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紅和孫桐林受朱友貞派遣,押送了大批糧草返回長安。那個時節,正是長安糧價猛漲的時候,整個關中糧食儲備全面告急。這批糧食的注入,可以說是雪中送炭,極大地緩解了長安的糧荒,也讓敬翔勉力地穩定住了有些岌岌可危的局勢。
當然,選擇在這個時候送糧草進長安,也是朱友貞刻意爲之,事實上也正如他所料,他朱三殿下的名聲在長安立時大噪,百姓也好,官員也好,軍隊也好,對他三殿下是交口稱讚。如此一來,他是立即便將他的大哥朱友裕給生生地比了下去。
代超在山南東道,除了不斷地向長安要軍餉之外,可是沒有給長安送給哪怕一顆糧食,兩相一比較,誰是忠心爲國,誰是國之棟樑,自然是一目瞭然。
“殿下,如今您的名聲,在長安可是如日中天。”孫桐林興奮地道。“聽說大殿下私下裡可是大發了脾氣,將一套從北地重金購來的琉璃茶盞給砸了一個粉碎呢!”
朱友貞卻是殊無什麼歡意,直接問道:“那些財物,你都按給你的名單一一送到了嗎?”
“當然。”孫桐林道:“一個不差,一文不少,全都悄悄地送到了,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這些人,對於三殿下的照拂都是感激不已。他們中的很多人,日子都不好過呢。所以屬下最後還自作主張,扣了一些糧食,分給了這些人。”
“嗯,做得不錯。”朱友貞點了點頭:“與其把糧食便宜了哪些腦滿腸肥的混帳,給這些人更好。老大擔任了禁軍大統領之後,一直在不遺餘力地安持自己的心腹,他們中有多少人受到了影響?”
“殿下,將領以上級別的現在還沒有動,中級軍官中,我們有四個人被拿了下來,給調到了一些不直接帶兵的位置,再往下到還好。您最關注的那些營官一級的,基本沒有動。”孫桐林道。
“如此便好,這些年來,我下了這麼大的本錢,如果到時候不能發揮作用,未免也太虧了。”朱友貞很是欣慰。“原本以爲你們還要一段時間才能回來,到是想不到這一次如此順利,這麼快就回來了啊!”
施紅微微欠了欠身道:“殿下,本來我們是還想在長安多呆一段時間,再利用關係在軍中聯絡一些弟兄的,但聽到曹彬將軍兵敗之後,敬相便讓我們馬上回來。”
“敬相怎麼看這一件事?”朱友貞坐直了身子,問道。
“敬相讓末將告訴殿下,勝敗乃兵家常事,勿需掛懷。”施紅道。
朱友貞苦笑:“怎麼能不掛懷?敬相如果不掛懷,就不會讓你們兩個急着回來了!”
孫桐林笑道:“敬相是怕您因爲此事而怒髮衝冠,怒不興兵嘛,所以就讓我們趕緊回來,說如果殿下有這樣的想法,一定要讓我們勸阻您。”說着話,孫桐林從懷裡掏出了一封信,放在了朱友貞的手邊上:“這是敬相給您的信。”
“如今的我可不是以前的我了。”朱友貞笑了笑,將信先放到了一邊,看着兩人道:“你們兩個,想必見過曹彬將軍了,淮南那邊,去看了看沒有?”
“曹彬將軍是身經百戰的老將了,對於勝敗,倒是看得很開,如今正在淮安整頓兵馬。”施紅道。
“施紅,曹彬在給我的信中說,這一次兵敗,最主要的便是猝不及防地着了對手的陰招,這一次對方拿出來的可不是以前的猛火油彈,這一點,你有了什麼眉目了嗎?”
施紅搖了搖頭:“在曹將軍那裡,聽說過後,我已經安排人去探查這件事情了。也親自去問詢了當時在場的不少將士,應當就是藥發傀儡,但威力卻出乎意料之外,比一般的藥發傀儡響聲大得多,而且還伴隨着強光。曹將軍麾下的那些戰馬,也算得上是身經百戰的,一般的響動不會讓它們如此驚慌,很顯然,唐軍對其作了極大的改善,我已經將相關的詳細情報送到樊主司哪裡去了,長安大匠多,希望他們能儘快地弄出一個結果來。”
朱友貞長嘆了一聲:“不要指望太多,猛火油彈唐軍已經使用了幾年了,長安的將作監裡的那些廢物們,到現在,也沒有弄出一個眉目來,弄出來的東西,與唐軍的一比,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之上。”
說到這裡,屋裡的三個人都沉默了下來。與唐軍作戰,別的倒還好說,哪怕對方甲冑再好,多砍幾刀也就破了,兵器再鋒利,了不起便是多死幾個人,但對方總是會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會突然在戰場之上使出來,而對此毫無防備的對手,總是會因此而吃大虧。
想當年猛火油彈第一次使用,還是張仲武的麾下,那一仗,打得柳成林險些便全軍覆沒,但從那以後,猛火油的應用,在唐軍之中便突飛猛進,易水河畔,張仲武作繭自縛,被自家手下發掘出來的利器,炸了一個一佛昇天,二佛入地,大敗虧輸,就此失去了與李澤爭雄的本錢,然後一敗再敗,最終被李澤趕到了東北,苟顏殘喘了。
“這種東西,倒是不必太過於在意。雖然響聲大,但也就只能嚇嚇人,真正的威力並不大,比猛火油彈差多了。”施紅道。
“也不敢大意啊。”朱友貞轉身,從書架之上拿出一個盒子,打開,裡面竟然就一些藥發傀儡,這玩意兒並不稀奇,過年的時候,到處都能看到。
“就這玩意兒,你點燃了要是握在手中,那也是能傷着人的。如果把它的威力擴大個幾倍,炸死人也並不稀奇。”朱友貞搖頭道:“我現在就擔心,他們在這方面也有了極高的造詣,施紅你一定要盯緊了。”
“末將明白了。”
“敬相對於現在的局面,是一個什麼樣的看法?有什麼安排?”將盒子丟在一邊,朱友貞問道。
孫桐林清了清嗓子,道:“敬相說的第一件事,就是關於淮安,請三殿下一定要在這個時候穩住淮安龔雲達,萬不可對其逼迫過甚,以至於其反戈一擊,如今殿下主力深陷鄂嶽一帶無法抽身,曹彬又新逢大敗,無人可以牽制龔雲達,一旦他翻臉,後果便不堪設想。”
“這我知道。”
“而且我們也收到了消息,揚州方面釋放了龔彬,很顯然,他們也想拉攏龔雲達,所以這個時候,殿下一定要對其多加安撫,敬相那邊已經上奏了陛下,加封龔雲達爲淮南郡王,旨意不日就會抵達楚州。”施紅接着道。
“光是加官晉爵,只怕並不能讓其死心塌地啊!”朱友貞嘆道。
“當然不僅僅是加官晉爵!”孫桐林道:“不日,洛陽水師便會沿運河抵達楚州,一百餘艘戰船,五千水師,那龔雲達即便當真心懷不軌,只怕也不敢再隨意動彈了。等到水師一到,曹彬將軍便可以重振旗鼓,到時候就有實力逼迫龔雲達盡起淮安軍隊與我們一起再攻揚州了。”
“洛陽水師?”朱友貞一喜,“大哥居然捨得將他們交給我?”
“不是大殿下,而是敬相與陛下痛陣厲害之後,陛下親自做出的決定,聽說當時在朝堂之上,大殿下一系人馬是竭力反對,不過一來,我們這邊的確需要水師,二來,殿下您的糧草送入長安正當其時,陛下龍心大悅,卻是當朝駁回了他們的反對意見,聖心獨斷,眼下洛陽水師正在作準備,敬相派人盯着,必然不會讓他們有拖延使壞的機會,大概在年後,便可以抵達楚州了。”
“太好了!”朱友貞鼓掌大笑,總算是聽到了好消息,有了一支強大的水師之後,與揚州的爭鬥,就不會顯得那樣被動了。“如今我在鄂州編練的水軍也初具規模了,等到洛陽水師一到,不管是在揚州,還是在洞庭湖,我們就行有餘力了。”
在洞庭湖吃虧之後,朱友貞便在鄂州大力蒐集船隻,招募水手,訓練水軍,不少洞庭湖水匪龐文的舊部,被鄭文昌殺得家破人亡不名一文,卻也是在朱友貞的大力招攬之下紛紛來投,如今卻也是有了一些氣象。當然,想要與對手爭鋒,還差得太遠,所以朱友貞一直也不敢把他們送上前線去,畢竟好不容易纔湊了這麼一點底子,不到關鍵時刻,真是捨不得送出去。
一旦洛陽水師過來之後,兩相加在一起,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另外,敬相還與大殿下達成了一項協議。”施紅接着道。
“與大哥達成了什麼協議?”
“三殿下派遣一支軍隊進入荊南,協助代超,以最快的速度拿下荊南節鎮。”施紅道。“聽說這也是陛下的意思。鄂嶽雖然還不穩,但大體上還是落入到了我們的掌控之中,對於荊南戰事拖延,陛下很是不滿。”
“老大的鍋,憑什麼要讓我去背?”朱友貞不滿地道。
“殿下,敬相讓我們轉告您,這個時候,首重大梁利益。其它,可先拋在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