卻依舊沒有睜開。
“給我……”黑衣人伸出了右手,張開了那隻碩大無比的手掌,掌心全是斑駁紋路,甚是恐怖。
白衣女面色恐懼,卻死命搖頭,那淚水不由自主就涌了出來,與臉上的雨水混在一起。
“嘿嘿”一聲,黑衣人那大手就要伸來。
忽然,一股氣勢猛的漲起,那紅髮男子衝了上來,從後頭扼住了黑衣人的雙肩,二人緊貼在了一起。
黑衣人大爲驚訝,適才的輕敵讓自己如今陷入了不利。只是二人道行差距巨大,他輕輕發功,一股氣息從他的後背而出,穿入了紅髮男子的胸膛。
“噗……”血箭狂噴,正好噴在白衣女子的面上和他肩頭小童的後腦。
只是那小童也是一頭紅髮,那鮮血映在上頭,卻是一模一樣的顏色,絲毫不差。
“今日就算拼了沒命,也要與你同歸於盡。”紅髮男子雖然身受重傷,但是那雙手依舊死死扼住對手雙肩,不曾離開分毫。
“照顧好兒子。”紅髮男子衝着前頭喊道,身體卻開始發光。
這本是一句極爲平常的囑咐話語,可是如今在這紅髮男子口中說出,卻讓那白衣女如被雷擊,怔在那裡。
“天哥,不要……”白衣女良久才反應過來,望着自己丈夫越來越亮的身影,她用盡力氣吼出這話,可惜正好一聲春雷,將她的話語完全堙沒。
黑衣人此刻才顯得有些慌張,“等……等一下,難道你想……”
紅髮男子朝着對面母子二人最後看了一眼,眼神中皆是不捨。隨後,身上光芒越來越盛,到最後濃濃的都看不見而人。
“不要……”黑衣人發出一聲厲吼,撕裂這雨林。
“不要……”,同樣的話語,在那白衣女子口中說出,聲音甚輕,好似有氣無力,但是卻裹着滿滿的絕望。
只是不管是誰的勸阻,都無法讓那紅髮男子停下動作,那光芒最後一閃,二人瞬間化爲齏粉,消散在這林中。
此情此景,這白衣女子早已泣不成聲。不知是不是聽到母親哭泣,那小童微微轉醒,揉弄着惺忪的雙眼,奶奶地喚道,“娘,您怎麼了。”
女子見到孩子轉醒,那抱着的雙手更加的緊了,眼淚涌出,順着臉頰流向小童髮絲,順帶着適才那紅髮男子的血跡,一起向下流去。
不知哭了多久,白衣女子才收斂了那份傷心,小童乖巧一直縮在女子懷中,輕輕安慰。
“小虎,隨娘過來,娘有話要與你說。”此刻那女子眼中,閃過一絲堅定,不知心中作了什麼決定。
那小童也是乖巧,隨這白衣女子到了一棵大樹底下,底下樹洞,正好容下二人,二人席地而坐,女子叮囑起來。
那小童本就生的頑皮,那個小腦袋不停環顧,似乎是在尋找他那消失的父親。
“娘最後再說一次,這玉佩千萬不能離身,知道了嗎?”不知叮囑了多久,白衣女子總算講完這最後一句。
“好了,小虎,以後照顧好自己。”女子猛的起身,卻讓那小童有些莫名其妙。
“娘……你……”剛想問話,忽然脖頸被點,小童踉蹌一步,猛的倒地,正好躺在那樹洞之中。
“天哥,我來尋你……”女子說的堅定,只是最後又用力看了那小童一樣,眼光中溫柔乍現,淚霧朦朧。
忽然間,她的身上也閃起一堆光華,與適才那紅髮男子一模一樣,光華流轉,身體猛的消失,誰也不知去向何處。
雨勢收斂,猛的轉小,漸漸便不見了。
……
陽光從那雲間漸漸探了出來,透過樹蔭向地上照來。
一滴雨水被那葉子含在裡頭,卻又掛不住,猛的落下,正好落在一片水窪,響起“叮咚……”一聲。
水窪之旁,樹洞裡頭,一個五六歲的小童,安靜躺着,他不知父母狀況,此刻臉上掛着的是滿滿的幸福,偶爾的,還有一絲笑容。
那隻野兔驚嚇了許久好不容易等到平靜下來,便想來探一探外頭情況。
“爺爺,有個哥哥,睡在這裡,快來看看……”一個聲音,忽然響起,嚇得那野兔再次縮頭,不敢出來。
聲音一落,一個女娃上前,大約三歲,朝着那樹洞,一邊招呼她爺爺,一邊端詳起裡頭小童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