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衆女弟子中並不見祝玉柔與靈龍女,張入雲心上煩惱不免又多了一層,惜霞見師叔回觀,秀目放光如得了救星一般,也不顧身上疲乏忙上前進身拜見,又爲長輩詢問,便將其中仔細稟報。
原來自張入雲走後,觀中祥和,紅蓮寶甲一事也進行的甚爲穩當,眼見時辰要滿,浮雲子不免有些將累日打熬的精神放落一些。誰想到得十日前,混光鼎爐火忽得純青,當日異光驚顯將個玉泉山山腹都映得青了,衆人見了大喜,都道紅蓮寶甲必能提前得圓滿,可浮雲子卻爲爐火難得,有意趁餘火將丹藥先期熬煉儘量多得些藥力,許是當日好多順心順意,也不曾有人擔心阻攔。無如待初下了仙根草藥爐火還見良善,直到了兩日前爐火越法了不得,竟由純青化了金紅,火光猛烈便是老道人新得的清淨臺也遮掩不住寶光昇華。豔娘精細,見之就道不好,連忙喚了惜霞去請芙蓉谷三娘子前來救援,果不其然,不過半日功夫,四野內靈獸妖物便爲寶光升騰紛紛雲集山外,若不是三娘子回來的適時與祝玉柔先行立了周天八卦陣預作護衛,這小小二雲觀怕是頃刻間便被衆妖淹沒了。
當時事態緊急,紅蓮寶甲爐火又絕不能熄滅,豔娘與浮雲子各出奇技,先是強喚來祝玉柔勉爲駐守爐火,相救一時二人好外出行法,先後由豔娘走了一趟二雲觀藏寶閣,而浮雲子卻爲阿蠻天生異稟,將祖上移下法器由阿蠻披了,立金甲陣仗其元神堅固化了甲神鎮攝二雲觀。至於纔剛到的觀中賞雪三女有心外出抵擋,又怕力不能勝,心急之下,相約回百花谷借萬里起雲煙以保萬全,現已過了兩日,仍不見人回來,直好叫人心急。至於惜霞四女這三日內連爲三娘子驅使行陣,也早疲憊不堪,幸得師叔及時回觀,好叫衆女精神一振。
張入雲皺眉思索心中驚疑,口裡還是安慰衆弟子道:“此是你謝師叔原身補完需經的劫數,你衆人不必驚慌,好在人都無恙,如此算來絕可安然渡過的!”再看一旁阿蠻掙這個臉,好生不耐與陣中持立,臉上卻沒有一些疲倦,知道她稟賦過人,便不再多顧忙進了*。
到的院中丹室外,果見老道人正苦了臉垂首頓足一身的喪氣,見兄弟回來精神大振,忙待上前相告,卻被張入雲看出他方寸已亂,先笑着阻其開口,旋又對身後超塵道:“我知道你一身玄功造化不在我衆兄弟之下多少,且再辛苦些,將豔娘換出來,稍支持的一時半會,自有人去替你!”
白猿見主人相命自己鎮護爐火,臉色一凝,卻並不畏懼,忙施禮禁聲入了丹房內。過不得片刻便見豔娘也是熬紅了眼睛自室內出來。浮雲子見了豔娘心上畏懼,忙將身往後頓,卻已被佳人叫住道:“你躲什麼躲?就是你找道地縫鑽進去,這觀外滿天的妖精也不會退去的!有精神趁早多想些主意,臊麪皮的事等這場亂子過後我再和你慢慢的算!”
張入雲見她教訓兄長,欲開口相勸,卻被豔娘阻攔道:“你也不用再來羅嗦,今回事連我也有責任,惹不是那幾日太過容易,後又爲貪心所制也絕鬧不得這大亂子,如今想來,還是謝丫頭盤尾復完又幹天和,定要走的一場劫數,都怪我算的不精細,放任了這老道士!”
見豔娘說的乾脆,張入雲也沒了話說,只道:“哪以你所見現如今該當怎生處置呢?”
豔娘哼聲道:“還能怎麼處置,這爐火只要一天不熄,周遭妖魔便會源源不絕而至,你這兄長的清淨臺又沒能參研的深透,一時也解救不得,觀外妖獸凝聚不退,如今暫爲狐娘子抵擋住,可依我看也是遲早鎮守不住,萬幸這老頭一爐丹藥不是上寶金丹,不然這漫天的妖魔可絕不會是如今這個級數。你不是向來很有精神的嗎?且外出與龍牙一道將羣妖驅退吧!不過這些不得造化的妖精可不比人類,盡是些不死不得休,除非你若捨得放動殺手纔好倖免,不然枉出些力氣,也不會見功效。”
她一句話正說中張入雲心事,聞聲當時皺眉不語,看得豔娘不爽快,側首與浮雲子喝道:“你也該休息夠了!快進去幫輔你女徒弟一把,她這幾日着實辛苦,真要累倒了可再沒人能換替我倆,至於那猴子倒不用替它擔心,這畜牲正經本事比你還高強不少,只管任意驅用就是!”說完又駕了雲扯起張入雲衣袖急聲道:“且隨我外出巡遊一番再做道理,在這裡愁眉轉眼能想出什麼良策?”
等二人飛上二雲觀上空,就見龍牙率了衆鴉已是縮至觀外不到百丈處,張入雲修行多年已具法眼,垂首看去,但見漫山遍野均是靈禽走獸,其中猶以遍身長鱗硬甲的毒蟲爲多,法力大些的則已是換形於空中,個個廝機待闖二雲觀。幸是哀勞鴉甚多,又兼火性當時還能勉強應顧的過來,可羣鴉也是多日操勞,精神萎頓,眼見的也是不能再支持了。
豔娘見狀先行命龍牙率羣鴉露出一面空隙由自己防範,還未待張入雲瞧真切,便見她已將遐觀寶玉祭起,一時節青光生處,便將羣獸紛紛驚退,有去的遲了些被玉光照拂到的,立時背甲上生起煙火,嗷嗷驚叫聲不絕,噪耳鑽心直震得二人心神搖晃。
那遐觀玉雖然是長樂叟重寶,無奈豔娘把持時日無多,還未能盡其威力,行法操控的稍久一些,豔娘本就疲憊的精神越發的短了,正在張入雲欲放出落紅刺相助,就見身邊女子伸手入懷,竟將當日收藏自己的桃花扇取出,只隨風一抖正反兩面便各自飛出四位魔女,於空中頓首聽命。張入雲細看,這八個女子便是當日黃種蘺困在玉屏上*的女鬼,當時庶葉仙子曾有言這些女子不多得鎮守,時日長了要變羅剎鬼,無奈他這幾年內走南闖北又是急於修煉,這八女只交由浮雲子打理,本想這幾年下來受二雲觀純陽正氣洗滌縱不曾脫胎換骨,也該不差於當日妖氣纏身。不料豔娘今番卻已將其收在桃花扇裡與自己當日一般煉作了神魔,如此一來這八個女子異日解救可要多費上數倍的辛苦。
見他眼神猶豫,豔娘已搶聲道:“這八個小妖精不得我提拔確實不得至此境地,可要等你兄弟二人慢慢煉化她八個又要等到哪年,何況天下哪有這般便宜事,不出一些力氣只等他人幫顧便得消了身上罪業!我不比你那般性善,近日觀中有難,這羣妖精正堪聽用,你若要阻攔我,可小心我翻臉!”
豔娘臉上嗔惱,卻換來張入雲搖首笑道:“難不成在你眼裡,我就是這般不堪世故,不知輕重緩急嗎?我雖不才,但也知今日事關紅蓮重大,若出差池,她可不只會受重傷!”
豔娘冷看他一眼,方轉了眼珠罵道:“哪可不一定!你這人經常做些不知所謂,不顧死活,讓人啼笑皆非的事來,說你蠢都是在誇你,說你不要性命纔是真的!”
張入雲聞言撓了撓腦袋,倒露出些當日年少的心境來,可才只豔娘展眼之際,便見對面男子已近身突地提過豔娘臂膀沉聲道:“人之性命雖然寶貴,但在我眼裡總也有輕重之分,與我親近人的性命相較,便是死傷些再多性命我也是不會顧意的!”
豔娘見張入雲說話時,雙眼低垂,目光黯淡,一身殺氣如海浪般源源不絕的奔涌而出,縱是豔娘殺心深重,也直刺的她渾身好似被鋼針包裹,一顆心險跳出胸膛來,心驚之下,忙伸了手將張入雲手掌掙開道:“即如此,你就別糾纏我!我還要行功作法,沒時間與你耽擱!”被對方提醒,張入雲立時回過意,見自己無意之下已將豔娘玉腕拿住,很不好意思,忙退過一旁靜觀女子施法。
豔娘一待張入雲清醒些,便高聲命妖女上前抵擋羣妖,衆妖女得令後只在空中一滾,瞬時便顯了鬼相,身卷愁雲,眼含煞星急急往山間去了。因是遍地靈獸妖禽,但有妖女過處,隨手俯身便是擒獲,就口取血生吞,果然將一方震攝住。只是終是人數有限,不能將整個二雲觀護衛住,且越晚來的妖獸越是神通幻化往往飛形無蹤,疲於妖女們應付。豔娘見狀只得將修羅刀祭出,十四口妖刀過處,生的紫黑色的刀光,但有妖精隱形遁跡,皆逃不過刀光映射,紛紛露了原跡,爲豔娘或殺或縱,不能往進。
只是豔娘本就是強打熬精神,一樣撐不得許久,張入雲見她辛苦心裡也不由生了憐惜。可與這些相比而最令少年擔心的事終是發生了,就在二人疲於應付眼前危急時分,東南兩面各飛來數道劍光,南面來的是一腰懸玉葫蘆,手持一根青杖的老丈,一身仙風道骨着實叫人看了佩服,可張入雲眼光敏銳,又得心細,只覺得老者眼底有些青紫,隱隱有些黑氣蘊泛,不似個道家上流,其身後各跟了童男童女八人,均是粉堆的一般,可是眼角間也均流露些邪氣,俏臉堆笑,雖說年少卻總叫人瞧了覺着妖豔。東面而來的卻是武當一派弟子,其中鷗鷺子爲首,身後跟了三位道人,均是仙風道骨,非同尋常,其中更有張入雲舊識故友天石道長,兩人一打了照面都是面色猶豫,暗暗皺眉。
豔娘見來的這些人都得法力精湛,也是深爲煩惱,當時故做不見,只一味放動刀光,喝令妖女迎敵。反倒是鷗鷺子與那氣質不俗的老丈相互見了面之後,臉色都顯了些異樣,到底鷗鷺子爲寶心貪,又是欲報紅蓮宿怨,先自忍耐不住開了口道:“商羊老人,你不在採石磯陰葵洞躲避天劫,到這裡來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