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國子監的學生們以爲沈千竹不會再讓春荷教他們,心裡還頗有些遺憾,雖然春荷身份低微,只是個婢女,但在騎射方面,卻要遠勝於他們。

然而,第二天,不僅春荷來了,沈千竹也來了。

她沒有再讓他們自己練習射箭。少年們不解的看着她。沈千竹卻沒有理會他們,讓人在陰涼處放了一張軟椅,她不緊不慢的坐下後,才用眼神示意春荷。

春荷從袖中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紙,上面寫滿了許多要完成的事情,字跡清雋瀟灑,正是沈千竹的手筆。她照着開始念:“今日開始進行力量訓練,首先,請各位公子繞着整個馬場跑十圈。”

少年們仍是不解,愣愣地看着她。

鄒衍率先開口問道:“沈夫子,爲何要進行力量訓練,難道不該讓我們對着靶子練習嗎?”其他人也附和着。

沈千竹淡淡的笑了笑,說:“我且問你們,你們誰人知道考覈時的靶子是放在多遠之外?”衆人面面相覷,最後文瑜還是問:“難道不是我們平日裡練習的距離嗎?”聽到這裡,就連春荷也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

文瑜又窘迫又尷尬,但還是問:“春荷姑娘,你笑什麼?”春荷輕咳一聲,福了福身,正色道:“文公子莫怪,春荷失禮了。各位公子練習的靶距約是五十步。春荷不才,初次練習的距離是六十步。”

“且中靶的有十之八九。”沈千竹補充道。

這下,不僅文瑜,就連其他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春荷。

“現在我告訴你們,你們騎射考覈的靶距是七十步。看你們現在,恐怕都不能把箭射到靶子上吧。所以還不進行力量訓練是考覈不想過了嗎?”沈千竹毫不留情的打擊着少年們的信心。

他們頓時心服口服。

文瑜躬身行禮道:“學生知錯,請夫子責罰。”

“學生也知錯了,情願領罰。”

“學生知錯。”

“……”

沈千竹面上浮現出一抹淺笑,讓人只覺猶如春風拂面般溫柔,衆人一時竟有些怔愣,跟着就看見她輕啓朱脣:“既是知錯,那便再加五圈吧。”

少年們大驚,瞬間回神。

平日裡他們若是犯了小錯,主動這麼對其他夫子說,夫子們就不會再罰他們了。這個沈夫子,竟不按常理行事!

他們垂頭喪氣地繞着馬場開始跑圈。雖然他們或多或少都曾練過一些武,但十五圈也能讓這些平日裡養尊處優的世家公子累得夠嗆。

“文瑜,你是不是覺着自己特別厲害,邊講話邊跑,要不要我再給你加五圈?”

“鄒衍,你都快落文瑜一整圈了,沒吃飯啊!力氣都去哪了?”

“陸輕,笑什麼呢,這麼高興,也說給我聽聽吧?”

“還有你倆……”

沈千竹已經完全把她舅舅和孃親的囑咐拋在腦後,她繃着臉,目光緊隨着他們移動,十分不滿意的不停喊着。身體偏瘦弱的鄒衍跑得臉色發白,但聽到沈千竹的話後,他又咬牙加快了速度。

春荷轉頭看向自家小姐,見她面上雖仍是一副嫌棄嚴苛的樣子,但眼中已帶上了笑意。

最後一圈,鄒衍實在跑不動了,被文瑜幾人拉着,拖着,攙扶着,才勉勉強強完成,他們也慢了其他人很久。

幾人忐忑不安的站着,準備接受責罵。鄒衍鼓起勇氣,怯怯的說道:“沈夫子,是我拖累了大家,要罰就請罰我吧。”沈千竹沉默着,衆人也都不說話,一時間很安靜。

“做得不錯。”

他們都傻眼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齊刷刷的看向她。

沈千竹微笑着說:“跑圈只是爲了鍛鍊罷了,你底子差,能堅持下來已經算可以的了,速度慢些倒也無礙。至於你們,能與同伴共進退,這樣很好。以後你們就會知道,擁有可以彼此託付身家性命的夥伴是多麼珍貴。好好珍惜吧。”

少年們互相看了看:“謝夫子賜教,學生們定當謹遵夫子教誨。”

沈千竹點頭:“行了,今日就到這裡吧,好好休息,明日繼續。”

“啊!”原本有些溫馨的氛圍被她一句話輕易打破,少年們的慘叫聲響徹整個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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