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瑟琳指向的地方,有一片非常寬廣的地下空間,這片十幾萬平方米的地下空間裡稀疏的生長着不少低矮的樹木,植物的氣息略微驅散了空氣中的灼熱。在這片空間其中一條坡道上,洞頂的晶石略少於其他地方,讓這條坡道上的溫度比周圍的樹林更低,溫度的差異甚至讓樹林裡颳起了一陣微風,吹動樹梢的枝葉發出沙沙的響聲。在這樣灼熱的環境裡,輕撫臉頰的微風爲少女們帶來了一陣陣舒暢的感覺,無形中驅散了炙烤帶來的疲倦。
在這樣相對危險的環境裡休整,理論上應該選擇視野開闊並且有退路的地帶,在林間紮營並不是一個很好的選項,就算是稀疏的林地也一樣,因爲林地中的樹木會眼中影響視野,有時候會無法提前發現敵人,而且樹林會讓能爬樹的敵人可以從空中進行襲擊,給防守和警戒增添很大負擔。不過,如果配以大範圍的境界法陣和紮營用的隱匿法陣,倒是也可以選擇林地作爲宿營地,幾種法陣的功能,會最大程度上彌補林地宿營的缺點。
一走進林地間,六人就感到撲面而來的清涼,也許是因爲這片不認識的樹木所具有的樹種特殊性,也許是因爲高溫帶來的錯覺,六人總覺得在這片樹蔭裡格外涼爽。洞頂晶石們的光輝,透過稀疏的樹冠灑落林間,在地面形成一塊塊不規則的光斑,每當微風吹動樹梢。光斑就隨着樹枝的晃動而晃動,看上去好像頂部的光源也在晃動一樣。
潘尼斯猛地展開半神的威壓,趕跑了周圍聚集的一些飢餓的猛獸。幾位少女分工合作,迅速把幾個紮營法陣佈設下來,斂去了幾個人的蹤跡。佈置好這一切,幾個人呼着熱氣在林間的草地上坐下,凱瑟琳掏出水瓶仰頭灌了幾口,卻又轉頭吐在一旁,環境的溫度讓瓶子裡的水也變得很熱。喝下去的時候都感覺嘴裡發燙,讓人一點胃口都沒有。
“試試我這個怎麼樣?”潘尼斯神秘的笑了笑。從自己的揹包裡掏出幾個金屬水壺一人遞了一個:“我覺得這種環境喝這些剛好合適。”
少女們疑惑的接過水壺,剛一接觸就被嚇了一跳。沉甸甸的水壺在這種高溫炙烤的環境裡,摸上去居然冰冷刺骨,水壺表面還掛着晶瑩的水珠。摸起來潮乎乎的。打開水壺喝下一口,冷冽的清水順着從口腔裡順着食道一直流進胃裡,冰涼的感覺隔着胃開始向外擴散,慢慢傳向身體和四肢,涼意所過,渾身上下的每個部位都舒服的讓人想要大聲歡呼。
“你居然把晶石殘片放在水壺裡了。”少女們略微思考,就明白了潘尼斯的小手段,凱瑟琳嘆道:“原來超低容量的殘片還能這麼用,唔。那麼冷天的時候也可以用來製造熱水了?”
“當然可以。”潘尼斯點頭道:“其實只要轉變一下思路,有時候就可以很簡單的達成自己想要的目標,就像晶石殘片。其實類似的應用方法有很多,但是大多數人想不到,不會這麼用而已。”
“算你厲害。”麗娜從手上的小說裡擡起頭,把冰涼的水壺貼在臉上,讓因爲高溫而微微漲紅的臉頰得以降溫,皮膚上一冷一熱之間的刺激讓她舒服的呻?吟了一聲。
但是。視覺敏銳的芙蕾雅卻發現了異常,一邊用水壺在胳膊上滾來滾去。一邊對麗娜問道:“怎麼回事,我第一次聽說,有人看書還要閉上眼睛的,你眼睛沒事吧。”
“哦哦,我沒事。”麗娜又一次擡起頭來,果然她的眼睛一直是閉着的:“我只是在和朋友交流而已,她習慣了閉着眼睛交流了。”
“哦?看來你是在向她請教咱們剛纔談論的問題啊。”潘尼斯點頭道:“也好,她們都是聰明人,說不定能從其他角度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呢。”
“你怎麼知道?”麗娜依然閉着眼睛,但一臉驚訝的轉向潘尼斯的方向:“我沒說過我在和誰交流吧,只憑我閉着眼睛,你居然一下就猜到了?”
“盲眼祭司們唄。”潘尼斯聳肩道:“除了智慧之神維斯頓教會裡那些盲眼修女們,還有誰會習慣於閉着眼睛和別人交流?而且之前咱們才聊過不久,你就去和朋友探討問題,除了那些聰明的不像人的祭司以外,我想不出任何其他答案了。”
“好吧,我承認,我就是在和墨提斯聊天。”麗娜點頭道:“她應該比較有名氣的盲眼祭司了呢,我記得正史上都有不少她的記載。”
知識與智慧之神維斯頓是法師和學者所信仰的神靈,同時也是知識與智慧的守護者。傳說中,維斯頓的雙眼可以看穿一切已知與未知,是唯一一位可以號稱全知的神祇。在維斯頓的知識與智慧神殿裡,負責宗教事務的是一羣女性神職者,信仰維斯頓的她們,足夠虔誠的信仰讓她們在祈禱中偶爾會看到圍繞在維斯頓身邊的智慧與知識的碎片。每當出現這樣的虔信者的時候,這位幸運的虔信者往往會自己刺瞎雙眼,從此不再看到任何東西,而當她們這樣做了以後,她們的智慧和能力都會有一個質的飛躍。用她們的話來說,世界是虛假的,眼睛所看到的一切,都會干擾對真正知識與智慧的追求,只有拋棄這份虛假的視覺,纔可以看到世界的真實,追尋到真正的智慧。
說來也奇怪,這些盲眼祭司們,在失去了眼睛之後,居然不會有任何不適感,一切行動都可以像有視覺一樣自如。有的盲眼祭司曾經說過,當她們失去視覺以後,神靈的力量讓她們可以通過另一種方法來觀察周圍的一切,即使沒有眼睛,四周的所有狀況都可以清晰的映射在她們的意識裡。
但是,這羣盲眼祭司有一個最壞的習慣,讓所有人都很無奈。也許因爲她們看到的太多,也許因爲她們理解了不該凡人知道的知識,她們從來不會清楚的說明任何問題,即使有人提問,也只會回答一些正常人絕對聽不懂的話作爲答案。當然,這也是她們信仰的神祇維斯頓的習慣,在神祇之間,維斯頓也是這樣做的。
“盲眼祭司呀。”潘尼斯很糾結的撓撓頭,試探着問道:“她說了什麼嗎?”
“她說……你的想法是對的。”麗娜也是一臉的尷尬,下意識的揉亂了長長的銀髮。
“什麼是對的?”潘尼斯嘴角抽搐着問道:“是以前我的想法是對的,還是後來我的想法纔是對的?”
“我也是這麼問她的。”麗娜苦笑着聳聳肩:“至於答案嘛……她們的習慣你也知道。”
“呵,呵,呵,真是一種好習慣呀。”潘尼斯也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搖着頭說道:“她還說什麼其他事了嗎?”
“你真想知道?”麗娜突然睜開了眼睛,目光怪異的盯着潘尼斯說道:“我覺得後面的話,你聽了以後估計會瘋掉吧。”
“沒事。”潘尼斯緊緊咬着牙:“我的承受力很好,你就放心的說吧。”
“她說……”麗娜突然沉默了,幾秒之後神色一變,眼睛再次閉起,同樣的外貌,卻給人一種看透了一切的滄桑感,她的聲音也變得朦朧而舒緩,彷彿來自夢中的囈語:“這事你想對了,但是你也想錯了,不過你終將會回到正確的道路上來,就看你自己能不能發現了。”
“噗。”一旁正在喝水的凱瑟琳實在沒忍住,一口水噴到地上,嗆得自己咳嗽了半天,這才斷斷續續的說道:“這位是墨提斯祭司吧,這件事很重要,你能不能說的更清楚一點呢?”
“很抱歉,很多事我不能說的更清楚。”麗娜慢慢的搖了搖頭,表情像一潭死水一樣平靜到了詭異的底部,像是半夢半醒一樣說道:“我能知道很多事,但是我一件都不能說,我們盲眼祭司就像我主一樣,註定做一個永恆的旁觀者。麗娜是個好孩子,我不想她失望,但是我不說纔是最好的選擇,很多事一旦說出口,就會出現不可推算的偏差,帶來的只可能是更壞的結果,所以,我也只能說這麼多了。”
“好吧,我明白了。”潘尼斯手撐着下巴,手掌在下頜摩挲着,若有所思的說道:“其實你已經說了很多了,對吧。”
“你很好,你已經明白我的話了。”墨提斯緊閉着眼睛,但潘尼斯卻感到有一雙無形的眼睛正在凝視着他:“但是,既然你明白了,你就應該知道,最後這一句你不該問的,問了也不會得到任何答案。”
“唔,算我多嘴了。”潘尼斯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自己的鼻子:“雖然我還沒弄清楚,但是已經有大概想法了,謝謝你的忠告。”
“你能解釋一下嗎?”凱瑟琳滿臉的不解,對潘尼斯問道:“爲什麼我完全沒聽明白?”
“很難解釋。”潘尼斯搖頭道:“等我想通了再說吧。”
“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一直沉默不語的薇薇安突然瞪大了眼睛說道:“昨天晚上你們幾個,是不是一個也沒睡着,都在偷聽?”
“我可沒偷聽。”芙蕾雅擡頭望天:“你看,我什麼也不知道。”