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的心情非常不好。
雖然父親對他的成就給予了肯定,對他的地位進行了確認,但話裡話外,對他的心胸卻又非常的不滿意,特別是轉述的公孫長明對自己的評價更是讓了怒火中燒。他知道公孫長明對於父親的影響有多麼大。
更讓他惱火的是,父親對於李澤似乎是已經不加掩飾的欣賞了。
日積月累,積毀銷骨,有了這麼一個優秀的弟弟在一邊窺伺,讓他如同芒刺在背,怎麼都不覺得舒服。
鬱悶的他,轉頭到了母親的住所。
自從去年父親的一個侍妾又無緣無故地在懷着身孕的情況之下一跤跌了個半死導致流產之後,父親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到母親這個院子裡來了。
讓他意外的是,舅舅蘇寧居然也在這裡。
“舅舅,你怎麼到鎮州來了?”李澈很是驚訝。現在哪怕是在新年期間,但成德的高層已經開始全面準備戰爭了,深州更是第一線,連趙州,翼州這些地方都忙得不可開交,坐鎮深州的舅舅,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我怎麼能不來?”蘇寧冷笑着道:“我再不來,我看你的位置就搖搖欲墜了。你也真是心軟,曹信不給你兵,你就沒有別的法子嗎?你直接找上王溫舒,看他敢不敢駁你的面子,他兒子還在你手上呢!”
蘇寧身材矮墩墩的,極其壯實,與高大魁梧的李澈相比,直接矮了一個頭,此刻他憤怒地盯着李澈,“既然知道了那個小畜生的地方,立時就要將其滅殺了。”
“舅舅,那必竟也算是我的弟弟,父親的血肉。”李澈辯了一句:“再者說了,他現在手中也頗有實力,不大動干戈,那是拿不下來的。”
“那就大動干戈好了,你做了,你父親還能殺了你替他抵命不成?”蘇寧陰狠地道。
聽着蘇寧那充滿殺意還有狠意的話,李澈有些驚訝,舅舅怎麼如此仇恨李澤?父親今日一番話,他多多少少有些觸動,也讓他的傲氣迸發,難不成自己一個正室大夫人生的,還比不上一個野種嗎?自己一定要將這一仗打得漂漂亮亮的,讓某些評價自己不行的人(公孫長明),以及某些曖昧不清的人(曹信)好好看一看,誰纔是李家最成氣的兒郎?
他不解地看着蘇寧,道:“舅舅,縱然那人有些本事,外甥也沒有將其看在眼裡,等打完了這一仗,我再來慢慢地折騰他,以後有的是時間,您怎麼這麼着急?不在深州坐鎮統籌,居然爲了這麼一點小事跑到鎮州來,您還沒有去見過父親吧,要是讓父親知道了,又得責備於您。”
“我還怕他責備嗎?”蘇寧冷笑,“在我看來,弄死這個小崽子纔是最重要的,以前我找不到他,現在既然有了他的消息,我是一刻也等不得。王家的賤種,我見一個殺一個。”
李澈震驚地看着舅舅,不知道舅舅的這一股子戾氣究竟從何而來。
蘇夫人伸手拉了李澈坐下,道:“當年的一些舊事,今日便說給你知道,也好讓你清楚我們與他們實在是勢不兩立的,不殺光王家所有人,我們蘇家那些人在地下的英靈一個個都會死不瞑目。”
“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李澈目光有些呆滯地看着母親。
“當年的王家,在鎮州這片土地之上可是權欲熏天的。”蘇夫人緩緩地道:“那時你的父親,只不過是王氏麾下的一名部將。我們蘇家,在鎮州那也是有頭有臉有實力的,要錢有錢,要人有人。那一場席捲了整個大唐的農民暴動,徹底改變了我們所有人的命運。”
李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你父親那時年輕有爲,與那王家女兒本來就是有情意的,如果沒有這場暴動的話,你父親或許就成了人家的乘龍快婿,自然不會娶我,也就不會有你了。”蘇夫人緩緩地道:“在那場暴亂之中,你父親展露才華,地位節節拔高,暴亂的後期,實力已經極強大了。這個時候,你父親其實是向那王氏求娶女兒的。豈知那王氏家主眼見着你父親如此實力,已經威脅到了王氏的地位。事實之上,那個時候,正是朝廷建立節度使制度的時候,王氏的幾個兒子遠遠比不過你的父親,王氏家主擔心女兒嫁給了你父親之後,你父親就會輕而易舉地接收了整個王家的勢力,從而使得王家在以後淪爲李家的附庸,所以便斷然拒絕了這門親事。”
“那後來呢?”
“後來,哈哈,後來自然便是兩家兵戈相向了。”蘇夫人冷笑道:“這一仗打了近兩年,爭的就是這個節度使的位子。王氏拒絕了你父親之後,便密謀要剷除你父親的勢力,你父親豈是束手待斃之人,自然奮起反抗。那個時候你外公看好你父親,便向你父親提親,而那時你父親被王氏連接打擊,形式岌岌可危,爲了得到蘇家的幫助,便答應了這門婚事。”
李澈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最終是父親獲勝了。”
“可爲了你父親的勝利,我們蘇家付出的太多了。”蘇夫人嘆息道:“兩年大戰,蘇家滿門,就只剩下了你舅舅和我了,其它人,不是死在戰場之上,就是死在各種陰謀詭計之下,下手之人,自然便是那王氏了。你舅舅蘇寧,是我們蘇家諸兄弟之中最不成氣的一個,要不然現在怎麼只能窩在深州呢?要是他能待在趙州或者翼州,你又有什麼可擔心的?”
蘇寧有些惱火地道:“姐姐,我都一大把年紀了,你......”
李澈嚥了一口口水,“這麼說來,李澤的母親就是那個王家的女兒了?”
蘇夫人點了點頭。
“當年我們攻破了鎮州,你舅舅便是先鋒大將,闖進王宅,大開殺戒,王氏也沒有人留下來了。那個女子,本來也是沒機會活的,可惜你父親終究還是忘不了他,最後便是尤勇帶着人來將這個女人搶了出去,就此杳無音信了。”
“那十年之前那一件事又是怎麼發生的?”李澈追問道。
“你舅舅一心想要殺了王氏這剩下來的最後一個人,倒也沒有放棄打探,最終查到了消息。這個時候,那個姓王的賤人,居然已經與你父親生了一個孩子,便是那李澤了。這場下毒,本來是針對他們母子二人的,只可惜只有那個小崽子中了招兒,而且最終還活了下來,爲了這件事,你舅舅被你父親暴打一頓,便是你母親我也與他大吵了一架,夫妻情份就此也就淡了下來了。從哪以後,我們便再也無法找到這對母子的消息了。”蘇夫人道。
“原來兩家有這樣的淵源!”李澈輕嘆道。
“所以你舅舅的憤怒是有緣由的,現在這個小崽子不但活下來了,還經營出了偌大的勢力,更有可能威脅到你的地位,澈兒,你說說,如果這成德節度使的位子最終落在這個小崽子的身上,我們蘇氏滿門向誰喊冤去?”
“母親多慮了,這是根本沒有可能的事情。”李澈肯定地道。
“但凡有萬一的可能,我們也要將他掐滅在萌芽之中。”蘇寧恨恨地道:“這一次回來,我就是要與你父親好好地談一次,而且我也不瞞你,我已經派出人馬往武邑而去了。不將王氏孽種斬盡殺絕,我蘇寧絕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